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三下午刚过四点，天就黑了。是个冬天。雨下了一整天，雪刚刚化尽，空气回暖，它们就冰冷地洒了下来。晚饭时间还早，王山从学校出去，走进一个小区，爬上八楼跟一位房主碰面，谈租房子的事。远洋一期16＃804室，王山确认了门牌号，重又抖抖衣帽，敲开了门。房主是一个东北女孩，家里养了只黑白杂色的大狗，四处都有些脏乱。那间出租的屋子门是坏的，床板上落满灰尘。女孩立在一边，手指摆弄着残留在墙上的填缝剂泡沫，让王山进屋随意查看。王山注意到这屋子有一扇窗，接着就跟那女孩啰嗦了一些废话，听她解释完满屋子的灰尘以及房门，约定在周六那天往这里搬。

　　王山转回学校，在食堂档口点了份铁板鸡排饭吃，然后回到住宿楼，脱下外套开始动手洗床单被罩。正逢学校停水，王山拿上室友的胶桶，跑到楼底费力地拎水上四楼。期间遇到胶桶的主人，他们打了招呼。

　　两日无事。

　　周六中午王山收拾了铺盖，整理书和电脑，准备出门。天气放晴，午后的阳光强劲。王山犹豫了一下，把装好的被子又翻出来抱上，去对面朝南的寝室说声打扰了，然后借着他们的阳台把被子晒在那里。王山掐准了时间，下午两点，先取了些钱然后打算再去租屋看看。灰尘依旧，王山见到了房主女孩和另一个合租的人。女孩一面在洗手间收拾一面说她们为最近的考试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王山对她说没关系，问她要了抹布，擦了半个小时。王山倒掉污水，去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等听到洗手间里电吹风的轰声消停了就走过去把房租递给了女孩。王山问她，这扇门什么时候可以修好？女孩说她之前跟修门的师傅说了好多次，并说那人就在楼下不远，待会儿下楼就再去催。

　　太阳一直不错，风也不大，接下来王山跟一个朋友在学校篮球场打球，直到天渐渐黑下来。王山说起自己租房子的事，朋友说应该找个时间跟着过去瞧瞧。过几天吧，到时候可以在那儿喝点酒。王山装作有把握的样子说道。当时他们一块儿吃过晚饭，走出食堂，像往常那样一边说笑一边挥手道别。王山回到寝室把东西重新收拾到行李包里，顺手整理了一下床铺和桌面，然后拉把椅子坐下来跟一位室友闲聊一会儿就出门了。

　　大概七点半左右，王山把行李搬到了租屋。依然没有门，也不见房主在，厨房里一对合租在这儿的情侣正在准备晚饭。王山走过去打算跟他们打个招呼，其中一个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说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王山忙说不用。他回屋铺好床铺，打开窗户，八楼远景并没有想象中的可观；于是回头望望墙面，琢磨着怎样把床和柜子重新摆放。十分钟后，王山关上窗，拿手扽平被面儿，出去请他们转告房主自己希望可以尽早修门。接下来他们谈到屋里的摆设和各自的基本身份，一人姓张一人姓梁，其中一个在附近一所艺术学院学钢琴。其实王山对这些都不想深究，他微笑着回绝了晚餐邀请，并告诉他们今晚自己不在这儿住了。

　　小区门外是一条水泥路，隔路有超市、饭店和另一个小区入口。路不长，五六米宽，尽头有限高二米三的横杆。天还晴着，抬头可以看见星星。沿路往上，左右排满了各种做买卖的小摊位，卖菜，卖肉，卖水果，还有烧烤小吃。王山踩着脚下凸凹褶皱的水泥路面匆匆而过，眼前横下一条双行道马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对面的学校建筑整个都埋没在灯影里。车来车往，王山点燃香烟驻足等候，嘴里吐出的白气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