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平心而论，王山是个不错的人。他有点儿想法也有点儿追求，在大家眼里经常是那种敢想敢做的人。他并不草率。他似乎想过很久才会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付诸行动。他一般不喜欢跟人商量，所以也就没人经常见他犹豫。不过说到底他这次做的事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他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我不愿意这么想。大家都不愿意这么想。我那些天找到了王山现在的室友，他们都很和气地跟我说王山，还向我打听王山最近的下落，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传达这个消息。直到后来王山失踪的消息一天天落实下来，校方也渐渐开始插手进来。听说他们会及时联系王山的家属，收集更全面的资料跟更多的部门交涉。

　　王山至今音信全无，不止八天了，从那时到现在，我的胡子已经到了不得不刮的地步。我隔两天就会去一趟王山的租屋，房门已经可以掩上，只是跟门框还不太和套。我无事可干，只想看看是不是会发现王山回来的迹象。那天太阳不错，我顺手把王山的被子弄出去晒晒。一掀床单我发现有半盒烟落在那里。红塔山，是王山最近抽的牌子。我弄好被子，点燃香烟，想象王山像自己这样站在窗前的样子。

　　我向一位合租的房客问道：“王山那天就是像这样在这儿站着吧？”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你说谁？”

　　我掐灭烟，向他询问了房东的去处。我打算晚上过来把王山的被子拿走。房东是一个小姑娘，她为最近的事显得气色不太好。她说王山似乎一夜也没在租屋住过，然后退还给我将近半数的租金。我给她写了个收据。

　　这几天我一直有一些事要忙，临近期末，建筑学专业的大作业半年只有两个，但拖到最后总是能把人累死。作业之外，我操心考试，操心设计比赛，操心寒假回家，还操心梁先生的那本大作。但如果有时间我还是会出去拍一阵儿篮球。打完球，我找时间写这篇东西。王山之前曾跟我说我可能比他更适合去写一篇小说。当时我也觉得如果他将来回头搞建筑那也八成儿能干。我们当时都感慨专业视野的局限。没办法，我现在已经在写一篇小说了，我希望可以凭这个记住眼前莫名其妙的事件，记住我的朋友。

　　附：

　　这篇小说到上面一段已经结束了，我的朋友王山一直没有回来。我把这小说压在课本底下，眼前总浮现出王山那天晚上的模样。那天他对我说“过几天吧，到时候可以在那儿喝点酒”，然后我们挥手道别。

　　——到这里我猛然醒悟，他当时抬起双手道别，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他往常不那样。

　　乙未十一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