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墨不清楚女朋友知道自己辞职后会怎么想,斥责还是劝慰他不敢保证,甚至他犹豫以何种方式去告知女朋友,微信、电话、或是将其约出来吃顿晚餐,看场电影,然后找一个恰当时机当场说明。墨之所以这么忌惮,是因为当初这份工作是靠着女朋友的帮忙才有的。多亏了女朋友的一个远房表亲,他曾是公司里的领导,找了好些关系才进去。如今不言语一声便辞职,似乎怎么也说不过去。别人的想法墨可以不考虑,但是女朋友这方面他需要好好处理,毕竟两人已约定明年结婚,而女朋友父母允许结婚的前提是双方都有不错的工作。

  墨迟疑良久终究拨通了女朋友的电话,可电话里含糊半天还是没把辞职的事告诉她。

  “有什么事吗?”

  “嗯,有什么事呢?”

  “问你呢,现在打电话给我干嘛,想我啦。”

  “是想你了,想你了。”

  “嘿嘿,最近工作怎么样?”

  “工作嘛,我正好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还吞吞吐吐的。再过十天我就回去了。”

  女朋友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经常出差,每次出去少则七天,多则一个月。薪资待遇比墨好得多,两人所住房子三分之二的房租是女朋友垫付的。这次辞职是女朋友出差后的第二天。

  数日前墨无辜被领导训斥,之后还让他一人加班到很晚。回家后已经是十一点。他煮了碗泡面做夜宵,整包调味料放入锅里。事后只吃了一口,遂即愤然扔进了垃圾桶。原本心中不平的墨又因为一包超咸的泡面而义愤填膺。

  受够了这种生活,他在午夜空荡的房间里呐喊着。从这一刻他决定了辞职。

  写辞职书时他在网上找了许多范文,甚至还查询写作格式、内容、笔法、甚至是标点符号。他想把辞职报告写的很完美,谁看到这样的辞职书都会满意。嗯,不错,一份不错的辞职书,天下第一的辞职书,签字吧。

  可惜他没有写作天分,反复写了好几遍修改了好几遍仍不满意。最后他在在下面打了“受够了这种生活”七个字——可谓是再简洁明不过的辞职书了。墨选择对女朋友隐瞒。十天时间,他觉得十天里自己也许能再找份工作,一份即使比不得之前但至少是像样的工作。

  在找工作之前,他想先享受两天,不,三天或者四天的自由时光。清晨不用早起,刷牙也可以随意,无所顾虑的睡到八点以后也不妨事。紧绷的四角裤太不舒服,墨遂脱去直接穿上了单薄的睡衣。从洗手间出来后未洗手洗脸,墨径直到阳台去看下面卖早点的阿姨是否还在。油条、包子、还有豆浆,阿姨常常骑着电动三轮子在小区门口,用三个大泡沫箱子盛着去卖。墨会花两元钱买两个包子,偶尔会买杯豆浆,三元钱的早餐味道也是不错。时间刚过八点,楼下已无阿姨的身影,看来是卖完走了。泡沫箱子能盛的东西有限,小区里又有这么多上班族,油条、包子、豆浆不用多久就会被人抢完。这儿买不到,就要去一公里远的菜市场,那儿倒是什么都有,油条、包子、豆浆样样不缺,另外还有稀饭、馅饼、鸡蛋卷等,摆摊儿的也多。不过那儿距离公交车站就远了。乘公交车的上班族很少会选择那里吃早饭,除非有私家车。

  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墨无所适从,因为在决定辞职后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一味地在想怎么辞职,辞职书写的琐事。而现在辞职了,自由了,他却在怎么度过这方面毫无计划。出去不知去哪儿,在家也不知干些什么,时间像是冲入马桶的水,瞬间进入了肮脏的下水道,然后再无可取之处。既然有大把的时间可用,何不去做以前想做却没做过的事,不用担心效率,也不用担心质量,可是自己以前想做过什么呢,墨思忖良久终不可知。

  去卧室穿上了四角裤,睡衣脱去换上长裤和卫衣,还穿上了昨天新买的运动鞋,墨以为还是先去吃早餐,然后,然后的事等填饱肚子再说。他悠闲的从小区出来,慢步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耳朵里塞满耳机,耳机里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可惜他的步调太慢,等到了地方,最后一家卖羊肉汤的也已开始收摊儿。然而墨并不觉失望,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惬意。他去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个两元的面包和一瓶雪碧饮料,站在门口就开始吃喝起来。

  抑或做点有意义的事,墨对自己说。何为有意义?墨毫无方向的往前走,空了的塑料瓶子随手扔到路面,赶好落在马路牙子,嘣的一声被弹到很远。也着实想不出什么事才算有意义。这时面前的路开始拥堵,一辆装危险化学品的罐车正从此经过,然而道路太窄,且还是弯道,小车拐过去都很费劲,更别说是罐车。路两边是商铺,虽然是双行道,不过仅限于小车,稍微大一点就无法并行。对面的车只得停下,最前面的别克车想往后倒,可是后面已经尾随了十几辆,它只得尽量往旁边的商铺靠。罐车司机探出头,前后不停看着,方向盘向右慢慢打,与别克的前头几乎是擦边而过。七八分钟的时间罐车才算拐过来。

  不如先理个发,罐车从墨的身前经过后,他瞧见对面不远处有个理发店——头发也确实长了,有至少一个月没有理,后面的马上越过脖颈,前面刘海最长的已到下眼皮。

  “哥,新闻上说印度和巴基斯坦打仗了。”年轻的理发小伙儿跟墨聊起天,

  “打仗,世界上总有些不消停,不喜欢安静的人。”

  “是啊,为了一己之私去打仗,最后受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死了有四五个平民,据说还实行宵禁了。”

  宵禁,墨所能体会只是它的字面意思,还从未体验过宵禁究竟是何场景。兴许和被关进监狱差不多。

  镜子里,墨看到小伙儿剪去了他右侧的头发,头发落到墨胸前的围布,然后滑到地面上。

  “所有战争只是阴谋。”墨漠然回复道,

  “真该将那些唯恐世界不乱的人像剪头发似的剪掉。”小伙儿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愤世。

  墨习惯的是那种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发型,而今天他特意让小伙儿剪得很短,短到几乎贴着头皮。理发师最擅长也是剪这种发型,长发剪短一半,然后直接拿电动推子去推,三下五除二便完事,干净利落。

  战争,墨无法想象战争的场景,无法想象宵禁的场景,无法想象一个理发师竟然关心起平民百姓。自己岂不是平民百姓,有那个时间不如去关心自己。揭去胸前的围布,墨站起身认真照了照镜子,头发短到扎手,耳朵俨然生长了般变得很大。镜子里的人让墨感到陌生,仿佛从战争中印巴战争中逃出来的平民,身后弥漫着战火硝烟。

  小伙儿拿着推子,站在墨身后仍在义正言辞的谈论战争,自动发球机般无休无止。墨不置可否的听着他的言论,等到习惯了镜中的自己,他从口袋拿出钱包,掏出二十元钱递给小伙儿,然后径直离去。出来理发店,如脱离战火走向了太平人世般让墨感到安静祥和。

  世事难预料,自理发店小伙儿谈论印巴战争后,墨莫名其妙的满脑子被战争所袭扰。数日来,睁开眼是战争,闭上眼也是战争,手机里翻滚着战争的信息,电视里同样满是印巴战争的新闻,仿佛全世界都在掉入了战争的漩涡。原本不在意而且极其厌烦这类事情的墨,也不得不身陷其中。

  晚上,躺在床上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花板,想借天花板转移自己烦乱的思绪。蓦地,他想写部小说,一本关于战争的很长很长的小说,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宏大而厚重的长卷。

  写小说,对墨而言是破天荒的一次,不单是写,有这种想法亦是第一次。上学时他只津津有味的欣赏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这也是他至今读过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大学里对读书,其实是小说之类的书籍,一是没兴趣,二是没时间。那时他不打算继续往上考,只等毕业后领个毕业证,所以,大学里除了谈女朋友,就是去网吧打游戏,连正经上课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只要老师不点名,他基本都是逃课在网吧,期末考试也不畏惧,七天时间的临时突击,及格分还是轻松加容易的。

  如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般宏大而厚重的长卷小说,哎,真是有够想法的,墨不由对自己不现实的念头感到哀叹。读的所有书中,加起来连这样长都未有,更别谈去写这么长的了。《战争与和平》这部书,他也只是在中学的历史课本中有过印象,现在脑海里为何突然想起了它,墨也不怎么清楚。

  哀叹归哀叹,写小说的想法一如最初他要辞职的念头,种下去便开始生根发芽,长时间挥之不去,甚至不由得思量起小说的开头。

  白天待在家里,晚上也不再出门,唯有吃饭时才从家出来十几分钟,剩下的时间墨全部坐在电脑前,面对Wps文档,双手以标准方式放于键盘,大脑快速思量对于这部宏达而厚重小说,该如何下笔。《战争恐怖》——他首先打出了这几个字。

  毕竟没写过什么东西,上学时候的八百字作文都让他苦不堪言,何况是小说,何况是宏大而厚重的长卷小说。十几分钟后墨只字未动,想不到素材,又不晓得往哪个方面去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点别的,墨遂打开网页搜索了些战争题材的电影,花费近五个小时看了三部。三部电影看完,他的大脑被电脑辐射搞得浑浑噩噩,视线也逐渐迷离,更无心情去写什么小说了。

  4

  朋友幕约他晚上出来吃饭,说是有事要谈。

  幕是墨的大学校友,幕在工程系,墨在英语系,两人因参见了学校的书法社团而认识。幕的毛笔字不错,连当时为书法专业社团里的学长对其也是青睐有加。为什么不去学书法?学长看到幕的欧体临帖说。

  “我觉得书法没什么用。”

  墨清楚记得幕说这句话时傲慢的样子,也因为这句话,社团学长再没有搭理过他。幕不在意,他还是经常来社团,因为他看上了社团里一个学书法的女生,女生和墨一样是英语系的,而且是同届。墨参加书法社团纯粹是为了练好字。墨羡慕幕的字,幕羡慕墨和女生的关系,两人于是一拍即合。

  幕带墨去了烧烤一条街,随便找里一家坐下。幕要了二十个羊肉串,二十个鸡胗和二十个鱼豆腐,另外还有一箱啤酒和两盘凉菜。

  “要这么多吃不完的。”

  “没事的,吃不完打包。”

  幕打开一罐啤酒,墨接过来倒入塑料杯。天色昏暗,空中的云朵还泛着鱼白,风从街尾袭来,中间夹杂着浓郁刺鼻的油烟味。桌子摆着外面,成两排,每桌都有人,整条街也都人满为患。五十岁的老板右脸有块伤疤,肥胖躯体如同肉盾,他忙的不可开交,也忙的不亦乐乎。

  “直说吧,”幕一口饮下满杯的啤酒,“我想借你五千块钱。”

  “五千块,要这么多,有什么棘手的事?”

  “算不得棘手,钱够了就能解决问题。”

  “这样啊。”

  “现在有吗,着急用,下个月还你。”

  “现在?现在没带那么多现金。”

  “也不是现在,最迟明天上午。”

  “手机转账可以吧。”

  “可以。”

  “那我现在就能转给你。”

  “不用,不用,明天吧,既然你有,明天转给我也行。”

  “那好,能说说出了什么事吗?”

  “难以启齿啊。”

  “说说,跟我还见外?”

  “不是见外,是真的难以启齿。”

  幕端起杯子和墨在桌子中间碰了下,幕再次一饮而尽,而墨喝到一半就放下了。

  “女朋友怀孕了,想去流产。”

  “流产?”墨不无惊奇的问,“为何要流产,你也有二十八九岁了,这个年纪完全可以结婚了。”

  “无法结婚。”

  “为什么?女方不愿意吗?你们大学就开始相处,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总该开花结果了。”

  “不是她。”

  “不是她?你们分手了?”

  “没有。”

  “没有?那是?”

  “不是我女朋友怀孕,是另有其人。”

  “那你是帮别人借钱的?”

  “不,不,是我搞怀孕的。”

  墨颇为哑然的打量着幕,良久说了句真有你的。幕起身从裤兜掏出一盒未开封的云烟,抽出一根递给墨,正要弯腰帮他点上,墨摆摆手接过了火机。他已好久未抽烟,自从和女朋友同居以来甚至连烟都很少见。云烟,二十三元一盒,上学时的他只抽七元的红将,后来改吸十一元的泰山,左右没抽过二十以上的。算起来有至少一年多没碰过烟了,食指上的黄色烟迹也淡去许多。

  夜色尾随高空的飞鸟落于苍劲的树枝,在城市上空逐渐弥漫,打着远光的奔驰车快速驶过,拐弯进入一条漆黑的无名小巷。幕的咽喉跳动,杯中的啤酒瞬间流入胃中。墨熟练的将的烟卷夹在中指和食指间,火苗轻轻掠过烟卷,深吸一口后烟雾由烟蒂进入口腔,再由口腔滑到肺部,接着渗入肺部的每一层细胞——如此细腻的感觉让墨无比舒坦。

  “说说你对战争的看法吧。”墨轻声道,

  “战争的看法?”幕被墨的问题惊到,满是疑惑的看着他。

  “是的,对战争的看法,想法,或者说认识。”

  “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喝醉了吗?”

  “只管回答就是了,没有别的。”

  “认识?”幕抬起头做出思考的样子,“你说的是职场战争,还是情感方面的战争?”

  “那种血淋淋的战争,真刀真枪,会死很多人的战争。”

  “这个没什么认识,我也没经历过战争,电视,电影倒是有看过,但都不过真实。印度和巴基斯坦现在正打仗,中东也从未停止过战争。战争嘛,最终都是要死人的。你问这个干嘛?”

  “想一部小说,关于战争的小说。”墨直言道。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你会写小说啊。”

  幕这句话的声音兀然说的很大,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他们纷纷转向这边,看看幕,又看看墨。小说这个字眼俨然被丢入人群中三只耳朵的狐,令人啧啧称奇。

  “是没写过,”被人盯着看的墨有些不大自然,“不过突然就想去写了,挡也挡不住,而且势必要写出个样子。”

  “蛮有气势的嘛,想当作家了看来,写好以后说不定会一举成名。”

  “不是想当作家,仅仅是想写关于战争方面的一种小说。好比三天没喝水,现在突然得到一罐可乐,那么势必一口气喝完它,不在乎口感,也不在乎有多少。也不可能一举成名,好几天了,我连一句话都没写出来,只想出了小说的名字。”

  “什么名字?”

  “《战争恐怖》。”

  “名字听起来倒是挺有深意。”

  “哪来的深意,不过是用键盘随意敲出来的,想都未想。”

  “那你是想写玄幻,还是想写穿越呢?或者黄色的。”幕拿着吃完肉串的竹签,猥亵的指着墨发笑。

  墨没有理会,低头把吸完的烟卷丢在地上,然后用脚把燃着的烟蒂撵灭。

  “除了这些,难道你就不看别的类型的小说?”

  “《战争恐怖》,你不会是想写鬼故事吧,《鬼吹灯》,《盗墓笔记》类型的。”

  “战争,重点是战争。我是想写一部关于战争的小说。”对于幕的无理取闹,墨有些愤然,

  “战争有什么好写的,无非是死人,死人,再死人。”

  “就是要写这样的小说,战争,死人,所以才会恐怖。”

  “准备写多长,八百,一千,一万,还是几十万?”

  “《战争与和平》那样宏大而厚重的长卷。”

  《战争与和平》,幕搜肠刮肚的在脑海里搜索这四个字的存留的印象,好一会儿才有所悟的点点头。

  “是一个俄国作家写的吧。”

  “列夫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对,我知道,上学的时候学过,他还写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那好像不是他写的吧,《复活》是他写的。”

  “《复活》,对,复活是他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是保尔柯察金,我记起来了。”

  “好像是,我也不记得了。”

  小说方面幕未能给墨丝毫的启发,对于《战争恐怖》如何开端,他依旧毫无头绪。还未开始就以陷入僵局,墨感到无比烦恼。

  “毫无头绪,”墨喝着酒自言道,“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那是你书读的少,读书多了自然会写,古人不是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杜甫的诗。”

  “没错,所以说还是要多读书,读的多了自然会写。”

  “确实如此。”

  两人喝了十二瓶啤酒,每人六瓶,中间幕去了三次厕所,墨去了两次。墨实在是喝不惯酒这种东西,尤其是啤酒,喝多喝少完全在于去厕所的次数。若非应酬,若非是和幕这样的朋友,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喝啤酒的,和冰冻的饮料相比,他定会选择后者。幕想继续开瓶,墨赶紧上前阻止,说今天喝到这里,有空再约。时间约莫十点,两人喝了近三个小时,墨已有几分醉意,幕也是口若悬河胡言乱语起来。

  翌日,墨从梦中醒来已是八点,起床刷牙洗脸后匆匆换上衣服,出门后拦了辆出租车。他告诉师傅直奔新华书店。新华书店里,墨花了 四百多元钱买了十几本中外名著,其中包括两本余秋雨的散文集,钱钟书的《围城》,霍桑的《红字》,还有马克吐温的中短篇小说等。书店服务员用了两个袋子帮墨装了起来。他还想买本《战争与和平》,可是外国文学书架上下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

  “一下买这么多书啊?”结账时女服务员不无讶异的问,

  “嗯,”墨笑着回答,“多看书挺好。”

  返回的路上墨顺便去超市,买了泡面,香肠,鸡蛋,面包和辣酱。两手拎得的袋子一个比一个重,到家后躺他倒沙发上累得直喘粗气。

  墨从霍桑的《红字》开始读起。

  有时坐在客厅沙发,有时趴在卧室的床上,中午煮泡面,下午煮泡面,偶尔加个煎蛋或香肠。泡面里时常放勺辣酱,以刺激混浊的脑神经。读书时他会关掉手机,累了就在躺下来休息片刻。墨如痴如醉般沉迷于书的海洋。《红字》读完了,他又马上有拿起一本余秋雨的散文。

  全神贯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墨还不觉得,女朋友便突然间回来了。

  当时他躺在床上认真读着余秋雨的《行者无疆》,卧室的门开了都未觉察,直到女朋友猛地扑倒他身上时才反应过来。

  “亲爱的,现在这么用功啊,还读起书来了。”女朋友从床边拿起一本在墨眼前晃了晃。

  “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墨诧异的看着女朋友,以为她回来还有两天时间,而现在的突然出现,使其慌乱起来。辞职的事还未跟她说,墨原本想在她回来之前找到工作,却因为写小说的事全然忘了。

  “我啊,我想给你个惊喜。”女朋友,“怎么样,高兴吗?”

  女朋友上前亲吻墨的脸颊,墨却受宠若惊般躲开了。

  “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不是说要给你惊醒的嘛,提前告诉你还哪来的惊醒,不过你倒也给了我一个惊醒,买了这么多书,你是准备要当文学家吗?”

  “额,”墨不知该说什么“没有,只是一个人无聊。”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认真的读书哦,进门了还不知道。看你这么认真,今晚我就好好奖励奖励你。”女朋友眨眨眼,嘴角翘起做出一个俏皮的笑脸。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晚会儿吧,我先去洗个澡。”说着女朋友从床上起来,脱下衣服,哼着歌裸身去了浴室。

  须臾,洗手间传来的喷水声,随之是女朋友悠扬的歌声。她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歌,从进入浴室直唱到擦干净出来。墨踌躇着要不要将辞职的事情告诉女朋友——这种事她早晚会知道,不过要是在找到新工作之后再说更好。可新工作不是马上能找到,这期间无处可去,整日待在家里的话根本无法隐瞒,何况自己现在中了毒似的想去写小说,更是无心找什么新工作。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十五分钟后女朋友裹着浴巾出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唱着歌。而墨正立在门口等着。

  “我辞职了。”墨面无表情的说 ,

  “什么?”女朋友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

  “我辞职了。”墨重复道。

  “辞职?为什么辞职,什么时候辞的职?辞职了你再想找什么工作?”女朋友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前些日子辞职的,我受够了那种生活。”墨毫无讳言的说出心里话,

  “受够了哪种生活?公司里上班不都是一样的嘛,有什么可受的。”

  “单调而无聊,像机械般无自由,无思想。”

  “什么样的工作时间长了都会感到单调、无聊,可是为了生活,无论是谁都要去工作的。你想什么呢,难道是想整天坐在床上看那些没用的书吗?”

  “我只是想写部小说。”

  “写小说?我可从不知道你还会写小说。”

  “也是尝试着去写。”

  两人这时候已回到卧室,墨把手臂放在她的脑后,女朋友的心情多少有所平复。

  “写小说也挣钱,你要是真的能写也不错。”

  “现在只是尝试着去写,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出。”

  “那写多少了?”

  “还没开始,不知道如何下笔。”

  “工作呢?难到日后你就每天二十四小时读书,写小说吗?不打算工作了吗?你知道这份工作是好不容易找的,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辞了呢?”

  “我会去找工作,本打算在你出差回来前找的,可是这些天只想些小说,给忘记了。”

  “那你准备写哪方面的,玄幻,穿越,还是爱情?”女朋友的话和幕如出一辙,

  “《战争与和平》,我想写像《战争与和平》那样的小说。”

  “天啊,”女朋友不禁叹声道,“战争,和平,现在谁还看那样的小说,能不能写点靠谱的东西,写点能挣钱的小说。”

  “可是我心里就是想写这种小说。”

  “你觉得你能百分百写出来吗?”

  “不知道,不过我正在努力。”

  “努力?怎么努力了?这些书吗,读这些书吗?”

  “读的书了多了,写起来就会顺手。”

  “写作是要靠天赋的,光读书有什么用。再说,你现在哪还有时间读书,明年我们准备要结婚的,结婚前我们买房,买车,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更多。你现在把工作辞职了,天天在家读书有用吗?写小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总不能不上班,整日窝在家里写它吧。”女朋友的情绪再次开始波动,

  “我说了我会去找工作的!”墨也无端大声起来。

  女朋友指责无任何理由便辞去工作,墨默然接受,不过又去横加批评他写小说,墨有些心生反感。最后两人以背对背侧躺的姿态停止了这场争吵。

  外面的空气清凉而无味,纱帘的投影在地板上左右浮动。墨安静的蜷着腿,右手伸到床头柜上的书,思绪跟着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辗转反侧。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悦耳的猫叫。

  第二天,女朋友连招呼都未跟墨打就去上班了。而墨醒后便坐在床头看起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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