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时值六月,不知至礼现在是何情况,我也忘记打电话过问。雨丽更是没有联系过,我们算不得朋友,我也无任何话对她说。两人最深的关系,也只是在她请我喝过一次咖啡。她说的话我不知有多少是真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理由也完全算不得理由。纯真无暇的情感,恐怕多存在于小说和电影,现实中能有多少是因喜欢而在一起,因不喜欢而选择分离的。不过就当时而言,我多少有些信了,所以她提出和至礼分手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认为是正确的,因为最初我就隐隐觉得他俩不合适。

  一段时间后雨丽还是回来了,而且先去找了我,两人还是约到上次见面的咖啡屋。这次雨丽和上次有所不同,我去时她已经在咖啡屋等着。依旧是我们上回坐的位置。雨丽化了淡妆,眉宇间透着清新,脸颊上还涂有厚厚的粉底,鼻梁挺拔有形,应该是刚做过手术,脖子上挂着星状白色项链。见到我后她站起来,身着蓝色条纹连衣裙的她显出体形的优雅,灰白色高跟鞋鞋跟足足有八厘米,走近时浓郁的百合香水味扑面而来。

  她的举止颇有礼貌,动作协调而不拘谨。坐下以后服务生来了,同样还是上次那个,而这回不等我说,雨丽便开口点了杯卡布奇诺。我还是要了玛奇朵。

  “我开始喜欢喝苦咖啡了。”她说。

  我装作没听见,后仰着身体保持沉默。她意识到我的冷漠,便不再开口,坐在那里视线偏离的一侧,静等着服务生送来咖啡。

  “怎么回来了?”服务生刚把咖啡放下,我便打破这静默。

  我脑海里闪现出了很多问题,但犹豫先问哪个,且心底里我对发问有所抵触,更多的想让雨丽主动去说。但为了不让尴尬继续,我就随口而出这么句话,也不管是不是最佳。

  “回来拿些东西,”她说,“然后把店面退了。”

  “那找我干什么?”我不无反感的说,

  “是想知道至礼他怎么样?”

  “至礼会没事的,你放心。你怎么样?应该挺不错的吧。”

  “还好。”

  “孩子呢?是不是把孩子打掉了?”

  雨丽低头没有说话。

  “那你上次那些话什么意思,你还不是都告诉至礼了。”

  “我没告诉他,是他自己发现的,他看我手机发现的。”

  “那孩子是至礼的吗?”

  “我也不知道。”

  “那你……”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怎样?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我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不是小女孩了。”

  “话虽如此,可你对至礼还是有感情的吧。”

  “感情能当饭吃吗?”

  “生活不一定要立马成功,两个人辛苦点有什么不可,非要非富即贵吗?”

  “不是非富即贵,我只是想日子能过得轻松点。”

  “过得轻松点,什么叫轻松?轻松容易让人失去自我。”

  “试问谁又能保持自我呢?你能吗?你的自我是什么?”

  雨丽连续三个问句让我心头一紧,竟无言以对。我的自我是什么?我也是有时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接触“自我”两个字是读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那年我还在上高中,周末去新华书店买字典时无意中看到了它。当时的政治课上有教哲学,不过是浅尝辄止的皮毛,我也只是熟悉了国外那些有名气的哲学家,尼采,卢梭,马克思,恩格斯等。至于他们的著作,从未读过。也很希望去读几本,所以当看到弗洛伊德的这本书时,我便有心买下。但由于钱的问题最终还是放弃了。

  雨丽继续说着冠冕之词,而我已无心再听。蘧然她的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瞬时碾压了房间里悠然的氛围。她从身后拿出精致的黑色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个红色苹果手机。对方想必是至礼口中的那个男人,因为挂完电话后雨丽说有事要走,随后就匆忙的离开了。我起身走进窗户,透过玻璃看到咖啡屋门口停着一辆奔驰轿车。几秒钟后雨丽的身影出现,慌张的上了那辆车。我本想看看那个男人的面目,可是对方连车都未下。

  这样的会面不知算不算是不欢而散,她来找我究竟是何目的也没搞清楚,或许只是为了挽回几分颜面,更或是是为了炫耀。后来我也没和至礼谈起过此事,我觉得在他面前,最好不提任何关于雨丽的事。

  至礼直到离开学校也没来找我,只是打了个电话,说要去外面找工作,到大城市里看看。他没再问雨丽的事情。我也只是嘱咐几句客套话,在外面多加注意,找到工作后要踏踏实实,一个人生活不见得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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