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第二天，杨颜一早到我家亲手把礼物交到我手上，缠着我说了十来遍对不起，我才原谅她。

　　这个圣诞节就这样过去了。

　　可张冶最终也没告诉我那天本来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我没有再问他，也没有告诉他，其实我还蛮期待的。

　　毕竟那天，除了秦媛媛的贺卡，我什么也没收到。

　　连杨颜的礼物也迟到了一天。

　　难怪，孙尧花样那么足，一定会哄得她忘记我的事吧。

　　林静昨晚心情也不错的样子。

　　苏芷……应该和路鸣在一起吧。

　　大家都有各自的喜悦，可我好像真成了那只熊，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中。唯一那个要闯进我的山洞的人，最终什么也没留下，快步离开了。

　　总之，开心或难熬，心动或心悸，马上就都要成为去年的事了。

　　新的一年，我一定会迎来新生。

　　062

　　不过正如彩虹只有风雨后才会出现，新生前也必须经历一次浴火焚烧。

　　过完新年后不久，各科老师关于期末考试的提醒纷至沓来。

　　一中就是一中啊，不管平时多跳的同学，这时候也收起了桌上的小镜子、小说、棋牌。

　　一摞摞资料在桌上越垒越高。中午放学后不回家的人越来越多。

　　“希望这次你们可以好好考，最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搞明白自己到底适合学文还是学理，虽说高二才分科，但基本下学期就可以定下了，早做打算也好。”班主任在讲台上说。

　　班主任第一次直白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是英语老师，所以没法确定我们班会是文科班还是理科班。

　　我也不得不想一下了。

　　我身边那些优秀的人，都会选理吧……

　　我忍不住看向路鸣，他会怎么选呢？

　　路鸣低着头，在稿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似乎也在思考。

　　余光瞥见张冶，他在盯着我。

　　我装模作样地往四处看看。

　　上次那个掩耳盗铃的梦又清晰起来。

　　张冶……到底知不知道我对路鸣的心思呢？

　　他和我说，不要接近苏芷，和这件事有关吗？

　　我在想什么啊。转过头，下一秒我就为自己的走神感到羞耻。

　　现在是你的前途比较值得思考啊林姝。

　　我和杨颜达成协议，中午就在班上午休。下午放学后多学一个小时再回家。

　　路鸣和张冶倒没没什么特别的迎接期末考的举动，照样子一放学就往回跑。路鸣一直状态很稳定，倒也不必担心，张冶倒还是那样吊儿郎当，一切偏文科的课都不被放在眼里。我看他期末考试够呛。

　　不过他一定是学理科了，好像也不用太担心。到时我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我和杨颜放学后一个小时的学习阵地转移到了路鸣和张冶的位置，当然是背着他俩。

　　“真好，多宽敞啊。”杨颜说。

　　“可不，我每天给赵胜男挤都挤瘦了。”

　　我俩觊觎最后一排很久了，小时候是身高不允许，长大了是视力不允许，我俩都有点近视。当然，身高仍然不太允许。

　　杨颜给我讲题的时候，我随手从桌上拿了水往嘴里灌。

　　直到准备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水杯……不是我的。

　　这颜色和款式……好像是……张冶的。

　　我和杨颜面面相觑。

　　“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飞快捂住杨颜嘴巴，在她发出任何一个声音前截断。

　　清晰地感觉到脸一寸一寸红了。

　　回到家我狂刷了三次牙。

　　口腔是绝对没问题了，心确实更剪不断，理还乱。

　　063

　　晚上直到林静回家，我都一直在写数理化的习题。数学老师说过，理科会有“通了”的那一瞬间，只要我做的习题够多，那就会有那一天吧。

　　林静带回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消息。

　　她寒假要参加清华的冬令营，如果表现好的话，就可以获得一本线录取资格。

　　我一直知道林静很厉害，但没想到已经厉害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她上985没问题，可是985和清华之间还是隔着千军万马啊。

　　没想到，她一步步的往前走，已经离清华的距离这么近了。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我争新闻主播在看谁、为了一瓶AD钙和我大打出手的小屁孩了。

　　“姐，我真崇拜你。你救救我吧。”我拽住林静胳膊，打着哭腔喊道。

　　“去去去。”林静把我推开。“好好学习，你也行啊。”

　　她那么顺其自然说出的话，对我来说却像是开了个国际玩笑。

　　“别逗了姐。我到现在选文理都不知道。”我垂下头。

　　“你想学理吗？”林静问我。

　　“不知道。你学理，杨颜也学理，大家都学理……”

　　“别说我们。”林静打断我，“我是在问你，你自己选科管别人干嘛？别人能给你参加高考吗？”

　　我呆住。

　　“看样子你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林静沉默又有力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被看得一阵心虚。

　　是啊。我一直在向别人看齐，林静和杨颜的选择，我下意识就觉得是正确的，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

　　可是我自己呢？我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自然偏向文科。

　　但是，就这样放弃理科了吗？不再试试自己到底能学成什么样吗？

　　“还有半年呢，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慢慢想吧。”林静看看我桌上一沓理科习题，面色柔和下来。

　　064

　　因为一直在忙着临时抱佛脚，好像时间也过得飞快。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了。临考前，我再三检查书包，保证不再犯入学考试忘记带笔袋的那种愚蠢的错误。

　　毕竟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救场。

　　考完后我们回到班上收拾东西，因为要做考场，多余的桌椅被推到走廊上。我和秦媛媛找到各自的课桌，帮对方把桌子抬回教室。

　　“这学期就结束了啊。”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说。

　　“是啊。很快又很短。但总之还不错。”她声音听起来格外甜美，话也比平时多。

　　“考得不错吗？”我笑着问她。

　　她摇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考就考了，已经不重要了。”

　　奇怪。这完全不似她平时的风格，我也只能微笑以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我正低头在书包里找东西，听到张冶的声音在课桌对面响起，“就这些吗？”

　　我抬起头，张冶的手搭在秦媛媛累好的一摞书上，很温柔地看着她。

　　秦媛媛脸红到脖子，一脸娇羞地向张冶点了点头。

　　之所以觉得考试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是因为心里藏了比考试还要重要一万倍的事情，比如说，喜欢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温柔地为自己服务。

　　我赶忙低头，在桌洞里翻东翻西，装作很忙的样子。

　　好绅士啊。要不要打趣他一下呢。

　　还是算了吧，这样秦媛媛也会不好意思的。况且，我和他也很多天没说话了。

　　我再抬起头时，张冶已经出了班门，透过窗户，目光落在走廊里秦媛媛的身上，她一路小跑着跟在张冶身后。那点书对张冶来说小菜一碟，他走得飞快，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他笔直的后背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会呢？他一定乐意之至吧。我想起杨颜曾经和我说过，在别人眼中，张冶是热情而仗义的，为女生搬书、送女生回家，况且还是喜欢自己的可爱女生，他有什么道理会疲惫呢？开心还来不及。

　　是我想多了吧。

　　所以，张冶也喜欢上秦媛媛了吗？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使劲来回摆了摆头。我管他喜欢谁啊！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了呢。

　　065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我爸“期末考试考不好就得挨揍”的威胁给吓的，向来这种终结考试我都没怎么失误过。

　　甚至这次超常发挥了。

　　文科在意料之中，理科却出奇的好。

　　总分竟然排在第五，连班主任都吓一跳。

　　是我认真学了就可以学好还是撞大运了呢？

　　我仔细思考一下，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有种做贼的感觉，好像偷了别人的好运。

　　那个“别人”就是杨颜。

　　第一次，她没有蝉联我们班第一，陈晔不止超越了她，还领先了十分。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难过，甚至会消沉，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小看杨颜了。

　　那几张试卷一发下来就被她翻薄了，一题一题誊抄在错题本上，不仅细细订正过来，更是尽量多找几种算法，甚至一放假就拿着试卷来跟林静探讨。

　　根本看不到消沉的影子，好像所有的斗志都被激发出来了。

　　我要是有她那个干劲儿，林静一定很欣慰吧。

　　所以，这么多年的第一决不是白当的啊。她决不是输不起的人，越挫越勇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而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