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流言蜚语

　　1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向外张望着。外面的天空是湛蓝的，云是洁白的，没有一丝的污染。他好像又看到那一幕——蓝天白云下，油绿的草地上，六个幼小的身影在追逐嬉戏着。六个天真无邪的小人依偎在一起，享受柔风的和畅，伴随醉人的花香，一起把甜美的歌声唱响。而此刻，天各一方。事实在告诉他：那些日子不再有了。

　　忽然被撞了一下，旁边有人！他回转过头，见一个长相别致的女生，在整理着书包。她五官的精密布局，有种让百花黯然消魂的阵势。

　　那女生察觉有人在看她，一下子扭过身来，猛然把拳头横在他面前，厉声说：“你要敢乱动，后果自负！”

　　这么凶！他无趣的转过头。他感觉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他和王慧敏同桌时，不就是因为同桌间的吵闹，而传出“曾经的事情”的么？但愿她不要成为王慧敏第二就好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那女生的口气平和了许多。

　　“啊？”他愣了一下，说：“哦，我叫周武强，别人都叫我小武，叫我小武好了。”

　　“小武？为什么不是小强？”她低声嘟囔着。然后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我叫李宇欣，没什么昵称！”

　　他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的态度忽然来了一个180°大逆转，厉声说：“你别看我和你说话就以为可以乱动，最好老实点！”

　　他真的受不了如此大的逆转，真是女人的心，海底的针。“简直就是母老虎！”他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声霹雳。“我……没说什么！”

　　“你要是男生，就把那句话重复一遍！”

　　“我……我……”他横下一条必死的心说：“我说你……简直就不是一个女生！”

　　“好！有种!”……

　　2

　　在校门口看到钱学发，绝对不是好的征兆。可是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像老朋友那样打声招呼：“好早啊！”

　　他只是笑笑，并不出声。

　　如果他应一声，是不会令王慧敏害怕的，害怕的就是默默无语。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说什么。也许他的一句话说出来，就会乾坤大变，日月无光。凭直觉，自己是“凶多吉少”。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好静，整个世界都静。唯有她推着的自行车在“沙沙”的响着，似对太过安静的世界的抗拒。

　　他好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把抓住她推着车子的手。

　　她一惊，猛然停了脚步，瞪着眼睛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我们交往吧！”他盯住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无聊！”她丢下一句话，就想逃跑。

　　他一下子窜到她的车子前，挡住去路说：“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接受我？我会给你全部的爱，我会给你想要的幸福和快乐，答应我吧！”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她又想逃走。

　　他真的受不住了，撕开面具，露出丑恶的本性：“你最好是答应，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她一惊，不禁停住脚，呆了一刻，好像在做很大的牺牲，然后大声说：“你不就会拿那件事说事么？无所谓！”

　　他盯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身影，不禁皱紧了眉头。

　　3

　　由于同学们的强烈要求，班主任赵老师只好重新调座位。

　　李宇欣兴高采烈，好似小武就是一个瘟君，她就要躲开他。

　　小武也舒了一口气，再见吧！你永远不会是王慧敏第二了！

　　新同桌——孔斌相貌堂堂，方正的脸盘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见了小武更是显得亲切。小武甚是满足。

　　而此时，钱学发坐在最后一排，死盯着他，发着恨，一定要找个机会修理他一顿。他一直看不起小武，更看不惯他和王慧敏在一起时。 从小学开始，他处心积虑毁坏他们的玩具，但他们会执着地再次寻找。他诋毁小武，而她只当没有听到。同样都是邻居，同样都是从小的玩伴，为什么她对我如此冷漠？难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肯定发生过什么！他好像找到了制胜的法宝，欣喜若狂。对！他们常在一起，怎么可能没事？小武，王慧敏，这是你们自找的，别怪我！

　　一次同桌间的疯闹，一次恰当好处的机会，钱学发高喊出一句：“小武吻过王慧敏！”

　　流言蜚语一旦兴起，镇压是不可能的。但小武不明白这一点。寂寞的心灵们的所感所想，他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王慧敏也不明白，那一刻，世界也变得陌生了。但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退了一步。然而退一步是不可能平息事件的，要平息这一切，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转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真的转学，和那个流言的制造者——钱学发。

　　让一切都结束吧！让时间终止一切，清洗一切吧！她毅然的走了，按照她的设想，他们不会再有交点，流言也会就此平息。

　　流言被平息了，是真的，但是暂时的。半年后，小武也来到了那所学校，因为他们的原属小学黄了——一个本来就没有多少学生的学校，在她和钱学发的带动下，集体转学。就好似人们当时看着西红柿一样，只看它红红的，却谁也不敢吃，当一个勇敢者在他们的期望中吃下一个并且没有中毒的迹象时，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抢食西红柿。同样，在人人都想转学时，突然出来两个“始作俑者”，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她是转学潮的“始作俑者”，她就应该接受她所要承受的一切——流言的威力！

　　的确，流言随着小武的再次出现而再次被“传诵”。就如同小草随着春风的到来而疯狂的生长一样。

　　流言的威力，给予他们巨大的压力。钱学发原本认为，这样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我要逼她就范，我要让小武永远也抬不起头，让所有人都明白，小武是多么龌龊的人！至少还可以疏远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得不到的人，他小武也别想得到，因为他不配！

　　有一阵阴冷的风，在冷冷的吹着，吹黄了花草，也吹枯了树木，也吹暗了太阳……

　　4

　　当小武从孔斌的口中，再次听到“曾经的事情”，他知道，钱学发的利剑再次向他袭来。他快遍体鳞伤了，可他不明白，钱学发为什么要这样做？意图何在？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孔斌解释这件事，解释可以澄清这一切么？他能会相信么？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一人相信又能怎样？

　　全世界都昏了，黯淡了，模糊不清了……钱学发，我到底欠你什么！

　　他努力回想着，忽然觉得，钱学发的一切事迹都是那么无耻！

　　小学时，钱学发偷盗他的东西被他发现，反被钱学发暴打一顿，还恐吓他不准说。后来就是无故把怨气撒在他身上。钢笔水事件，他那可恶的嘴脸再次浮现，弄不好那就是他的主意……好像就是这样，从来只是钱学发欺负他，而没有他得罪钱学发的事。这一切，就是因为我长的小，老实？

　　小武确是长的小，小的可怜。他身形小，个子矮，骨瘦如材，好似一阵小风就能吹到他，吹飞他。难道他这样欺负我，就是因为这些？他想不通。

　　风暴已经来临，他不信他会被风吹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他要面对风暴，迎风站立着。他已经拿出对抗风暴的勇气，但要如何平息，却茫然无措……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而在这样的风暴中，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

　　班级里的同学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如芒刺背。更让人难看的是，竟有脸皮厚之人前来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只能说实话，却无人相信，只把他的言辞当作诡辩。

　　流言还在继续，他快疯掉了。但他不相信，流言竟然被传的下流至极。原本没有发生过的事，竟会到了这种地步。后来他一说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时，就有无数人无数句话在等着他：“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主要人物，当然说没有了！”“无风不起浪，还是你做了！”“你说你没做？那他们怎么没说我做了，还是他做了？为啥单说是你做了？”他百口莫辩，欲哭无泪！

　　风暴已成势，小武束手无策，想躲，却躲不掉。那风暴形成一个圈，绕着他，抽打着他，誓要把他卷起来，丢出去，重重的摔下......

　　在小武遭受痛苦时，王慧敏也同样痛苦着。作为一个女生而被说成如此如此，是更加屈辱的。

　　面对这场风暴，她苦不堪言，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风暴向自己奔来。她咒骂钱学发，无中生有中伤人！

　　他们只能这样忍受流言的难堪。

　　5

　　在这个乡村中，只有这么一个中学。这个乡是个不小的乡，管辖着许多村镇，方圆一百多里。除了一些自认为学习非常不错的“才子”出外求学外，其他的“笨”学生都聚在这里。然而这么许多“笨”学生，大部分都成了才子，而那些“才子”们，除了少数真正的才子外，其余的都成了方仲永。他们是真正的方仲永，自视才富五车，而忘了装载新的才富，使得新才富供应不济，旧的才富又荒废太多，迫使每辆车上都有了一种捉襟见肘的意境。但方仲永们的悲剧并不是他们成为了方仲永，而是他们成为方仲永后便就此消沉下去，最后连方仲永都不如了。

　　这个中学的校名被做成四个红红的大字挂在大门上，好像非常害怕世人不知道有这所学校似的。学校的大门正对着老师办公室的正门。学生如果要走捷径从办公室的北门长驱而入从正门穿出，是万不允许的。正门上方挂着一个蓝地的大牌子，同样用红字写着：“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一切”。办公室前有一条东西向的砖甬路。甬路的西端是老师放摩托的车库，东向则是怡趣园。甬路的两旁，除冬季雪花飞舞外，其他三季都是飘香万里的。而怡趣园里却是荒芜，园里垃圾遍布，哪里还是“怡趣”园？甬路在怡趣园前转弯，穿过办公室和实验室中间，向北延去，又穿过二年组和三年组教室之间，直至操场。

　　教室分三个部分，一年组教室、二年组教室和三年组教室。三部分教室列在一条直线上，只是每部分都有通往操场的甬路。教室门前也是花池遍布，春夏秋三季同样争芳斗艳，香飘万里。一年组和二年组各分四个班，到三年组，一、二班并作一班，三、四班并作二班。沿操场往北，还平行排列着三栋房屋，分是女生寝室，男生寝室和食堂。食堂前开着地，种着蔬菜，自相供应着。其他的，便是荒草遍布，没甚太多乐趣。在往北，出了围墙，就是一片树地，那里是极不安宁的，今天一次单挑，明天一次群架，打得不可开交。

　　乡村校园有此规格，已经是不错的了，虽说没甚值得骄傲的地方，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再回归故地时，总会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这种心境，也许不是因为环境美好，而是这里，收录了太多太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