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是拉雪橇并掌舵的狗,巴克在它的前面,再前面是索尔莱克斯,其余的狗都在更前面。纵队的最前是队长,斯佩茨占着这个位置。
巴克一直希望站在戴夫和索尔莱克斯之间,以便可以接到指令,它是一只善于学习的狗。别的狗也同样,也是很善于教的教师。它们从不容许巴克走错路,总是用它们锐利的牙来教训它。戴夫很聪明、很公平,它从不无缘无辜地咬巴克。当巴克站在那里需要被咬一口时,戴夫就从不失败地来咬上它一口。而当费兰克斯的鞭子把巴克打回来,它就会发现改正自己的动作方式比报复戴夫更合算。
有一次,在一个什么建筑物都没有的停车点里,巴克缠缠绕绕地在道路上转来转去,因而耽误了出发。使它大为吃惊的是,戴夫和索尔莱克斯双双向它猛冲了过来,恶意地要咬它。结果它们把一切弄的更糟。从此,巴克就非常小心地保持着路线,那天它再也没有犯过错。它把它的那份活儿把握的那么好,以至于队友们再也不对它吹毛求疵地找错了。费兰克斯的鞭子也不那么经常地抽了,更有甚者,他还很赞赏地抬起巴克的四只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那天到卡农的路非常难走。先是穿过了牧羊场,接着绕过了标距站和木材场,又跨过了多条冰河、几个数百英尺高的雪堆,在翻过了矗立在咸水、淡水之间、严俊地保卫着凄残孤独的北方、那个巨大的叫切利的分水岭后。他们就一路愉快地下到了连绵不断的、曾是火山喷火口的湖泊区。那天晚上很晚了才好不容易到达贝涅特湖边。那里成千上万的寻金人正在建造小木船,好用来对付春天里就要断开的冰。巴克在雪堆里精疲力尽地挖了个洞,好像刚刚躺了进去,却马上又在冰天雪地的黑暗中被早早地唤醒,和狗友们又被套上了拉雪橇的绳索。
那天他们跑了四十英里,道路都被雪填满了。第二天,以及接下来的许多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划开路上的积雪卖力地向前奔跑。跑完规定路程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少。按照常规,波罗特一直跑在队伍的前面,用他那双人工编织的靴子在前面踩着雪,以使狗队能较容易地跟着走。费兰克斯掌握驾驶杆,保持着雪橇的平衡。有时,他们两个交换着干活,可这种时候不多。波罗特干活性子急,但他对冰的知识却使他很是自豪。这种知识是不可缺少的,因为有些冰非常薄,而那些水在流动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冰。
一天又一天,没完没了地,巴克套在挽绳里苦干着。它们总是刺破黑暗,走在营地第一末灰色的晨光下。能看到它们隐没在曲曲折折的路上,留下了一串串新踩出的脚印。它们也总是天黑以后才回到营地,吃完它们的那份鱼,萎缩在雪里睡觉。巴克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一磅半重、被太阳晒干了的鲑鱼干是它每天的定量。可这点定量对它来说就和没吃一样,它从来都吃不饱,一直都遭受着饥饿的痛苦。可是其他的狗,一来体重轻,二来一直都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所以即便是只吃一磅鱼也能过个好光景了。
巴克很快改掉了挑三检四的毛病,这毛病是它在过去的生活里养成的。它发现它的队友们个个都有好胃口,个个都是美味的品尝者。它们先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过来抢夺它还没吃完的份额。这里没有东西可以捍卫这份份额,等它击退了这边的,那份剩鱼早被那边的队友咽到肚子里去了。为了补救,它从此就和它们吃得一样快,于是就有一种那么巨大的饥饿感压迫着它。但它却没有去吃那不属于它的东西,它观察着,研究着。
它看见新狗派克,一个聪明的装病者和窃贼,在波罗特转身时狡猾地偷走了一片熏肉。于是第二天起,巴克也这么干,还加倍地干,它偷走了整快的肉。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它并没有被怀疑。到是塔布,一条笨拙的、盲目的狗老是被抓住,为巴克的错误举动而受惩罚。
第一次的偷窃表明:巴克在这北方的、有敌意的环境中仍然活着,这证明了它的适应性,这种适应性最大限度地调正着它的能力,以适应这种变化着的环境。缺少这种适应性将意昧着快速和可怕的死亡。这也进一步表明了:它那生来就有的、自然的、本质上的道义,那种徒有虚名但却妨碍事情的东西,在残酷的生存斗争中正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东西在南方,在爱和友谊的法律下,要赢得别人的好感和尊敬是足够了。但是在这里,在北方,在大绑和狗牙的法律下,不管是谁,要是把这些东西也当回事,那它就是个傻瓜。就它目前所观察到的,再那样去做,它就不能生存,更谈不上成功。
巴克没有理由把这些说出来。它只是要适应,这就够了。在无意识中,它适当地调整着自己,来适应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在它过去所有的日子里,不管情况是多么的紧急和不利,它从不在战斗中逃跑。但是穿红毛线衣男子的大棒给了它一个更基本、更原始的信号。
说起文明和教化,就要说到法官磨房主马鞭的保护。那时,它能为了道德的因素去献身。可是现在,它已经不文明了,这能从它逃离道德因素的能力上得到证明。但这却挽救了它的生命,在这严寒的北方,从文明那里它得不到丝毫快乐,它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它那吵闹和叫唤的胃。它没有公开去抢什么,而是秘密地、狡猾地去偷,这都是出于对大棒和狗牙的尊敬。一句话,它能做的它都做了,因为这样做要比不这样做容易生存得多。
它发展得(或者说堕落得)很快。它的肌肉变得像铁一样地坚硬。对一般的痛苦,它都能表现出无情。这样,它不仅获得了内部的、同时也获得了外部的经济利益。它能吃下任何能吃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有多么讨厌和恶心,也不管有多么难消化。只要它吃下这东西,它的胃液就能从这种东西中抽出最后的营养物来,哪怕是一分子、一粒子;而它的血液也就能把这些营养物输送到它身体最边远的地方,去建造一套最顽固、最凶恶、最强壮、最勇敢得体魄。它的目光、嗅觉变得异常地灵敏,它的听力发展得如此敏感,以至于在睡梦中都能听到最轻微、最模糊的声音,都能预报出这声音是和平的还是危险的。它学会了用嘴叼走聚集在它脚下的冰快;当它干渴但冰快上有一层厚厚的冰渣子时,它会用坚硬的前腿把冰渣子扒开。
它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在晚上行进时,有能力嗅到风并提前预报;而当风不可避免地刮来时,不管风如何使人要憋住气,它都会在树下或岸边背风处给自己挖一个洞,舒舒服服地隐藏在那里。
它不仅只从经验里去学习,而且还从它的身体里去寻找潜能,那种过去曾经长期死去了的本能如今也活了过来。它是被一代代地驯养所传下来的狗,它模模糊糊地记得它年轻受驯养的时候。当时那些野狗们挤成了一堆、穿过原始森林、在奔跑途中杀死猎物,而它却没有任务要去学习撕呀、扯呀、像快速奔跑的狼那样猛咬呀等战斗技能,这些技能都是它的那些被它遗忘了的祖先们所采用的。这样的回忆使它加快了恢复到旧时生话的速度。那些已经深深地印在它遗传基因里的、旧式的诡计现在都成了它的诡计了,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回到了它的身上,就仿佛这些东西一开始就都是它的似的。
在这寒冷的夜晚,它抬头仰望星空,长时间狼一样地嗥叫。这种嗥叫和它那些早已经死了、变成灰烬了的祖先们的一样。祖先们也仰望星空、也嗥叫,这种嗥叫就世世代代传了下来,传到了它的身上。它嗥叫的韵律就是祖先们的韵律。这种表达悲哀和灾难的韵律,这种它们遗传下来的东西就意昧着沉默、寒冷和黑暗。
就这样,作为一种傀儡生活的象征,古老的祖先们的歌曲像大浪一样汹涌而来,涌到了它的身上,于是它也有了自己的歌。它来到了这里,因为人们在这北方发现了一种黄色的金属,还因为作为看护法官磨房主花园的助手,曼纽尔的工资满足不了他以及妻儿老小各方面的开支。于是它就来到了这里。
超群的原始兽
巴克身上显现出了一种超群的原始兽的本色。在这凶险的生存条件中,这种本色越来越成熟。但这是一种秘密的成熟。它新生的狡猾使它泰然自若,很有自制力。它忙于调节着自己,安心地面对着新的生活。它不仅不选择战斗,而是还尽量可能地去避免这些争斗,这种明确地考虑形成了它的生活姿态。它不偏好于性急,不过早地陷进麻烦之中去。在它和斯佩茨之间令人急迫的仇恨中,它耐着性子,回避着烦人的进攻欲望。
另一方面,也许是斯佩茨猜测出了巴克是一个危险的敌手,因此斯佩茨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显示它牙齿的机会。它甚至于经常明显地威吓巴克,一直都在拼死争取着一种一但开始其结果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在旅途的早期,这种预料中可能会发生的突发事件还没有发生。这天结束时,它们到了勒 ? 巴支湖边,在这里他们建起了一个悲切凄凉的营地。风像一把自然界的刀子刺骨地吹着雪,黑暗使它们摸索着寻找能睡觉的地方,它们几乎是不能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它们的身后是一道垂死的悬崖,波罗特和费兰柯斯被迫在这里升起了火,在湖的冰面上铺开了睡袍,帐蓬已在来戴伊卡农的路上为了减轻重量扔掉了。好不容易用几根漂浮的木头点着了火,用冰化开了水,在黑暗中吃了晚饭。
紧挨着岩石的隐蔽处巴克给自己弄了一个窝,窝里又暖和又舒服,它再也不愿离开了。这时费兰柯斯分配了他在火中第一批融化开了的鱼,可是当巴克在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返回时,它发现它的窝被占了,一声警觉的叫声告诉它侵入者是斯佩茨。一直到现在巴克始终避免着和它的敌人有什么麻烦,可是这次太过份了。它怒吼一声,凶狠地扑向斯佩茨,这使它们俩都大吃一惊。
斯佩茨尤其惊得厉害,它和巴克所有的经历都在告诉它,它的敌手巴克是一个非常胆小的狗,它只经营它自己的事,因为它的身体太笨重了、太庞大了,它能自己走动起来就已经不错了。
费兰柯斯也吃了一惊,当它们咆哮着纠缠在一起、从裂开了的窝里滚了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子预感到出事了。:“啊… 哈… ”他对巴克喊到:“把东西给它!把东西给它!上帝呀,把东西给它!你这个肮脏的贼!”
斯佩茨意志坚决,它绝对地发狂了,热切地转着圈子,瞅准机会向前猛冲。巴克一点也不缺意志,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极其小心谨慎。它同样地转着圈子,瞅准机会向前冲出。它们投入的战斗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你撕我扯地在它们来过的路上拉出了好几英里。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波罗特骂着脏话,传来了大棒落在骨架上的响声。
怒凶凶痛苦的尖叫声预报着就要发生大混乱,营地一下子被活生生躲闪着的皮毛复盖了-------约有七、八十只饿极了的烈狗从附近印地安村庄嗅到这边的气息,就向这边扑来。当巴克和斯佩茨正撕咬得起劲的时候,它们像潮水般地漫过来了。那俩个人,波罗特和费兰柯斯在狗群中用力地挥舞着大棒。野狗们张开了大口,张开了獠牙反扑着,它们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变得疯狂了。
波罗特发现一只狗正埋头在食物盒里,他的大棒狠狠地落在那狗瘦削的肋骨上,连食物盒都被打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分明饿极了的野狗们奔涌而上,争夺着面包和大熏肉,任凭大棒落在它们的身上。野饿狗们在雨点般的大棒下吼着、叫着,直到最后的面包屑都被狼吞虎咽完了,疯狂的争斗才稍稍有所收敛。
这时,吃惊了的家狗们也从窝里冲了出来,但它们只能忍受凶恶入侵者的进攻。巴克从没有见过这些狗。这些狗看起来瘦削的骨头要把包着躯体的皮刺破,浑身上下只有骨架。那张狗皮松松垮垮地像湿拖布似的搭在身上,一双发怒的眼睛,一口淌着口水的白色獠牙。那副饥饿疯狂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恐怖,觉得不可抵抗,也没有什么东西敢反抗它们。
这些家狗们第一次攻击时就退回到了悬崖峭壁前。巴克被三条野狗包围着,它的头和肩膀被撕扯着,撕咬声是令人惊骇的。比利像平常一样地叫着;戴夫和索尔莱克斯好几处伤口在流血,勇敢地、肩并肩地战斗着;乔恶魔似地猛咬着,它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一只烈狗的前腿,咯吱咯吱地嚼着骨头。而派克,那只装病的狗,跳到了一只断了前腿的烈狗身上,白牙一闪,急急地咬住了它的脖子。巴克嘴里起着白沫咬住了一只野狗的喉咙,牙齿深深地咬进那狗的颈部,一股血喷了出来,舌头上温暖血液的味道驱使它更加凶狠起来,它猛地又冲向另一只野狗。
与此同时,它觉得有牙齿咬进了它自己的喉咙,咬的很深,原来是斯佩茨从旁边背叛地向它进攻了。
波罗特和费兰柯斯在弄干净营地后,急忙来救他们拉雪橇的狗。那些饿昏了头的野兽们组成的流动的大浪稍稍有所后退,巴克就使自己获得了自由,可是也只是仅有那么一小会儿。这两个人又被迫回身去救他们的食物,那些饿狗们又跑向他们的食物了。比利在恐怖中变的勇敢了,戴夫和塔布紧跟在它的后面,其余的狗们也紧随其后。巴克也抽身跟在它们的后面。从眼睛的斜光中,它看见斯佩茨正带着明显的力度向它冲来,要撞倒它。一旦它的双脚离地,倒在那些狗的下面,那它就没有什么指望了。但它撑住了斯佩茨的冲击力,加入到家狗们在湖面上的逃跑队伍中去了。
后来这九条狗的队伍又聚集在一起,在森林中寻找着藏身处。虽然不被追赶了,但还处在困境中。每只狗身上都有三四处伤口,有些还伤得很厉害。塔布的后腿伤得很惨;都莱,在戴伊卡农时最后一只加入进来的狗,喉咙处有一道深深的口子;乔失去了一只眼睛;而比利,它脾气最好,一只耳朵被咬了下来,成了一根布条子;……它们喊着、吼着、呜咽了整整一夜。
破晓时分,它们小心翼翼、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营地,发现掠夺者已经不见了。两个主人大发脾气,早准备好的半咸的食物已不翼而飞。野狗们还吃光了雪撬里的鞭子和盖东西的帆布。事实上再没有什么东西了,不管离吃多么遥远的东西都从他们这里跑光了。它们吃光了波罗特用驼鹿皮做的一双印第安软皮鞋、大团大团的皮挽绳,甚至还吃了从费兰柯斯的鞭子上撕下来的两英尺长的皮条。
费兰柯斯从悲伤中默默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受伤的狗们。
“啊,朋友们,”他轻声说:“也许这事儿把你们都弄疯了,瞧瞧,这么多的伤口。也许都疯了,你认为怎么样,呃?波罗特?”
加拿大政府信使犹豫不决地摇着头,从这里到达道森地区还有400英里的路程,他几乎经不住这种强行从狗堆里逃脱出来的疯狂了。在两个小时的咒骂中费力地做了些挽具、绳套后,伤痕累累的队伍又上路了,疼痛地挣扎在他们从没有走过的坚硬的路上。这种路面的坚硬在从这里到达道森之间尤其如此。
三十英里河是一条宽阔的河。羁傲不训的河水蔑视着严寒和霜冻,平静的河面上都结了冰,除此以外就是一个个的旋涡。要跨过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三十英里需要有六天精疲力尽的拼死奔波。这段恐怖的路程每一步都将是对这些狗和人生命的挑战。波罗特在前面小心地探着路,他几十次地掉进冰洞里,只是靠着他拿着的长竿子担在冰面上才得以使他从冰洞里爬出来。寒冷继续着,温度表记录着零下50度。每次踩破冰,都是他旺盛如火的躯体里那生命力的热量弄干了他的外套。
没有什么东西能吓住波罗特,因为此,他才能被选做政府的信使。他用所有的方式去冒险,依然坚决地将他那张枯萎皱缩了的脸猛冲在严寒之中,从微弱的黎明到暗淡的黄昏,他沿着曲折的岸边走在冰水里,脚下的冰霹劈啪啪地响着。他们不敢停下来。一次,雪橇连同戴夫和巴克一起掉进冰洞里,等把淹没了头的它们拉上来时,它们几乎都快冻僵了。为了救它们,燃起了一堆火。它们的皮毛上都结了冰,两个主人使它们一直围着火堆跑,才渐渐地把身上的冰融化了。这堆火使它们那么兴奋,使它们彼此那么接近。
有一次,斯佩茨带着整个狗队划向冰洞,巴克前面的狗都掉了下去。巴克用尽全力向后拉着,它的前爪子踩在滑溜溜的冰的前缘上,狂吼乱叫着。它后面是戴夫,同样也拼命向后拉着。雪橇后面是费兰柯斯,他顽强地拽着,直到双脚的筋都仿佛要断了似的。
又有一次,冰面的前后都断开了,除了攀到悬崖上去无路可逃。波罗特奇迹般地抓住鱼鳞似的山崖攀了上去,费兰柯斯为他祷告着。每一根皮带,雪橇上、套具上最后的皮条、皮绳都被用上了,系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狗们被抬了起来,一只又一只地被拉到了顶峰。在把雪橇和货物拉上去后,费兰柯斯最后一个被拉了上去。接下来就是要搜寻到下这悬崖的路,而下悬崖的根本方法还是这根绳子。结果,黑夜里,他们又回到离开白天上的那个悬崖四分之一里的河面上了。
到这时,他们对冰的认识真是透彻到家了。巴克是绝对地精疲力竭了,其余的狗也都精疲力竭了。可是波罗特为了挽回时间,仍然不时地催它们向前。那一天他们走了三十五英里,到了大萨门。第二天又走了三十五六英里,到了小萨门。第三天,四十英里,这就使他们很圆满地到了五指峰。
巴克的四脚没有那些强悍狗们的脚那么遵守合同了。它的四脚、四肢因为它的祖先们被那些山洞里的人和打鱼人的祖先们祖祖辈辈的训养而变得太柔软。整个一路上它都是很苦闹地一瘸一拐地跑着,而一到宿营地,它就像一只死狗一样地躺了下来。尽管它很饿,但它都不想动一动去吃它的那份鱼,而这份鱼却又是费兰柯斯非要让它去吃不可的。
每天晚饭后的晚上,赶狗人都要给巴克的四脚按摩上半个小时,并用自己的印第安软皮鞋的尖端给巴克做了四只印第安软皮鞋。这对巴克是一个极大的帮助,极大的救济。
一天早上,巴克甚至使波罗特皱巴巴的脸上扭动了几下,露齿笑了。当时,费兰柯斯忘掉了给巴克穿软皮鞋,而巴克却在那里躺着,四肢动情地在空中挥动着,等待着,没有软皮鞋就拒绝动一动。后来,它的四脚长结实了,能踩在地上了,那些磨坏了的护脚的装置才被扔掉了。
一天早上,在佩利地区,他们正在给狗们套绳具。多丽,一只从来没显示出在什么地方出类拔萃的狗突然疯了,它长时间像狼似的嗥叫着,这就表明了它的情况。这声音使每一只狗都害怕地竖起了耳朵,竖起了毛发。叫喊完了,它就直扑向巴克。巴克从没见过狗发疯,因此它没理由害怕疯狂,但它知道这很恐怖,它就喘着气跑开了。巴克向前跑着,多丽在后面喘着气、口里尽是白沫地追着,离巴克仅是一步之遥。巴克恐怖地跑着,使多丽追不上它,但多丽是如此地疯狂又使巴克摆脱不了它。巴克一头扎进了树木茂盛的岛的前端,一路又下到岛的低洼地方,接着又跑上了第二个小岛,曲曲折折地又跑进了主河道,并且还想冒险地渡过大河去。这期间,虽然它没有回头看,但它能听到多丽就在它后面紧追着,疯叫着。费兰柯斯在后头追着喊了半英里,巴克才加倍地跑了回来,而多丽就和它差一步。巴克痛苦地喘着气,它怀着全部的信心,相信费兰柯斯会救它。
赶狗人手里拿着一把斧子,让过了巴克,一斧子劈在紧追不舍的多丽的头上。
巴克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靠在雪橇上,呜呜咽咽地喘着气。它累极了。这给了斯佩茨一个好机会。它冲向巴克,用劲地把牙齿咬向不抵抗的敌人。它的牙齿撕扯着巴克咬进了它的骨头。这时费兰柯斯的鞭子落下来了,巴克满意地看着斯佩茨接受着对这个狗队的任 何成员来说都是最严厉的鞭子管理。
“该死的斯佩茨是个魔鬼!”波罗特评论着:“哪天它要杀死巴克呢。”
“巴克比它更邪乎。”费兰柯斯接口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听着,总有一天它会发疯的,它会一口一口把该死的斯佩茨咬死,让它永远躺在地上的。真的,我敢这么说!”
从此以后,它们之间就有战争了。斯佩茨做为领头的狗,因为富有经验而控制着全队。它已明显地感到它至高无上的权威正在遭到这只陌生的苏格兰狗的威胁和挑战,巴克对它斯佩茨已经不是一条只在营地和旅途中显眼的狗了,巴克不像那些它所知道的苏格兰狗们。那些苏格兰狗,它们太软弱,它们只会在苦役中、在大雾里忍饥挨饿地垂死挣扎。而巴克却是个例外。巴克能独自持久地忍耐,直到成功、直到茂盛,它在火气、蛮性和狡猾上可以和那些强壮的野狗相比美。巴克是一只有主见的狗,它感到危险的只是这样的事实:那个穿红毛线衣拿大棒的人,出乎它意外地、轻率卤莽地乱打一气。巴克是绝顶地狡猾,带着一种完全是原始的耐性等待着它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