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婚姻大事落定，总觉得像做了场梦。

　　晚上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至天明时方打了个盹。

　　睁开眼，残梦腻腻，如在眼前。

　　秋纹见此，担心道：“小姐今日气色不好，可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眼圈都黑了。”

　　我走至镜前一看，可不是。

　　忙吩咐小丫头子拧了热毛巾来，叠成厚厚一层敷在眼上。

　　菱儿见效果并不是很明显，梳妆时还特意替我上了一层脂粉，用来掩盖容颜上的憔悴。

　　好在早饭时，母亲哥哥所有精力全用在萧陌言身上，才没被他们看出破绽。

　　萧陌言温文儒雅，言谈举止进退有度，极得母亲欢心。

　　我坐在一旁，近距离偷偷瞄了他几眼。

　　他今日穿了件宝石蓝色箭袖长袍，衬得原本白净的脸庞更添精神。目似深潭，柔色点点。鼻翼高挺，十分俊秀。

　　我正偷眼看时，他恰巧回过头来，与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心中一个激荡，忙低头，面上已扑上一层绯红。

　　大哥二哥倒没注意到我的窘态，只是很是热情地招呼萧陌言，劝他多喝几杯，亏了有母亲拦着，他们三人才不至贪杯。

　　用过早饭，母亲又催着两位哥哥带萧陌言去附近江上走走，看看周围的风土人情。

　　萧陌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连推辞，倒是大哥和二哥兴致极高。

　　萧陌言见推托不过，才随着哥哥们去了。

　　我这段日子被母亲看得紧，常日在家无聊，虽然也想出去走走，但想着有萧陌言在，总觉不太方便，只好回绣楼乖乖呆着。

　　这一呆，就是半晌。

　　左右也没别的事，不过描了几个花样子，翻了会子书，就又觉得烦闷。

　　唤了萱儿陪我去后花园走了走，也不过停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觉意味索然，纵然眼前百花争艳，也无甚趣味。

　　萱儿见我这般提不起精神，便想着法儿逗我玩，一会儿要荡秋千，哄着我推她，一会儿采了新开的花骨朵儿嘻嘻笑着跑过来，定要给我插在发间。

　　我推托不过，由着她折腾。

　　好在午饭时分，大哥他们终于回府，却带回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月华你知道吗？白玉堂闯大祸了！”

　　二哥一路小跑着上了绣楼，将这个消息告诉我。

　　“哦，怎么了？”我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还记得之前南侠展昭耀武楼献艺，被当今天子亲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事么？”

　　我点点头，“怎么不记得，不过前阵子的事，这又与白玉堂何干？”我将一碟点心递到他面前。

　　他取了一块在手，却并不急着吃，只是兴冲冲道：“别忘了，皇上除了封他为官，还亲赐封号了。”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像突然明白什么，一把拉住二哥问道：“他找上京了？两个人比武了吗？谁赢了？”

　　二哥挤着眼道：“比这个有意思多了。听说他夜入皇宫，盗了三宝出来，扬言要展昭亲上陷空岛来取。”

　　“竟有此事？这个白玉堂也闹得太过了！”我叹口气。

　　二哥咬了口桂花糕慢慢嚼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怨不得他，他是‘鼠’，皇上偏偏封了展昭‘御猫’，那白老五不炸毛才怪！”

　　秋纹凑过来道：“这白五爷胆子也忒大了些，先莫说与那展昭一较高下，单就入宫盗宝一项，皇上若怪罪下来，只怕整个陷空岛都要遭殃！”

　　我知她所言不虚，心下也未免担心起来。

　　虽说一直与白玉堂不睦，但茉花村与陷空岛仅一水之隔，从小玩大的情谊还是有的。若朝庭认真追究起来，此事颇为棘手。

　　二哥也紧张起来，站起来就叫人备马，一定要立时便上陷空岛。

　　我略一思忖，只觉不妥，忙拦了他道：“你现在去又能做什么？以白玉堂的性子，他真要与那个展昭一较高下，你能拦得住么？莫说你，便是陷空岛那些人加在一起，只怕也拦他不住。”

　　二哥微微皱眉：“说的也是。只是到时若展昭败在他手下还好，若是白老五输了，还不折腾个天翻地覆？”

　　我嗅了嗅桌上的杜鹃花，冷笑道：“输了更好。若真论起这个理来，白玉堂也该个人来杀杀他的威风，总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早晚闯下大祸。只是不知那个展昭，是不是降得住他？”

　　二哥听我这样说，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拍着腿笑出声来，“哈哈，既如此，我们就坐等好戏，看看这场‘猫鼠’之争作何结局。”

　　我附和着点点头，心里还真有点期待这一天快快到来。

　　这个江湖人口中大名鼎鼎的南侠展昭，到底是何许人也？

　　当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么？

　　人说南侠展昭少年成名，侠肝义胆，是位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多少江湖儿女，名门闺秀，争相攀附，却难入其眼，不知是否虚言？

　　想来他能在江湖上混得如今的地位，实力当不可小觑。不免有点替白玉堂担心。

　　下午见了大哥他们，又说起此事，大哥也是忧心忡忡。

　　萧陌言对白玉堂似乎极有兴趣，问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又说到陷空岛上另位四位，言谈中极为仰慕，大有结交之意。

　　二哥笑道：“这也不难，你若想认识他们，明日我带你到岛上走走。这个陷空岛，我们小时候是常去的，还差点成了亲家，若不是......”

　　他话未说完，就被我掐了一下。

　　二哥惊觉失言，忙扯到旁的话题上去。

　　大哥狠狠瞪了二哥一眼，二哥别过头只作不见。

　　萧陌言倒像是没听出话中之意，只是望着我宠溺地笑，并不说话。

　　我一时想起往事，心头涌上万千滋味，忙找个由头溜了出来。

　　到了院中的回廊下，找了块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坐下来。

　　此时春光正好，暖阳洒在身上，照得人昏昏欲睡。

　　我微微有些困意，望着梁下的一对燕子出神。

　　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困了吗？怎么不回房躺着？

　　我吓了一跳，困意顿消。扭头看时，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人影。

　　长身玉立，眸光清澄，却是萧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