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的、对领导地位的撞击就要来到了,巴克向往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它向往是因为它的本性,因为它已经被这种名誉吸引了,被这种不可理解的、对荒野中的艰难征途的自豪感所吸引了。这种自豪感引导着群狗们在艰苦的跋涉中走到最后的营地;这种自豪感诱惑着这些狗们愉快地在拉雪橇的绳套中死去。如果它们被绳套勒死了,它们也会愉快地被剥开心脏。这是一种由戴夫掌着雪橇的舵,索尔莱克斯向前拉着跑的自豪。这种自豪激励着它们从营地破晓而动,一扫愁眉不展、阴沉悲惨的状态,使它们变得浑身绷紧、充满热情,怀有远大的抱负和野心。这种自豪感整天激励着它们,使它们晚上一头到在所到达的营地里,恢复到又一个幽暗、忧郁、不休息、不满意的状况中去。就是这种自豪,支持着斯佩茨,使它在征途中打败了那些盲动的、偷懒的狗、和那些在早晨套挽绳时不愿动弹的狗,也是这种自豪,使它害怕巴克会当领头狗。这当然也是巴克的自豪。
巴克公开地威胁着这种领导权,它把自己放在应该由它来惩罚那些偷懒者的位置上,它这样去做是故意地。一天晚上,下了大雪。第二天早晨,派克,一贯的装病者,不见了。它安稳地藏在雪堆下的窝里。费兰柯斯大声地喊着它的名字,徒劳而无用地到处找着它。费兰柯斯被大大地激怒了,他在整个营地里狂暴地跑来跑去,闻着、扒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恐怖的吼叫使得藏身洞里的派克吓得浑身发抖。
最后派克终于被揭露了出来。斯佩茨飞奔过去要惩治它,巴克也同样狂暴地奔了过去,站在了两者之间。这事是如此地出人意外、如此地快捷,以至于斯佩茨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四脚还离了地。派克一直都在那里卑微地哆嗦着,大张着嘴不敢出声,这时它也跳了起来扑向它的那位被巴克撞翻在地的领导。这时的巴克,什么公平竟争之类,就都是早被遗忘得法典了,它扑向了斯佩茨。
费兰柯斯面对着这一情景却在旁边咯咯地笑着。但他在公正管理方面是不躲不闪的,他的鞭子尽力地落在巴克身上。可这并没能把巴克从它的敌手处赶走,于是鞭打就变成了一种游戏。巴克被打的半死了过去,它不得不退后几步,鞭子一下一下地落在它的身上,而斯佩茨则完全惩治了那位多次触犯条例的派克。
接下来的几天里,当离道森地区越来越近时,巴克仍旧在斯佩茨和违纪者之间进行干涉。但它做的非常狡猾,都是费兰柯斯不在旁边的时候。巴克带着这种隐蔽的叛变心理,内心中一种非同小可的不顺从萌发了,增长了。戴夫和索尔莱克斯一点儿都不矫柔造作,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其他队友们却是越来越糟了,越来越坏了。事情不再正常地进行下去了,经常有咬嘴。伴随着刺耳的争吵,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一个的麻烦。而这些争吵的始作俑者 就是巴克,它把费兰柯斯弄得一直都在疲于奔命。因为这位赶狗人一直都要去理解这两条狗之间的生死斗争,而他早就知道这种生死斗争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不止一个晚上,就是发生在别的狗们之间的激烈争吵声,也会把赶狗人从睡袍中引出来,害怕又是巴克和斯佩茨在争斗。
这种机会当时并没有发生,但是更大的战斗仍然还回来的。他们就在这种状况下,在一个枯燥的下午到达了道森地区。这里有很多的人,数不清的狗。巴克发现那些狗们都有自己的活儿,看上去好象有规定,狗们应该有活儿干。整个白天,它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摇了过去、摆了过来。而在晚上,它们身上铃铛的玎玲声就不绝于耳。它们把小客屋的原木和引火柴拖运到矿上,干着在桑塔●克拉拉山谷地区的马匹们所能干的一切活儿。
巴克到处都能遇见南方的狗,这主要还是因为它们都是些强壮的狼的后代。每天晚上,这些狗们很有规律地:在九点,十二点,三点高声唱起一种夜晚的歌,这是一只奇怪而又使人害怕的歌。可这却是巴克喜欢并乐意加入进去的。
北方的极光冷冷地在头顶上燃烧,星星在远处的雾中跳跃,大地麻木地冻僵在像圣杯罩布似的厚厚的雪下。强悍狗们的这只歌是一只挑战生活的歌,它只是被低低地吟唱着。这些强悍的狗们拉着长长的呜咽,那么悲伤而凄凉。那声音听起来更多的是表达了在生活过程中明显存在的艰辛和劳苦。
这是一只古老的歌,老得和它们的祖先一样。远古祖先的时候,这只悲凉的歌就一直被传唱着。这只歌被一代又一代数不清的灾难所包围。这只歌引起了巴克那么强烈的共鸣,它是那样的悲叹,当它呜咽悲伤的时候,它是带着生活中的痛苦。这种痛苦,它的那些在荒野中的祖、父辈们是经历过的。这是一种对寒冷、害怕和神秘的痛苦,这是一种使它们处在更加神秘的黑暗中、使它们更加恐惧的痛苦。这种痛苦搅动了巴克对那没完没了的火的年代的回忆,也惹起了它对它的祖先们在世世代代的嗥叫声中对生活的向往。
在道森地区他们呆了七天。他们沿着陡峭的河岸,从巴拉克斯到尤康?特雷尔,一直到了戴伊和盐水区。波罗特带着许多信件;如果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些信件更紧迫的话,他就会早把它们也带来得;况且旅途的自豪一直都吸引着他;他更要创下一个年度记录……等等,这几样就是他来此的目的。一周的休息使狗们恢复了体力,他们又整装待发了。他们在这个地区所走过的路被后来的旅行者们踩的结实了,更进一步,警方已在这里的两三个地方给狗和人们贮藏了食物。这样,他们的旅行就变的轻松多了。
他们要到六十英里桩号去。第一天先跑五十英里,第二天就看见他们大呼小叫地上了尤康通往派尔的路上了。可是这样精彩的奔跑并非没有大的麻烦和懊恼。在费兰柯斯看来,由巴克制造的阴险的叛变毁灭了整个休戚相关的狗队,巴克已不再是一只在路上跳跃的狗了。受到自己行为鼓舞的巴克一次又一次的捣鬼使得整个狗队不断地陷进各种各样的小麻烦中。斯佩茨作为领头狗不再令别的狗害怕了,对它原有的畏惧不再有了;相反,却产生了对它权威的挑战。派克有天晚上从斯佩茨那里抢走了一条鱼,在巴克的保护下吞了下去。又一天晚上,塔布和乔跟斯佩茨争斗,斯佩茨被迫地放弃了对它们的惩罚。更有甚者,比利,一直都是好性子,现在也不耐烦了,叫起来也不象过去那样低三下四了。而巴克若不吼叫,毛发不威严地竖起来,就从不走近斯佩茨。实际上,它的行为更接近于恐吓和欺侮,它已经能在斯佩茨的鼻子尖下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了。
这种对纪律和规则破坏的同时也影响了狗队中狗与狗之间彼此的关系。它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到了宿营地,那简直就成了怒号争斗的疯狗院。只有戴夫和索尔来克斯没有改变多少,虽然它们也被那些没完没了的争斗弄得易怒易燥。费兰克斯野蛮地怒骂着、沮咒着,徒劳无用地跺着脚、踩着雪,气得直撕自己的头发。他的鞭子一直都在狗群中响着,但这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只要他一转身,狗们的争吵就马上开始。他用鞭子支持着斯佩茨,巴克却支持着其他的狗。费兰柯斯知道这都是巴克在后面捣鬼,而巴克也知道费兰柯斯知道了这一点。但巴克太聪明了,从没有被残忍的抓住,它在挽绳和套具中忠实地劳作着,它已使这种劳作变成了一件愉快的事。而对它来说,使它的队友们陷进争斗,使旅途变成一团乱麻则更是一种更大的狡猾而阴险的愉快。
在泰肯山口地区,一天晚饭后,塔布一脚踩出了一只雪鞋兔(一种北美洲兔),它赶忙去追,追了一阵却追丢了,不一会儿整个狗队都大喊了起来。一百码以外是一个西北警察的营地,有五十余只狗,这些狗个个强壮 ,它们也加入到了对雪鞋兔的追击中。那只兔子跑下了河道,拐进了小河弯,又越上了一条坚固的冰床。它轻快地在雪面上奔跑着,而狗们却吃力地在雪堆里跋涉。巴克领着这支有六十余只个个彪悍的狗所组成的狗队,弯着腰,一只接一只地,向前冲着。但它抓不住这只雪鞋兔。它弯着腰跑在雪道上,热情地大叫着。它灿烂的身体在雪中闪着光,一步一步地跳着。在苍白的月光下,那只雪鞋兔像一只雾中幽白的鬼魂 ,一闪一闪地,在前面奔着、跳着。
所有那些被时代所唤起的古老、原始的本能,现在正驱使着成千上万的人们 离开喧嚣的城市,到森林和平原里去 ,用化学方法所推进的铅弹去杀死话着的东西。而对体热和鲜血的欲望,对活活生物杀死的快乐,这一切巴克也同样具有。只有这些——这样的欲望和欢乐才是无限的渊博。它跑在这群狗的前面, 追得那只野物精疲力尽。它要用它的牙齿杀死这一块活着的、欢奔乱跳的肉,它要用这只雪鞋兔温暖的热血来洗浴它的口、鼻和双眼。
有一种消魂而忘形的东西能使生活的热度达到顶点,生活在此之上再也不能升华了,这就是对生活似是而非的讨论。当一个人最大限度地活着,这种消魂忘形的东西就来了。这种消魂忘形的东西,这种活生生的健忘,能使艺术家醒悟,使他陷入热情而不能自拔;能使士兵醒悟,战争的疯狂在被侵占的土地上拒绝饶恕;这也能使巴克醒悟,它领着这只狗队,唱着似狼的歌,紧追着猎物。那猎物活生生地在月光下飞快地向前奔跑着。巴克出自本能地唱着歌,它的这部分本能,比它返回到时光内核里的它本身还要深刻。它被生活中这种峰涌而来的险峻之浪控制着。这种潮水般的浪,使它每块独立的肌肉、每个关节、每个包着关节活动着的键子肉,各自都完全地欢快了起来,完全地发红、发热,完全地奔放、猖獗。这一切都在运动中表现了出来。巴克在星光下欢欢喜喜地飞奔着,越过了那些不能动弹的死去了的面孔。
可是,斯佩茨却很冷静而有算计,它甚至现在还是处在它最至高无上的自我陶醉的情绪之中。它离开了狗队,穿过了一条狭小的土地。那里的小河流里,有一个长长的弯子。巴克不知道这个地点,当它饶过这个弯子时,那只像雾中鬼魂似的兔子还在它前面飞奔着。它还看见了另一只更大的雾中鬼魂从渐渐逼近的河岸上过来了,这个大的鬼魂立刻接近了兔子的路线。这是斯佩茨。兔子不能再后退了。斯佩茨的白牙咬住了兔子的后背,兔子在空中尖声地像 一个被打伤的人似的喊叫着。听到这种叫喊,这种对生命的呼唤,你一下子就能感觉出从生命的顶点跌了下来,掉进了死亡的谷地。随着巴克接踵而止的群狗们高声地唱起了欢乐的地狱之歌。
巴克没有喊,它没有阻止自己,而是跑向斯佩茨,和它肩并肩地站在了一起,它是如此困难地错过了那只兔子的吼咙。它和斯佩茨滚在一起、相互撕咬着,掀起了一阵雪粉。斯佩茨好不容易站稳了四肢,仿佛没有被推翻在地。它冲向巴克的前胸,跳得越来越近了。斯佩茨两次将它那像捕捉机钢爪子似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它退后一步以便站得稳一些,瘦瘦的仰起的嘴唇扭动着、咆哮着。
白牙一闪,巴克就知道了一切,决战的时刻已经到了,这是要死亡的时刻。它们转着圈,咆哮着,耳朵竖了起来,渴望着要看到自己的胜利。这种情景巴克太熟悉了。它仿佛把一切都想起来了——白皑皑的森林、白皑皑的大地、惨白的月光、毛骨悚然的战斗。越过皑皑的白雪,就是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最细小的萧萧声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移动了,树叶也不哆嗦了。群狗们显见的呼吸声在霜冻的空气中渐渐飘起,它们在给雪鞋兔稍做了点动作后就围了过来。这些狗们都还是些没怎么驯化好的狼,它们此刻已排成了一个心目中的圈。它们也很沉默,它们的目光闪着亮,它们的气息正慢慢地向前移来。这些对巴克已经不新鲜了,已经不陌生了,这都是那些古老年月的情景了。这种情景从古至今仿佛一直如此,一直都没有变。
斯佩茨是一个富有经验的战士。穿过北冰洋,从斯佩茨伯格越过加拿大和巴瑞斯,它一直都用所有狗们的方式和态度,保持着自己的尊严,成功地控制着其他的狗。
斯佩茨的愤怒是厉害的愤怒,但它决不盲目愤怒。在撕裂和毁灭的欲望中,它从不忘记它的敌人也有撕裂一切的愿望。它从不冲锋,直到它准备好了要接受冲锋。它也从不进攻,直到它第一次防御这种进攻。
巴克徒劳地拼死将它的牙齿咬进斯佩茨的脖子。但是不管在哪里,它的牙咬住了软一些的肉体,哪里它都会碰见同样坚硬的斯佩茨的牙。牙撞击着牙,嘴唇被撕破了,流着血。巴克不能攻破它敌人的防线。这时它兴奋了起来,用旋风般的冲锋包围住了斯佩茨。
一次又一次地,它试图咬住斯佩茨那雪白的喉咙。那里,生命的气泡浸在表皮上。一次又一次地斯佩茨都进行了躲闪,它都跑开了去。巴克又冲锋了,还是要冲向那个喉咙。突然,它稍做停顿,把头偏向另一边。它要用它的肩膀去撞斯佩茨的肩膀,它要把它撞到、撞翻。但是,巴克肩膀的每次撞击都被斯佩茨轻轻地跳开而落了空。
斯佩茨没有被撞到,可巴克却流着血,使劲地喘着气。战斗正变得不顾一切。所有的白色、所有的寂静、所有凶狠的圈子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去吃掉那不管是哪一条不能坚持下来的狗。这时巴克变得越来越迂回,而斯佩茨却越来越爱冲锋,它一直使巴克站不稳四肢。巴克一有不支,六十余条狗的圈子就惊跳起来。但它使自己几乎在半空中就又支持住了,使狗们的圈子一次又一次地退了下去。狗们也就一次又一次地等待着。
但是,巴克有一种伟大的品质——想象。它靠本能作战,但它还能靠头脑作战。这一次它向前冲着,做出个样子,继续用刚才那种撞肩膀的老办法。但在最后那一刻,它却低下头扫掉了下面的雪粉,牙齿接近了斯佩茨的左前腿。咯吱咯吱咬碎骨头的声音传了过来,白色的斯佩茨用三条腿面对着它。巴克缠住了斯佩茨,试图把它撞到。然后它又重复刚才的鬼计咬住了它的右腿。斯佩茨忍住巨大的疼痛,不管怎样地孤立无援,它都疯狂地挣扎着。它看见了那个围着它的沉默的狗圈、看见了那些闪光的眼睛、看见了那些懒洋洋地垂下来的舌头。银色清澈的气息飘了过来,飘了过来……渐渐地飘向了它,就像过去同样呼吸的气息飘向它的敌手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它是一只被击败的狗。
它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巴克是不会改变的。怜悯、慈悲是为那些更文雅一些的地方、环境预备的。巴克调动起了所有的策略,准备做最后的冲击。狗们所组成的圈子已经很紧了,它已能感觉到这些强健的家伙们在它两侧的呼吸声了,它已能完全看见它们了。巴克越过斯佩茨,看了看两边,半蹲着准备跳跃。狗们的目光都盯在它身上,稍有不慎都能引起失败。每只动物都不动了,仿佛变成了石头,只有斯佩茨浑身打着颤,毛发直竖,前后摇摆着,恐怖地威吓着 、咆哮着、嗥叫着,仿佛死亡就在眼前。这时巴克跳了起来,它的肩终于断然地碰到了斯佩茨的肩。狗们黑色的圈子终于变成了一个点,在流动的雪夜的月光下,斯佩茨从视野中消失了。
巴克站在那里看着。这位成功的战士,这位超群优秀的原始兽,它进行了它的杀戮,它发现这样做很好,很好..
谁赢得了支配权
“厄?我怎么说得了?我说得总对吧!该死的巴克能顶两个魔鬼!”
这是第二天早晨费兰柯斯的话。当他发现斯佩茨不见了,而巴克则遍体鳞伤,他就把巴克拉到火堆边,借着亮光把队友请了过来:“该死的斯佩茨,作起战来像魔鬼一样,你看把巴克咬的。”费兰柯斯说着,观察着巴克浑身到处裂开的口子。
“挨千刀的巴克要是争起来那就是两个魔鬼。现在可好了,好日子来了。没有了斯佩茨,就没有麻烦了,这是肯定的!”
波罗特捆绑着营地的器具,装上了雪橇,赶狗人开始给狗们套挽具了。巴克快步走到斯佩茨的位置,那意思是要当领头狗。但费兰柯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把索迩莱克斯领到了这个令群狗们都向往的位置上。依他的判断,他认为索迩莱克斯是最好的领头狗。 巴克愤怒地跳到了索尔莱克斯的前面,把它赶到了身后,自己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厄?厄?”费兰柯斯极高心地拍着大腿喊了起来:“看看这个该死的巴克!它杀死了斯佩茨,它还想要干它的工作!”
“走开!你这个家伙!”他喊到。但巴克却拒绝动一动。
他抓住巴克脖子上的皮,巴克恐吓地咆哮着表示不满。他把巴克拉向一边,又换上了索迩莱克斯。索迩莱克斯不喜欢这个样子,平静地表示了它害怕巴克。费兰克斯仍很冷酷而顽固。但当他转过身时,巴克又一次把并非不想去的索迩莱克斯换掉了。
费兰克斯生气了:“听着,你这个坏家伙,我就把你放到这里!”他叫喊着,反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根大棒子。
巴克想起了那个穿红毛线衣的人,就慢慢地退了下来,它再也不企图换下索迩莱克斯了。索迩莱克斯又一次向前走来。巴克转着圈子,苦涩而愤怒地叫着,看着费兰克斯是否把大棒子砸下来。因为它对大棒已经变得聪明了。
赶狗人开始干他的活,他叫着巴克,准备把它安置在戴夫前面它原来的位置上。巴克退了两三步,费兰克斯向它跟前走了几步,它又退了几步。这个样子过了一会儿,费兰克斯扔掉大棒,认为巴克是害怕挨打。但巴克却公开地叛变了。它想,不是要逃避大棒,而是要谋求领导地位。这地位是它的权力,它已经赢得了这种权力,并且它还不想让这种权力的分量有缩减少。
波罗特走过来帮把手。他们两个追着抓它费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向它扔棒子,它躲开这些棒子。他们骂它,骂它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骂它的最远古的祖先传下来的子子孙孙,骂它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发,骂它血管里流动着的每一滴鲜血。它不想跑开,但却围着营地转来转去。很明白地表明,它的要求只是要礼遇,它要进来,它要被善待。
费兰克斯坐了下来,挠着他的头。波罗特看着表骂着。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应该一个小时前就上路了。费兰克斯又挠挠他的头,他使劲地摇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对着那个秘密人员露齿笑着。对方耸耸肩,表示他们正在很被动,并被击败了。然后费兰克斯走到索迩莱克斯站着的地方,叫巴克。巴克用狗的方式笑了,可它还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一段距离。费兰克斯松开了索迩莱克斯的挽绳,把它拉回到原来的位置。狗队套着雪橇的装置原地未动,随时准备着要出发。巴克站在前面,但它觉得还是不安全。费兰克斯又叫了它一次,它又笑着跑开了。
“把棒子扔掉!”波罗特命令道。
费兰柯斯同意了。巴克快步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笑着,在队伍领头的位置上跳来跳去。它的挽绳套紧了,队伍出发了。两个赶狗人领着,冲向河边。
赶狗人如此屈尊看中巴克。要知道他们两个本身就都是魔鬼一样的人,在他们看来,就连今天这天气都还早着呢。他们过去还真是把巴克这家伙给低估了。
在一个限度内,巴克担当了领导的角色。它知道什么地方需要判断,需要快速思考,需要快速行动。它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超过斯佩茨的能力,这些都是费兰克斯过去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能与之相匹配的。
这是一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同伴,并使同伴快活起来的行为。而巴克很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戴夫和索迩莱克斯并不在呼领导的改变,这不是它们的事,它们的工作就是受苦,在旅途中忍受巨大的苦难。只要它们不受到干涉,它们就不关心发生了什么。比利,它一直都是好性子,它能满足对它的所有要求,只让它听从命令就行了。但狗队里的其他成员,在斯佩茨的最后日子里,已经变得很是任性了。但它们现在的吃惊是巨大的,巴克已经把它们都给整顿好了。
派克紧跟在巴克后面,它的胸带上从来都不少拉半点强迫给它拉的重量。它快速地、重复地拉着、向前跑着。在这第一天的前半部份时间里,它拉的东西超过了它一辈子任何一个同样的时候。在营地的第一个晚上,乔,那个瘦骨如柴的狗,被狠狠地教训了一下。这在斯佩茨时代是从来没有被成功地做倒过的。巴克只是简单地用它超重的体重压在它的身上,一直压得它停止嚎叫,开始可怜而悲哀的呜咽。
整个队伍的基调、主旋律被鼓动起来了,队伍恢复了往日的团结,整个狗队又一次像一只狗那样行进在征途上了。在一个叫快速划冰场的地区,又加进来了两只当地强壮的狗,替克和库那。巴克的名声打破了群狗们对费兰克斯的服从。
“从没有一只像巴克这样的狗!”费兰克斯叫道:“是的,从来没有!它值一千元!上帝呀!你说呢?波罗特!”
波罗特点头称是。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一天比一天强烈。旅行处在绝佳的状态之中:货物装得好、装得结实、老天也没有下新的雪来打搅、天也不是很冷,气温只降到零下五十度。整个征途一直如此。两个赶狗人轮换着,或坐雪橇或在旁边奔跑。而狗们一直都在奋勇向前,很少有停顿。
三十里河的冰比较厚。他们一天里奔过的路程在过去要跑上十天。在一个奔跑的全天里,他们从理?巴杰湖边一气跑了六十英里到达了名叫白马快奔的地区。接着又跨过了叫玛石的沼泽地、塔给石地区和七十英里的奔呐特湖。他们飞快地奔跑着,使得轮流在雪橇下面跑着的那个人被雪橇绳子的一端一路都在拖着跑。第二周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登上了白芒芒的派思山的顶端,又沿着斜坡一路下到海边山脚下被满船灯火照得通亮的斯卡歌瑞城。这是一个创记录的奔跑,十四天里他们平均每天都要奔跑四十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