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闵公元年(公元前661年)冬天,齐国大夫仲孙湫来到了鲁国。名义上是来“省难”,也就是说你遭难了,人家过来看看表示下慰问。但明眼人都知道,齐国人这是对鲁国内政表示关切来了。
他先是拜会了鲁闵公,鲁闵公引之入密室,只一个劲哇哇哭,他用哭声向齐使传达了他极度的不安全感。
接着又拜会了季友,季友还向他引见了公子申。
连丧二君,今日之鲁国已是人声鼎沸,若欲弭难消灾,务必张季友之势。公子申侃侃而谈。当然,他这番话未必不是季友传授。
公子既知庆父奸佞,何不设法除之。仲孙湫将目光转向季友。
季友苦笑一声,伸出右掌虚空一推。仲孙湫看明白了,季友这意思是“孤掌难鸣”。
当年,哀姜无子,也就是说鲁庄公的四个儿子人人都有机会。风氏找到季友,季友大贤,鲁国朝野尽知,她想依靠季友让公子申上位。
子般年长。季友推脱了。就算“众庶立爱”,那子般也是庄公最爱的儿子啊。
后来,子般暴毙,风氏又找到了季友。
季友没说话,但情感的天平已向公子申倾斜了。他不喜欢庆父,连带着讨厌哀姜,对哀姜的外甥也就不咸不淡。加上公子申待人接物遵从周礼,沉稳老到,季友很欣赏。当然,根源还不在这些,季友打心眼里不喜欢齐国,试想,谁愿意当别人跟屁虫?所以,对有齐国血缘的鲁闵公也真是热爱不起来。
庆父在国宾馆堵住了仲孙湫,还带来几车土特产。
这是干什么?仲孙湫黑了脸。有事说事,东西吗,打哪来回哪去。
贤大夫,我是真有事找您。
那行,人进来,东西拿走。拿人家手软,仲孙湫对庆父为人已是心知肚明,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好吧。庆父冲身后摆了摆手。
贤大夫,我想做鲁侯,请上国支持。入得内室,庆父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仲孙湫很惊讶,他没想到庆父这么直接。
贵国不是有君侯吗?
人家明知故问,倒弄了庆父一个大红脸。我......要么让季友滚蛋,我做太宰。
敢问公子,治国理政而使民无祸殃,你与季友,谁贤?
或者......他可能比我......强一点......
那,抵御外侵使君父安于庙堂,你与季友,谁贤?
我是带过兵的!
胜过几次?
庆父低下了头。
在仲孙湫这里没讨着好,那就说明齐国根本不待见他。庆父就此沉沦了吗?没有。经与哀姜短暂沟通后,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渐趋成形。
仲孙湫回国了,带回了鲁国最新的消息。
不除掉庆父,恐怕鲁国不会太平了(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那怎么才能除掉他呢?齐桓公反问。
他若贼心不死,将会自取灭亡,咱们耐心一些,让时间来说明问题。
仲孙湫的回答,齐桓公很满意。他当然不愿意一个强大的鲁国存在,因此,让他们内斗不止不失为一着好棋。
要不,咱干脆把它灭了得了。他突然又有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
这恐怕不行吧。仲孙湫被齐桓公这个幼稚的想法刺激的差点笑出声来。国家将灭如同大树将倾,必是枝干先倒而树叶后落。鲁国遵从周礼,就像大树不弃枝干,是不会速亡的。亲近讲礼的国家,依靠稳固的国家,离间涣散的国家,灭亡昏乱的国家,这是称霸之道。鲁国有季友并且不弃周礼,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定它的祸难并且亲近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来到了鲁闵公二年的八月。
庆父不准备再等了,他能听到肋条子断裂的声响。对个小孩子顶礼膜拜也就算了,还得听他弟弟对他发号施令,憋屈啊。
他让人叫来了卜齮,咬牙嘣出了两个字:动手!
卜齮是鲁国大夫,专司卜事,也就是装神弄鬼跳大神,然后传达一下上天的指示。你别说,他这瞎猫每一次都能逮只死耗子。因为占卜的灵验,颇得鲁庄公欢心,赏了他很高的爵位,包括很多田产。
本来吧,土地国有,但是到了春秋时代,权力逐步下移。先是周王管不住诸侯了,接下来,诸侯也管不住卿大夫了。也就是说,卿大夫的田产成了私有产品,诸侯国君竟然没有本事去优化调整。田产不止是更多的物质收入,还代表土地上捆绑的人民。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那幸福感,爆棚了都。所以,不止是国与国之间争地,卿大夫之间为了田产也是明争暗斗、阳奉阴违,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当慎不害夺了卜齮一块肥田之后,卜齮的肺都快炸了。
咒骂了几天,慎不害毫发无伤,老天这次没帮他。
找国君评理?他根本没动这念头,人家慎不害是鲁闵公的师傅。
求告无门。
也未必,他想到了庆父。这玩意儿到处延揽死党,朝野皆知。
这个吗?倒也不难。庆父卖起了关子。
只要公子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公子但有吩咐,齮万死不辞。
这可是你说的,庆父定定地瞅着卜齮,你给我杀了主公。
卜齮倒抽了一口冷气。杀君?!
我若为君,第一个就砍了慎不害,他家的地都是你的。
这诱惑力超级大,相比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说。
鲁闵公真是一个孩子,他根本不理会慎不害的嘱咐,一有闲暇,便跑到宫墙之外的大街上游玩。
这天傍黑,一个蒙面杀手从武闱旁侧窜出,掐死了鲁闵公。
武闱是内宫后边的小门,离街市咫尺之遥。
季友得知消息,带着公子申跑了。他们一路狂奔,逃到了邾国。
凶手昭然若揭,这次有人去揭了。
臧家、展家尽起家兵,一路上,又会合了激愤的国人,群情汹汹杀奔卜齮家来。
卜齮正做好梦,结果呢,好梦难圆,倒落了个身首异处。他想着慎家的田,人家还挂念着他家的地呢。
庆父倒是机灵,左思右想,干不过臧、展联军,更干不过民意,他也开溜了,他一气儿跑到了莒国。
众怒难犯,哀姜也逃了。她原想到莒国追随庆父,有人给她出主意说不可。本来就洗不清了,再到莒国,那不是自证罪行?不如到邾国,肯求季友原谅,将来还能回鲁国做太后。她也听劝,就来邾国了,并且找到了季友。据说,季友没尿她。
反叛势力自行消失,这事儿就好办了。
臧孙辰通知季友和公子申回到鲁国,公子申即位,为鲁僖公。
鲁僖公发布第一道国君令:公子鱼出使莒国,务必让莒子遣返庆父,不计代价。
莒国本就是蛮夷之国,原本就没义务理会那些政治避难的所谓准则,何况还有几大车的财货。滚吧你!莒国人连推带搡地将庆父交给了鲁国人。
眼看到鲁国国境了,庆父央求公子鱼先行回鲁,让季友看在兄弟的情分上,能不能留他一条老命?
公子鱼很快回来了,在门外一阵大哭。
这是子鱼的哭声啊,我明白了。庆父很沮丧,抽出腰带,上吊了。
齐国呢,看局势这么明朗,索性好人做到底。
早在季友和鲁僖公回国时,齐桓公就派出高奚将兵一百乘护送,有扶立新君的意思。后来,还帮助鲁僖公加固了都城。
接着,齐桓公派人至邾国,招回了哀姜。太后做不成,能回娘家也算不错啊。哪知道,走到齐鲁边境,齐人变脸了,勒死了她。与人私通,祸乱朝纲,怎么都他妈出自齐国?做为霸主,齐桓公丢不起这个人哪。
季友听说后,让鲁僖公照会齐国,要回了哀姜的尸首厚葬。再怎么说,哀姜也是鲁国的国母。况且,也要照顾下齐国人的脸面不是。
主公,你看叔牙是我派人毒死的,庆父呢,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其实说起来,他们的罪行只是在筹划之中,并没有真正暴露出来。当年祖宗定下了“亲亲尚恩”的祖训,那就是告诫我们外人靠不住,干事创业要任人唯亲。我的意思,还是要起用他们的后人。没季友就没有鲁僖公的今天,他还能说什么,只好照准。
就这样,庆父的儿子公孙敖做了孟氏的家长,他也就成了后来孟姓人的祖宗,孟氏的封地在郕(山东宁阳东北)。叔牙的儿子公孙兹做了叔孙氏的家长,叔孙氏封地在郈(山东东平东南)。季友为季氏家长,因功赏赐汶阳之田,封地在费(山东费县西北),他就是后来季姓人的祖先。因三家皆是鲁桓公后人,习惯上称之为“三桓”。三桓订立攻守同盟,把持鲁国朝政,给后来历任鲁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安定了鲁国,齐桓公长出了一口气。他应该感到骄傲了,这两年,他不只是安定了鲁国,还打跑狄人,救了邢国和卫国。
那么长,看作者勤奋,给个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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