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前面说过,我就是那个和王山一块儿打球的人。我看了王山写的东西,突然觉得照他这样写下去,只要没人问,他是怎么也不会说他那个朋友——可能也是他在大学里唯一真正的朋友,就是我。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听他说起在校外租了房子,我真该当时就跟他去租屋看看。后悔也有点来不及了,我刚开始写这文章时他已经失踪足足八天整了。听说他失踪的那天夜里,小区附近一家常年卖牛羊肉的中年男人莫名其妙地把箱式小货车开进了沟里,除去有人顺道儿拖走了一大袋牛肉之外,他的一条半人高的狼狗还被人不留情面地踢断了几条肋骨。那一夜有很多人都听到那条狗凄厉的叫声。判断一下,如果王山当晚真的曾在那一带逗留,那他或许也听到了狗叫。

  就像大家在上面看见的那样,王山留下了这篇文通字顺,颇有文学味儿的“日记体”文章。他一向是个情感节制的人,但我可以体会到那天夜里他可能是突然走向了他文字的反面。说到这儿,我想起他的一个经历,对于公安部门而言这一点可能极易疏漏。王山曾一度饱受爱情折磨。都是大男人,我长话短说了。当时,大半夜的王山不回宿舍,绕着学校图书馆走到天明。绝少有人知道,王山抽烟酗酒走夜路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作为王山的朋友,我对他的失踪担心之余更多的可能还是疑惑。王山其实是一个理性的人,他为人仗义够兄弟,不是胆小怕事的龟孙,即便在喝高了的时候他也能及时阻止包括我们班班长在内的一群醉汉,在面对一位混账司机时不去猛下狠手。他相信道理远过于暴力,但同样相信在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动手也确实没法儿解决。他曾对我说,兄弟,如果哪天作为一个男人你必须得打架,算我一个。唉,我现在就像过嘴瘾一样把这些文字写下来,我又突然觉得,以当今文明社会做参照,我的朋友王山有好多正儿八经的观念可能都要显得稍稍陈旧了。

  经过简单的调查,我们判断王山在那天晚上曾回过一次租屋。远洋一期16#804室是一个真是存在的屋子,三室一厅,除了王山租住了那间小屋,其余两间屋子分别住着一个房东女孩和一对情侣。王山回到租屋应该已经很晚了,他用自己配的钥匙开门,穿过客厅时基本没人听到动静。从王山留在屋子里的几篇日记手稿来看,王山那晚回到屋子后可能没有睡觉。

  一位合租的房客回忆道,她那晚什么都没听到,而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见家里的狗被无端关在了阳台上。她愤愤地说:“天寒夜冻的,我们的狗一声不吭,差点在阳台上冻死。”

  另一个房客则回忆,那晚他起夜出了房门,看到隔壁屋子里亮着灯,他瞟了一眼,因为没有门没仔细看,但可以感觉到屋子里没有他之前见过面的王山。

  最可疑的是那条王山特别提到的黑白杂色的大狗,它其实只有几个月大。自从那晚之后,据说它一连几天都不敢走近王山那间没有房门的租屋。王山夜里回了租屋,不睡觉写了几篇“日记”,然后可能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去驯服一条几个月大的宠物狗。之后王山就失踪了,至今没有人见到他。

  最早发现王山失踪的人是那个房东女孩,时间是在两三天之后了。女孩是一个和我和王山同校的大三学生,因为校外住房的便利,她无拘无束经常玩到很晚才睡觉。王山回来的那天夜里,她可能恰好没在,从后来看她对此确实毫不知情。两天之后,她因为修门的事第一次给王山打了电话,没通。她只好把师傅来修门的事拖到晚上。

  那个师傅我见过,是一个高瘦的青年,说话很和气。后来有人找到他时,他满脸无奈地说修门时不知怎么不小心得罪了家里的狗,半人高的宠物狗突然疯了一样狂吠起来,在家里蹿个不停。“那是业主家的狗,主人它都不怕,我就更没有好法子,我用工具包隔着,简直是狼狈逃窜啊。”说到这里这位一米八几的汉子才开始笑起来。

  修门师傅没有完全修好房门,等他走后,那狗才渐渐安静下来。据说那天房东女孩无助的坐在客厅里,完全想不通自己的狗出了什么状况。她说当时只要她走近王山的租屋,狗就显得躁动不安。她给宠物狗丢了几块骨头,无声地等到她的另外两个房客回家才没觉得那么可怕。他们商量着再联系联系王山,经过一大通诉说之后,三个人认定所有这一切都跟王山有关。

  电话没有打通。第二天一早女孩就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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