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的朋友王山确实失踪了，我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有些事情很清楚，他先是搬离学校，有了自己的一间租屋，然后就在这个过程中失踪了。没有任何征兆。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打了球，一切都很正常。他提及租房子的事是那么的不露声色，如果他显得心事重重我一定会看出来。我猜过很多种王山租屋的原因，也设想过这极有可能是王山什么时候就打算好的，——我肯定他是故意的，他现在很安全，他的失踪应该跟任何人都没有直接关系。这狗日的因为租屋甚至跟我拿了大几百块钱，我可以不提，但他不应该忘记吧。靠。（朋友们都先出去一下。我说真的。你们出去。还有你，出去后别溜，你最好把你的警号给我留下，我得查查真假。哥们儿你不要看我，出去行吗。带门。）王山，我现在要开始录音了。你这个事情还是有点严重。你不要不觉得，我知道你不是个贪玩的人。我们兄弟很久都没有好好在一块儿扯淡了，我尽量不再骂你。那是白费。人家听着也不好。你要是听得见就他妈的早点回来。我知道你很有可能正窝在什么地方写你的小说呢。虽然是兄弟，我还是得告诉你，就你那点水平，你能写出什么。你不知道，看你的小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我不想多说，人命攸关的事你他妈的也乱开玩笑。你曾说自己多少有一点反省能力，我能信吗？有种你现在站出来跟兄弟辩辩。从进大学到现在，有些年了吧，你个龟孙，遇事就躲。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作为一个男人都必须得打一架，我们谁也跑不了。不知道你到时候是不是有种跟我抡拳头。咱说好了，反正我是不会手软的。你说过等毕业之后找时间去趟贵州，你还说最好能在那儿住上两年。妈的，就你这熊样儿，也配在贵州呆。世道险恶，说了你也不信。对了，突然想问你，你像现在这样突然失踪了，你家里人知道吗，嗯？你知道，那年我从家里出来上大学，我爹曾跟我交代过两件事：第一，不能惹事；第二，不要赌博。我想这两件事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其实跟我也没关系。我爹只是担心有人把他儿子带坏。其实他是没看见你，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在他眼里那就是软蛋。你不要生气，再气也不如我气。你现在要是在我眼前，我肯定当面承认你是个好样的。你知道我不爱夸人，就跟你他妈的不爱那样一样。你说过要去贵州，说过哪天一定要把兄弟写进小说里。你说过人一辈子如果只做一件事那么他即便做不好也能做个大概。你说过太多的话，都是他妈的废话。“废话很普通”，这是你的名言。你一不小心说出这句话，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们那边的方言发音有个别字词跟普通话一样，而你只是一不小心发现了这一点。你知道吗，其实兄弟我对你家乡那边的风景也是一样地向往。说真的。不是一样有山有水，有木屋？还有他妈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就是这些说出来你我都知道的东西才让我们成为朋友。兄弟，你我都是淡泊的人，我感觉自己今天说多了。我不顾形象，好说歹说，歹说好说。要是你觉得咱们兄弟一场，你考虑一下回归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