第十四章

  春节过后,上班不久,杨铁塔到局里去开生产调度和总结表彰大会。

  会上通报了去年工业局系统110多个单位的生产和经营情况,表彰了一批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同时,也安排布置了1961年的工作任务,下达了硬性的生产指标。

  专区东方红机械厂、轴承厂、农机厂等五个单位被评为一等奖;其他单位如齿轮厂、纺织机械厂分别被评为二等奖和三等奖,颁发了鲜红的奖旗和奖状。

  杨铁塔和其他十六位同志,被评为局里的生产劳动模范。胸前戴了大红花,也颁发了一张奖状、一条毛巾、一个搪瓷口杯、两块雨润牌大肥皂。

  曹局长机动地、紧紧地握着杨铁塔的一双大手说:“小伙子干得不错!希望你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争取今后做出更大的成绩!”

  杨铁塔连忙说:“谢谢局长的关心,我一定好好在下面干,不给你丢脸。”当然,这个话是一语双关的,他们彼此间是能够听得出来,各自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的。

  中午,是在局里聚的餐。

  饭菜虽然简单,但还是可口的,也喝了少许的本地金凤高粱白酒,这已经算是很不错啦!因为,比起农村和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算得上是上等的佳肴和美味了。

  因为,这正是“三年困难”时期啊!

  吃饭完毕,杨铁塔走到曹局长身边,说:“老首长,我要向你汇报一个事情,不晓得你有不有时间?爱听不爱听?”

  曹局长看了看他,小伙子喝了酒,脸上有一点红晕,手里拿着奖状、奖品等,心里大概也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但他当众要戏弄他一下。这点小小的计谋和小小的权术,对他来说,还是非常地道的。

  他历来认为:对自己的部下,当领导的,你既不能太过于宽松,又不能够太过于严格。讲话、作指示,你要说一半、留一半;让他们自己去想、去猜,想对了、猜对了,就表扬、就奖励;想错了、猜错了,就批评、就帮助。有时候,甚至于要采取欺上瞒下、连哄带骗的办法,使他不至于完全理解你的真实想法和意图。

  这样,才能够牵住他的鼻子走。

  “一个大老爷们的,又不是大姑娘,有啥子事情,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呀?这样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这不是你杨铁塔的性格和脾气呀?”

  众人不知有诈,也跟着起哄:“杨铁塔!杨厂长!你小子是不是要给局长说啥子秘密哟?当着我们的面不好说,整得这样神秘兮兮的,难道还用得着要避开我们这些人吗?你小子简直不够意思哈!?”

  杨铁塔虽然长得人高马大、性情也豪爽,但在谈情说爱方面,那确实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青少年时代,在农村老家那阵和秋菊小姑娘的哪些破事儿,那叫谈情说爱吗?否也。

  所以说,他还是没得啥子经验可言的。

  他最多也就是从《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或者《金瓶梅》啊等那些历史小说和情爱小说之中,获取了一些见识。

  真的还从来没有“真刀实枪”的干过一场呢!他显得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于是乎,只好给在座的每一个人,一一递上一支烟,点起火,然后摆摆手说:“各位哥老倌们,真的莫得啥子事情哈。就是前一阵子,我回了一趟农村的老家,有点情况想给局长汇报、汇报,我的大哥们,您们千万不要在意哈?”

  局里的领导和工业局系统的一些厂长、书记等人资格都老。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老红军、老八路、新四军、南下干部、原来当地的地下党负责人和从部队刚转业下来的干部。年龄都比杨铁塔大得多,都知道他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家立业,有的人为此还为他物色过一些对象呢。

  所以,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和他开起了玩笑,故意逗他、拿他开心。杨铁塔也是“哑巴吃核桃———嘴里说不出口”,但心里确是有数的。

  论资格的话,那是远远比不过人家的;就是论年龄,也比不过人家。人家一个个都是老婆、孩子一大堆了,自己目前还是个单身汉儿、光棍儿一个。

  他一一拱手抱拳到:“各位老领导、老前辈、哥老倌,恕我直言,真的没得其它的事,就是一点小事、私人的事情而已,绝对没有欺骗大家的意思。否则,你们罚我,那天我私人出钱,请大家喝酒,果州出产的西桥大曲总可以了嘛?”

  “那不球得行哦!你娃儿莫要拉稀摆带的哈?要喝就喝泸州大曲,或者是宜宾专区出产的五粮液!”那个一贯爱和杨铁塔开玩笑的上游机械厂的厂长石玉龙,带头大声午气的起哄道。

  “对的,喝泸州大曲、五粮液!”

  “我的个天老爷!喝泸州大曲、五粮液?那要五六块钱一瓶哟!茅台就更不消说啦,老子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才二三十多块钱,在哪里买得起这样昂贵的酒哦!那岂不是要我杨铁倾家荡产、要我杨铁的命吗?”

  他心里暗暗在叫苦,这一两百号人,就算一桌一瓶,那该多少瓶啊?花多少钱啊?更何况,这些鬼老汉儿们,一个个都是从生生死死的战场上走过来的人,那喝酒就像是喝厂里的自来水是一样的,这买卖赔大啦!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玩笑归玩笑,正事了正事。就让他和曹局长去谈嘛,他讨了婆娘的话,自己也好早一点喝上他小子的喜酒啊?

  于是,大家和曹局长、杨铁塔一一握手、告别。

  杨铁塔马上就过去坐到曹局长的身边,傻乎乎的笑着…。

  曹局长看了看他,问道:“怎么样啊?杨铁同志,考虑好了吗?你那天亲口给我说的,第二天就给我扯回销。结果呢?一等就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小子是不是有意在糊弄上级领导啊?”

  杨铁塔支支吾吾的说:“岂敢、岂敢!老首长,你是知道的,那段时间工作任务特别忙,加上心情不大怎样好,所以说,没来得及去考虑那个问题,老首长可别怪罪在下我哈?”

  局长说:“谈婚论嫁,是每个人的终身大事,我哪能搞拉郎配呢?再说了,老百姓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呀’!你自己不愿意,我那还敢去给人家姑娘说啊?”

  曹局长站起身来,抽着烟,抖了一下烟灰灰,操着一口四川普通话的腔调问他:“赶快给我说,看好哪一位姑娘了呢?”

  杨铁塔也不含糊,起身一个立正、敬礼,说到:“报告局长大人,我考虑好了,就是安静同志!”

  杨铁塔脸红脖子粗的,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等候局长大人的发落。

  “好、好、好!你小子有眼光,看人有一套。我今晚就去给人家姑娘那边说说,看看人家同意还是不同意哟,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就是安静同志了,别的姑娘,我一律不加考虑哟!”杨铁塔斩钉截铁、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你就那么自信?我还没去给人家说呢,你就自作主张了?那好,你自己鼓起勇气,去给安静同志说说吧,还要我这个‘媒婆子’做啥子呢?”

  “哎呀,我的局长大人,虽然我们之间是见过面的,也面熟,但我那好意思去给小安同志说这个谈婚论嫁的大事情嘛?”杨铁塔的话语,明显有些软了。

  曹局长看到他这幅摸样,于是就又好笑、又好气地对他说:“你小子,论打仗呢,你是战斗英雄;但在谈情说爱方面呢,就是狗熊了;啷个找人家姑娘说说话儿,求求情,就不敢干了呢?依我看,这也不是你小子的脾气和性格呀?”

  杨铁塔红着脸、低着头,不断地搓着双手说:“还是请老首长出面去帮我说这个事情好一些。我自己去说这个的话,怕把好事情给搞砸了,反而是‘羊肉没吃到弄得一身骚’。事情传出去,人家还说我是‘癞哈膜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呢!”

  他想起在自己十八九岁那年去提亲时,被陈二爷和他的那个小老婆李月琴羞辱过他的那些话。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终身不忘。

  曹局长心里还有其他的事儿,但还是绕着圈子对他说:“杨铁塔啊,我还是那句老话‘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等过了这段时间,那天我把小安姑娘找到办公室来说说这个事儿,你看中不中?”

  他明明应该说“好不好、要不要得”等四川词语,结果用了北方的特有的方言“中不中”。杨铁塔心里是知道的,这是曹局长故意在逗他玩的,拿他开心的。

  于是他也学到他的腔调说:“不中、不中!老首长今天晚上,就去帮我说这个事儿,免得我心里像‘井里打水的那个桶儿———七上八下的’。这件事情,我只有依靠你了、只有依靠上级党组织了喔!”

  曹局长揶揄地说:“哎,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心里就发慌了嘛?依我看啊,只要你小杨心里不像猫儿爪爪,抓心就好了哟!”

  说完,就一阵“哈哈哈”大笑起来,杨铁塔心里高兴,也斜着个大嘴巴,跟到起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没得啥事儿,他感到自己心神不定、百无聊奈。一个人,东大街、西大街的溜达了几大圈,鬼使神差般的就顺路来到人民南路小学校门前。

  “哎!他奶奶的,正好找找刘书记,把那件事情给他哥老倌挑明白。”

  校园的四周,是静悄悄的。

  只有学校大门口的墙壁上,那一盏十五瓦的白织电灯炮,孤零零地、高高地悬挂在那里。给茫茫的夜色,增添了许多的光亮。

  杨铁塔进了学校的大门,走了一段“三合土”路,道路有些模糊、一片黑灯瞎火的。整个学校里,只有右手边的路边边的电杆儿上,有一只小小的灯泡,忽闪忽闪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不断地眨巴着眼睛,灯线微弱得很。

  浓密的树荫下,依稀可以看得到,操场的正前方是几栋三层楼的教室。一排排小平房,可能有二十几间吧,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学校大门口的右侧,杨铁塔心里在猜想,那可能就是教职员工们所住的宿舍吧?

  于是,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一下第一间屋子的门。

  门打开以后,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列宁服,梳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借着从里屋传出来的光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他找谁?

  他面带笑容、口气沉稳、非常柔和的自我介绍说:“同志,我是专区东方红机械厂的,我找我们厂里的刘书记,就是你们学校李校长的爱人,不晓得他们一家是住在哪里的,麻烦你,打听一下可以吗?”

  “喔,找李莉老师的爱人呀?他们家就在前边左手边的第七间。你看,亮起灯的那间屋就是。”杨铁塔连忙点头致谢。

  女教师回答说:“不客气、不客气,你走好!”说完转身一回头,轻轻地就把门儿关上了。

  他快步来到刘书记的家门口。

  听到里边有半导体收音机的声音,好像正在播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杨铁塔用右手敲了三下门,屋里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女人的声音:“谁呀?马上就来开门儿哈,别急,别急。”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杨铁塔说“你可能就是李老师吧?”

  女人回答道:“是啊!请问,你是那位学生的家长呢,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校长,我不是学生家长。我叫杨铁,是专区东方红机械厂的职工,我有点小事,想找一下你们家的刘书记。”他又是一番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

  对杨铁塔的到来,李校长显然有点意外的感觉。笑着说道:“喔,找老刘啊?我猜你就是杨厂长吧?我还以为是那个学生的家长找我呢!平时在家里,经常听老刘头说起你的事情,快进屋里来坐坐,老刘他正好在家里呢。”

  说着,她把杨铁塔引进里屋。就是她这一引,就引出了一段令两人终生都难以忘怀的故事来啦!

  杨铁塔看到在一张写字台边,有两个小孩子正在埋着头做作业,很认真的样子。见有陌生人走进来,就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他朝两个小孩子点了点头并微笑着。

  李莉对他介绍说:“这是小明,今年十岁,读五年级了;这是小英,今年八岁了,读三年级了。”说完,她对两个孩子说道:“这是你们爸爸厂里的杨叔叔,快叫杨叔叔!”

  两个孩子,红着脸,一起站起来。

  样子有些羞涩,但很有礼貌的朝他叫道:“杨叔叔好!”杨铁塔看见这两个模样俊俏的小孩子,心里乐开了花。

  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小明、小英好!你们快坐下,写作业,我找你们爸爸谈个事情,一谈完马上就走,绝对不会耽误你们写作业的。”

  李莉叫他们进里屋去做作业,随后朝里边叫道:“老刘、老刘头!杨厂长来了,说是找你有个事情,你快出来、快出来哈?”

  听到几声轻轻的咳嗽声,半导体的收音机的声音也调到了最低的音量,好像又在播山东快书,刘书记也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喔,是小杨子啊!来了,来了;你是稀客啊,快坐,快坐!”他指了指床半边的一把竹子藤椅。

  杨铁塔没有落坐,而是疾步走上前去和刘书记握手,然后,又很礼貌的和李莉老师握握手。

  不经意间,他一下子闻到了李莉老师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股淡淡的体香。可能是春季来临,她刚刚洗完澡,有薄荷香气味儿的原因吧!

  咋个女人身上的味儿这样好闻哟!?

  那一双细皮嫩肉的纤纤小手,也柔软得很,就像绫罗绸缎一样,软绵绵的;握到起感到很温馨、很舒服的,他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念叨。

  刘书记指着杨铁塔,对自己的爱人介绍说:“这就是我经常在家里,给你们说起的杨厂长,小杨。怎么样,小伙子不错吧?”

  李莉老师看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身材伟岸、器宇轩昂的、成熟型的、稳重型的中青年男人,好感顿时就生了几分。

  她恍惚置身于梦中,初恋情人的身影,仿佛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书记看了一下有些发楞的她,大声说道:“李莉,你还在发啥子楞呢?赶快给小杨沏杯热茶啊,人家走了这样远的路来看望我们,口也该渴了啊?”

  李莉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举止,的确有点走神。这是每个人,见了自己既熟悉又不熟悉的人,都会出现的一种暂时性的生理和物理现象。

  不过还好,还不至于怎么的失态。

  于是,赶紧补充说:“你看、你看,光顾着和你们说话,还真的把这事情给忘了呢?” 到底是人民教师啊!能够临危不惧、火线救场!

  说完,转过款款的身段,走到了窗台边。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茉莉花茶,提起一只热水瓶,去给杨铁塔泡茶。然后,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接过滚烫烫烫、不断冒着热气的香茶,他把它放在茶几上,看了看刘书记和李莉,连忙说:“谢谢李老师,你们太客气了,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看你,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呢?你和我们家老刘在一起工作,又是搭档,应该经常走动走动、联系联系才对头呀!”

  李莉老师如此这番的对他说道,那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里,放着电一样的光芒;扑闪、扑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洋溢着热情、友好的神色。

  此时,杨铁塔似乎是多少也懂得了李莉老师说这个话的意思,就顺水推舟地回答道:“李老师说得对,说得对!今后,我一定多来你们家,多走动、走动才是,一个人孤单寂寞,人多就不同了哦,闹热、闹热。”

  刘书记递了一支烟给杨铁塔,说:“小杨,有什么事儿?你就明说吧,莫要拐弯抹角的!”

  北方人爱说“什么”,四川人爱说“啥子”;北方人爱说“事儿”,四川人爱说“事情”;其实,所要表达的意思完全是一样的。

  杨铁塔端上茶杯,喝了几口,看了看刘书记。

  刘书记看到杨铁塔的眼神,有些会意,又看了一下李莉,于是,就对他老婆说:“李莉,我和杨厂长要谈一些厂里面的事情,你去忙你的吧?”

  李莉老师看了杨铁塔一眼,微微地笑了一笑,说:“好的,你们谈你们的工作,我去批改学生的作业,有事儿叫我一声。”

  其实,李莉老师也想早一点离开他们,特别是那个高高大大、壮壮实实、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杨铁塔!

  咋个他那样像自己在学校读书时遇到的那个人哟?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她在心里这样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一时看花了眼睛哦?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转身离开了眼前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对比十分鲜明的两个大男人。

  看到爱人已经走开了,刘书记喝了一口茶,开玩笑似的对杨铁塔说:“你小子不愧是侦察兵出身哈?一下子就摸到俺的‘巢穴’里来了,端了我的‘老窝’。快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样火急火燎的来到家里谈事儿?”

  “这个事情呢,是有一点急,马虎不得,就是你们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我早该给你们扯个回销了,不然,我咋个到了晚上还会往你们家里面跑呢?”杨铁塔一副格外认真的态度,对刘书记说到。

  说着,他给刘书记点上一只烟,自己也点起烟来。

  “你说吧,看上厂里的那个姑娘了?看来俺这个‘月下老人’没有白当,好久喝你们的喜酒啊?”刘书记一副高兴满意的样子,轻轻抖了抖烟灰灰,朝杨铁塔笑了起来,在等待他的答复。

  杨铁塔也朝刘书记笑了笑,回答道:“刘书记,咱们都是当过兵的,你晓得的,我是个直爽人,不会拐弯抹角的。我如果说出来的话,你可不要怪罪我哟?”

  “哪里会嘛,只要你高兴、你认为合适,就可以了,俺好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也省得俺成天还为你瞎操这个心。”刘书记在等杨铁塔说出口,看到底是哪一个姑娘被他看上了呢,他在心里想。

  “刘书记,我真的要感谢你们对我在政治上、工作上、生活上给予我的关心、爱护、支持和帮助,真正的。来到厂里快三年了,我的感受确实不少。”杨铁塔充满激情,十分感慨的说道。

  “这些日子里,我前后左右、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的事情,特别是我自己个人感情方面的问题。我觉得还是不在厂里找对象妥当一些,并不是因为这几个姑娘不好的原因。我认为还是在外边找一个姑娘好一些,这样省事儿,免得今后双方的关系整得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一不小心,造成误会,自找麻烦。”

  他没有说“自找苦吃”那个话。因为,无论如何,那句话,都会伤刺到每一个“月下老人”或者是“媒婆子”的心扉的。

  刘书记低着头,在认真仔细地听杨铁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儿,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有点埋怨,你这个杨铁塔呀,说是不转弯抹角的。结果呢?绕了地球这么一个大圈子,我还没有听到你小子真正要说的事情呢?

  “我想好了,我觉得局里边财务科的那个小安,就是安静同志,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适合我,其他的姑娘我就不考虑了。这件事情,曹局长找过我,给我谈过,我也给曹局长汇报了我的一些想法。当然喔,目前,这还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还没给人家姑娘那边说。不晓得人家是啥子意见,同不同意。”

  杨铁塔当做刘书记的面,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觉得自己心里踏实了许多,心里边好像一下子开朗了许多,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说完,他在等待刘书记的态度和回应。

  刘书记听他说完话儿,一直在抽烟,好久都没开腔说话。屋里的空气有点沉闷,唯一听得见的就是那台半导体小收音机里,所发出来的微弱的声音。

  从刘书记面部的表情来看,杨铁塔在心里分析,他可能已经给厂里的那位姑娘谈过这件事情了。不然,以他的个性和脾气,谈话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

  果不其然,刘书记开口说话了。

  “杨铁呀,你咋个事前也不给俺通通气嘛?俺给你介绍厂里的这三个姑娘当中,俺最看好的就是苗晓燕那个小姑娘了。说句实话,俺是看着她长大的。他父亲是俺的老战友、山西人,也是南下干部,在纺机厂当书记,你晓得的;她母亲是这里的当地人,在专区商业局工作。你整天上班在厂里看到起的,人家小苗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人又勤快、老实、本分、机灵,她哪一点配不上你呢,嗯?要俺说,就是打起灯笼火把,你小子也难找到这样好的姑娘啊!”

  刘书记铁青着脸,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深深地叹息道,接着又说:“俺给人家父母打了包票的,说这件事儿包在俺身上,也给人家小苗子透了点风声。没有想到结果弄成这个样子了,你教俺如何去给人家父母亲说呢?俺今后如何为人处事儿呢?”

  杨铁塔听刘书记说已经给人家打了包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这件事情是刘书记背着自己给整复杂了,但又不好得罪他的好意。

  于是就说:“刘书记,你也别着急,既然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们就一起来慢慢想想办法,看看如何才能够化解矛盾,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小杨,话说起来是简单,你叫俺以后如何去处理好和老战友的关系呀?俺这儿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面,接着又呼天抢地大声说到:“小苗的父亲,那可是俺的生死之交啊!也是俺这一生中的救命大恩人呀!”

  接着,他述说着往事儿...。

  “记得那是1942年的冬天,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候。咱们八路军120师368团,在太行山一带参加反‘扫荡’时,俺所在的那个连队被一大群小鬼子包围了。俺的右大腿受了重伤,根本走不得路,眼看就要被冲上悬崖的鬼子活捉了,是他父亲带着几个人,提着一挺破机关枪,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几次冲锋突围,才把俺从死亡线上救了出来的。如果没有他父亲和那几个战友的拼死相救,俺这条小命早就没有了啊!今天那还能坐在这里和你小杨子说话呢?”

  刘书记说这话儿时,声音有些大,情绪有点激动,眼里流出了闪烁的泪花,惊动了在里屋批改作业的李莉老师和小明、小英。

  李莉闻讯,赶忙把门打开,从里屋出来。看到杨铁塔低着头,老刘痛哭流涕的样子,不晓得这一老一小的男人,到底出了啥子大事情。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老刘的身边,轻言细语的问道:“老刘,你们这是咋回事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呢?”她转过头来,又看了看了杨铁塔,仿佛是在问他:你们之间到底出了啥子事情呢?

  杨铁塔看到这个场面,赶紧说:“李老师,不管刘书记的事情,主要是我的问题,责任在我身上。”李莉忙问是啥事儿,结果,还没等铁塔开口,老刘就接过了话茬,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向李莉说了个明白。

  李莉听完介绍,了解了情况,顿时出了一口大气。她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在争吵、在闹矛盾呢,结果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顺手拉了一把藤椅坐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用右手把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接着又说:“依我看,婚姻大事,要两情厢悦,搞不得‘拉郎配’。”两个男人都低下头,在听她的数落和说教。

  “我认为杨厂长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得要周全一些,我们家老刘头不够冷静,我说这个话的意思是说,你还没有充分听取人家杨厂长的意见,就马不停蹄的跑去给老苗一家打了包票,这就是你做得的不对了,你这叫越权越位、擅自做主,知道吗!?”

  她不愧为是人民教师,说起道理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以往在旧社会,男女双方的婚姻大事,完全依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是新社会了,人家杨厂长又不是小娃儿,是一厂之长,这样大的事情还要你帮到起做主?我看你,说轻点你是强人所难;说重点的话、难听一点的话,你是不是有点一时糊涂喔,我的老刘同志?”

  “我还不是为了小杨好,为了他早点成个家,我又没有其它的私心杂念。”刘书记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站起来继续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在自己的老婆面前,他的那个俺,又变成了我。

  杨铁塔和李莉互相对视了一下,也知道老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是方法不对头而已,成了好心办错事。事已如此,如何才能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呢?三个人都在挖尽脑汁、冥思苦想。

  刘书记在屋里来回度着方步,他这时也知道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杨铁塔埋着头,坐在藤椅上,一个劲儿的在抽闷烟,考虑着如何才能够化解眼前出现的危机;李莉看到眼前的这两个男人的摸样,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叹!

  “这两个看起来顶天立地的男人,平时威风得很哟!打仗没得说的,工作没得说的。只是遇到儿女情长、男欢女爱的事情,就一筹莫展了,唉,可悲呀,可叹呀!”

  杨铁塔从李莉老师脸上的表情变化,似乎看出了什么,他心里也明白了一些问题。

  因为,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从年龄上看,和自己是差不多的,也许还要小一点点。和老刘相比的话,可能就要相差二十来岁到三十岁的样子啦!

  她皮肤白皙,风韵犹存;而老刘呢,一副老态龙钟的摸样。在厂里,他偶而也听说过,刘书记在山东老家那边还有三个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前些年,他的大女儿还带着两个小孙子,来厂里看望过他的。

  他也不晓得,刘书记这个“南下干部”,是如何把这个典型的四川美女搞到手里的。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李莉老师沉默了一阵终于说话了,杨铁塔和老刘都看着她,心里在想看她有啥子好主意。

  “我反复考虑了一下,你们两个男同志出面去做这个说服解释工作的话,肯定是不妥当。我看,还是由我出面来做这个事情吧!你们二位的意见呢?”说完,她把如何分别去做老苗和小苗的一套计划,完整的抖了出来。

  听到这话儿和李莉老师那天衣无缝、尽善尽美的计划,杨铁塔和老刘都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好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刘书记美滋滋地望着自己年轻漂亮、温柔可爱的老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杨铁塔呢,快步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李莉老师的双手,连声说:“谢谢你,李老师!你真的是给我解了大围、帮了我的大忙啊!”

  李莉那双芊芊细手,被杨铁塔那双粗壮厚实的大手紧紧地裹住了、包围了。她有一种幸福和温暖的感觉,脸上有些红晕,身上的热血有一些在沸腾了,仿佛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浪漫而温馨的校园…。

  小明和小英这时已经从里屋走出来了。

  “妈妈,我要睡觉了,眼皮子都在打架了,你看都十一点半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猛地回过神来,她一下子抽开被杨铁塔握住的手,看了看时间,墙上的挂钟也确实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

  于是,她转过头来对杨铁塔,也是对老刘和小明、小英说道:“喔,我们三个大人谈事情,把你们的事儿都搞忘了。你看,杨叔叔还要走回厂,今晚的事儿,就谈到这里吧?”

  她把小明、小英拉到跟前,说:“快叫杨叔叔再见,以后有时间来家里玩。”

  这两个十分乖巧的小朋友,耷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朝铁塔懒懒洋洋的挥了挥小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到:“杨…叔叔,再见…再见!”

  杨铁塔握了握刘书记的手,从这间充满温馨、真情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对小明、小英和李莉老师说道:“再见!小明!再见!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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