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被放在小推车上,此时他也顾及不得泽对蛇的恐惧,因为身后有远比蛇更让其恐惧的东西。父亲是推着小推车跑着回到村子里的,到村口后几乎没了气力。进村后每遇见一个人,父亲都会颤栗着告诉他鬼子来了,要打仗了。而后每个听到的人都如蜜蜂蛰了般,四处逃窜。到家后父亲放下小推车,关上栅栏门,接着抱起泽进到了屋里。也不知此时父亲哪来的力气。

  “要打仗了,要打仗了。”父亲结巴得说道,

  “你慌什么,打什么仗啊,你去一趟市集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母亲不明所以的责问道,

  “鬼子来,要打仗了,市集已经没人了,都跑了。”父亲看都未看母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遂后又立刻站起来。

  “鬼子来了?”母亲面部滞拙的看着父亲,然后又看看泽。

  泽站在旁边摆弄着他的面具,无暇顾及母亲的眼神。他想让母亲给面具穿上线,然后戴上出去玩会儿。不过当看到父亲时泽有所不安,觉得此时提出这种要求母亲可能会不答应。他想等父亲镇定下来再说。而父亲却迟迟未能镇定。

  “要打仗了?”

  须臾,母亲嘴里蹦出一句,这句话不管声线或是语调,显然和之前那句“鬼子来了”大相径庭。泽几乎认不出那是母亲的声音。颤栗,惊骇,茫然,疑惑,无不包含于此。

  母亲马上也被父亲的恐慌浸染,泽也因母亲的不安而恍然无措,浅薄的意识里,多少感到鬼子来了不是件好事,打仗更不是件好事。他停止摆弄手中的猴子面具,稍稍向母亲身边靠了靠。母亲坐在床沿抱着妹妹,泽站在旁边摸了摸妹妹的小脑门。

  妹妹睁着眼,眼球如父亲做的弹子,目光盯着母亲的下巴。泽抚摸她的脑门时未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妹妹的世界太安静了,任谁都无法打扰。泽认为妹妹听见了父亲的话,那么理所当然的知道鬼子来了,要打仗了。只是她肯定不知鬼子来了,要打仗了这两件事情的厉害,否则也不会看母亲的下巴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怎么办 ,怎么办?”母亲的嗓子仿佛含了沙子,

  “我知道怎么办!”父亲如狮子般低吼了一声。

  父亲的吼声让泽害怕极了,喊了句“妈妈”后趴了母亲腿上,随之眼中涌出泪水。刚入睡的妹妹也被惊醒,许是听见了泽哭声,随之也跟着哭叫起来。妹妹的哭声尖锐而持久。

  “别吓着孩子。”

  母亲用手臂将泽向自己跟前搂了搂,然后掀开补丁衣服,将奶头塞进妹妹嘴里。妹妹嘟囔了几声后安静下来。泽不敢像妹妹那样大声哭泣,他只是默默地流泪,鼻息愤愤仿佛塞了东西。

  “要不上山吧,去山上躲几天,等鬼子走了我们再回来。”

  母亲说出自己的建议后拍了拍闺女的后背,虽然是这个办法可行,但是语气中几分不情缘,看着怀里刚出生的闺女,母亲担心她受不了山上的潮气。

  “去山上,”父亲说,“去山上我和泽受得了,你和闺女那能行,你刚生完孩子,下地走路都不方便,怎么上山?”

  “那鬼子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不过市集里的人全都跑光了。估计快了,也许两三天,也许是明天。”

  父亲不敢往后多做推算,因为他笃实不敢保证,说不定现在鬼子就在路上,今晚就会突袭村子。更说不定鬼子已经来了,三个拿枪的鬼子正准备撞开他们的大门。想着,父亲不由得朝房门看了看,仔细听了下外面的声音,所幸没什么动静。鬼子是什么样子的父亲也不清楚,或许很高大,很威猛,而且凶神恶煞。

  以前他去市集卖柴,卖完后有时常去旁边的茶馆讨碗凉水喝,喝完还往葫芦里灌点。茶馆老板是个善人,也不问他要钱,毕竟只是几碗凉水。不过次数多了父亲也不好意思,有时会硬往老板柜台放上几个子儿。天气炎热或者阴天下雨,父亲也躲到茶馆里坐坐,他总是坐在最为偏僻的地方,生怕那些喝茶爱干净有钱人看见。对此,茶馆老板从未说过什么,有时还让人送碗茶给父亲。

  父亲是从那些喝茶的人听说关于鬼子的事情的。他们说鬼子见人就杀,他们还说鬼子会强奸女人。这是所有关于鬼子的话中,父亲记得最真切的。

  小时候父亲遇见过狼,那时差不多和泽这般大的年纪,他也是随自己的父亲去山上砍柴。山上父亲遇见了兔子,当时他还没有弹弓,只能小心去偷袭,可是兔子鬼得很,还没等父亲准备好它就跑了。父亲于是去追,追了了老远也没追到。而泽的爷爷当时并没有发现父亲去追兔子,等到发现时,父亲已经尾随兔子跑到不知哪儿去。

  兔子在草丛里休憩,父亲躲在树后面打算扑过去。可是没等他出手,不知哪里跳出一只狼,猛地将兔子咬在嘴里。父亲吓得直接摊到在地上。此时狼也发现了父亲。狼站在那儿凝视着父亲,父亲同样盯着狼的眼睛不敢动弹。片刻,狼松口把嘴里的兔子撇下,然后呲着牙逼近父亲。狼的牙缝中残留着兔子的血,父亲仰着身子双手向后按在地上,呆滞在那里俨然木桩。狼突然跳起向他扑来,这时从侧面袭来块石头,一下砸到了狼的脸上。狼像狗一样惨叫一声,然后扑到了父亲的右边。还发呆的父亲遽然被爷爷拉到跟前。等狼回身再欲袭击时,爷爷已经手持木棍站在了父亲前面。

  爷爷和狼撕打了好长时间才将其赶跑,之后爷爷也是遍体鳞伤。父亲看到爷爷的脸上有好几道狼的爪印,腿上还被狼咬掉了一块肉。鲜血滴在地面上,很快染红了一片。

  父亲由此特别畏惧狼,而听人说到鬼子,父亲以为他们比狼还要厉害。至少狼不会强奸女人。看着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女人,父亲忽然感到巨石压顶,逼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泽慢慢停止了抽泣,鼻翼两侧的泪水也干了,只剩下紧巴巴的眼角有点不适应。父亲坐到房子中间的木凳,埋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木凳是属于泽的,父亲的椅子位于靠墙的方桌右边,那里有两把椅子,另个一是母亲的。他们三人一人一个,谁也不会占谁的。现在父亲占他的凳子上,泽生怕凳子会被父亲坐塌。泽扯了下母亲的手臂没敢说话。母亲也没任何回应,只是将怀中妹妹抱得更紧。

  “村里人都知道吗?要不,你去问问村长,看看其他人都怎么办?”母亲再次开口。

  父亲咕哝一声,泽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不过稍后父亲起来出了门。这让泽顿时放下一块重石。出门后父亲回身把门关上,并对母亲喊,我不回来,谁来也别开门。

  “知道了。”母亲坐在床上,对着门应道。

  接着,泽听到父亲匆匆的脚步声,之后是栅栏门被推开的声音。

  父亲走后屋子里遽然空荡荡的,由房子的顶梁到地面上泽的木凳,无不散发出恐怖和凄冷。母亲让泽把门栓插上,然后抱着妹妹回到床中间。母亲将妹妹放到柔软的花布棉垫上,轻轻拍打了几下她的肚子,同时还哼唱了一会儿小曲儿。泽听过母亲哼唱的小曲儿,特别喜欢,他以前睡不着母亲就是像这样哄他的。

  泽握着面具,静静听着母亲哼唱的小曲儿,嘴角不时露出微笑。时间这时候戛然而止,画面有地面上的木凳开始,逐渐转移到旁边的正方桌,桌子已有些年头,边角磨损的厉害,桌面上脏兮兮的坑洼不平。桌上放着两个白色瓷碗,其中一个盛有腌制的咸菜。桌子上停留了几秒钟后,画面移到屋子正中,一尊关二爷的神像——关二爷手持青龙刀,威风凛凛。神像摆放在挨着墙壁,用石头砌成的长方形沿子上,前面还有香炉,此时的香炉没有焚香,不过里面堆满了香灰。再过来是里屋,中间隔了个布帘,可以看到母亲俯着得身子,和泽背过去的侧影。

  狭小而昏暗屋子里弥漫起温馨,尤其是画面里出现妹妹入睡的面孔。母亲把脸颊贴到妹妹柔软的脸蛋上,泽的嘴角显出一丝俏皮的笑靥,恐惧和不安俨然静止于地窖的边缘。

  妹妹睡熟后母亲从床上下来,走到泽后面的衣柜拿出几根香,然后在关二爷神像前点燃。母亲虔诚拜了拜,之后还喊泽给关二爷磕了几个头。

  父亲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泽去开门时外面差不多已经黑了。父亲进来坐到泽的木凳上,嘴里还不住的叹气。母亲回去把床前的煤油灯点上,起初不觉得,现在火光的照耀下,泽才意识到屋里之前竟是如此漆黑。

  “村长怎么说?”母亲问,

  “还村长呢,村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全跑了。”父亲不无气愤的说,

  “全跑了?”母亲惊异道,“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吗?”

  “一个人都没有,就剩下我们了。”

  父亲犹如遭到背叛,沮丧和愤怒交叠呈现于他黝黑而粗狂的脸庞。

  看到父亲的样子,泽想到了市集遇见的老头。他若非也是遭到背叛,整个市集上的人弃他而去,就像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弃他们而去。不过老头似乎并不在乎,他看起来从容淡定,跟父亲当下的状态迥然不同。他说“我有这个”,“这个”莫非是指后背上的龟壳?泽颇是不解。难道说龟壳可以抵御鬼子,可以不被杀害,还是说龟壳能够将鬼子杀死。无论怎样,泽清楚龟壳至少能够保护老头,否则老头也不会那么泰然自若。可能比关二爷还要管用。

  “是不是都躲到山上了?”母亲焦急起来,

  “山上哪有那么多地方可多,估计是跑了。”

  “那我们也跑,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说着母亲去翻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条被单铺到床上,然后将柜子里的衣服放到上面。

  “你瞎着急什么。”父亲坐在那儿不动,“我们去哪儿,外面连个投靠的人都没有,再说,你出门万一碰见鬼子怎么办。

  “我三姨家住在省城,我们去投奔她。”

  “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三姨。省城离我们这么远,怎么去,家里连驴都没有,跑着去都到什么时候了。再说,你能保证省城没有鬼子吗?”

  “你说咋办?”母亲无奈的问,

  “不走,那儿不去,就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鬼子来了怎么办?鬼子杀人不眨眼,坐在这等死嘛。”

  “等什么死,家里有个地窖,我们躲在地窖里。村里一个人都没有,鬼子不会待太久,等鬼子走了,我们再出来。”

  “他爹,这能行吗?”

  “没问题,放心吧。”

  父亲回答时虽然自信,不过语气心中仍有几分忌惮。

  “你收拾收拾东西,捡值钱的拿,我去地窖看看,一会儿下地窖。”

  说完父亲起身出去,这次他没有关门。母亲又开始从柜子里拿衣服,让泽去外面的厨房里拿碗。

  “拿碗干什么?”泽问,

  “没听你爸说嘛,值钱的东西都放到地窖,鬼子来了,碗也保不住。”母亲说。

  泽原本要把面具放到床上,可是又舍不得,生怕回来后母亲给丢了。他把面具放到裤腰上别着,可刚出门又折返回来。

  “妈,太黑了,我看不见。”

  “拿上洋火,厨房里炤台有油灯,你点上。”

  说着母亲把洋火放到泽手里,然后继续收拾东西。平时母亲不准他玩火,尤其是手里的这盒洋火,更是碰都不能碰。如今母亲全部放到他的手里,泽高兴极了。

  摸黑来到厨房门口,泽掏出洋火划燃,眼前顿时明亮起来。推开小门,他进到里面去找煤油灯。可是还未找到,洋火就已燃尽,泽的手指还被烧了一下,疼的直接把洋火棒甩到了一边。泽再次划燃一根,看到煤油灯就在前面。他踢开脚下的柴火,向前挪一小步,点燃油灯后吹灭了洋火。

  厨房里有五个碗,还有勺子,筷子和一个铁盆,全放在锅台里面的小木盒子里。母亲让他拿碗,其他的要不要泽不知道,而且他一下也拿不完。泽踮起脚,把放在边上的五个碗抱入怀里,然后慢慢向外面走。跨过正屋门栏,泽喊给母亲,接着将碗放到吃饭的桌上。方桌上也有两个碗,其中一个放着咸菜,泽伸手拿出一块放进嘴里。到现在没有吃饭,泽早饿的受不了了。

  又是过了许久父亲才回来,母亲也基本收拾好了。随后父亲带他们去了屋后面的地窖。

  地窖是冬天家里用来储藏蔬菜的,下去时,里面充溢着腐烂的酸菜的味。地窖口很窄,只能容纳一人进出。洞口处有梯子,父亲带着屋里的油灯先下去了,随后是泽。父亲站在梯子中间接过妹妹,跟着母亲也下来了。

  地窖里铺着草毡子,草毡子上面是棉被和被单,最上面是屋里用的凉席。泽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把凉席弄过来了,许是他去厨房拿碗的时候。父亲把妹妹给母亲抱住,让她和泽坐下,然后自己又爬出地窖。泽坐在母亲身边,地窖里油灯光的很是耀眼,周围的事物无不呈现。

  不久,父亲把粮食都弄到了地窖里,还有之前泽放到屋里的碗,关二爷的神像,香炉也拿来了。瞬时间,小小的地窖里塞满了东西,泽只能紧贴着墙角那片儿空地。后来父亲又出去蒸馒头。

  泽和母亲坐在地窖里百无聊赖。妹妹也醒了,不过没有哭闹,她正静静含着母亲的奶头,吸允纯白的奶水。

  “妈,鬼子长什么样?”泽问道,

  “你爸知道,我是没见过。”母亲说,

  “那鬼子为什么要杀人?”

  “鬼子天生就会杀人。”

  “那他们是人吗?”

  “鬼子,鬼子的,能是人嘛。”母亲回头看了看泽说,“人能杀人嘛,鬼子是畜生,还不如畜生。”

  “鬼子是狼。”

  “比狼还要厉害。”

  泽心里面最畏惧的是狼,父亲从小就跟他讲,千万不要越过村子的石碑,石碑那边有狼,狼专门吃人。鬼子比狼还要厉害,泽心里狼的位置第一次被替代。泽脑海里开始勾画鬼子的模样,他们不是人,且比狼厉害,那肯定有着比狼还大的嘴,还要长和锋利的牙。泽以为,狼之所以厉害靠的是嘴和牙。以此推论,鬼子的嘴定比狼大十倍,二十倍,牙也是更长更锋利,否则不会比狼厉害。鬼子肯定也是四只脚走路,跑得也比狼快,这点毋庸置疑。

  “妈,那你说什么能打败鬼子,乌龟可以吗?”

  “乌龟?”母亲不禁笑了出来,“乌龟那么小,怎么能打败鬼子。”

  “那龟仙呢,龟仙肯定不怕。”

  “龟仙,你见过龟仙吗?”

  泽把白天跟父亲在市集碰见的那个老头跟母亲说了。泽看到了老头后背的龟壳,而且他不怕鬼子,所以认定那人是龟仙。

  “或许吧,”母亲将泽拉到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龟仙许是不怕鬼子。”

  “那孙悟空呢?孙悟空肯定也不怕鬼子。”

  母亲以前经常跟他讲孙悟空的故事,印象里,孙悟空好像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没有谁能打得过孙悟空。说到孙悟空,泽伸手去摸在市集捡的那个猴子面具,打算戴上,扮作成猴子让母亲看看。然而摸索了好一会儿竟没找到,他马上起身慌张地寻找起来。

  “找什么呢?”母亲问道,

  “面具,我的猴子面具没有了。”泽焦灼的说,

  “我怎么没见面具,你哪来的面具?”

  “白天我跟爸爸去市集捡来的,刚才还在呢。”

  “是不是丢屋里了?”母亲也帮忙四处看了看。

  泽记得去厨房拿碗的时候还在,或是丢厨房了。他跟母亲说要出去,面具可能在厨房。母亲没有拒绝,也想他去帮帮父亲的忙。

  从地窖爬出来,泽摸着黑走到院子,到厨房时看到里面的煤油灯还亮着,不过父亲不在。泽看到厨房案板上有面,看来父亲正要蒸馒头。泽在炤台下面的灰堆里发现了面具,捡起来后捂在脸上试了试,还好没坏。这时父亲进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妈呢?”

  “我妈还在地窖里,嗯,妈让我上了帮忙。”泽把面具放在背后。

  “小孩子家帮什么忙。”

  父亲手里拎着白天去了毛的兔子,还有已经剥了皮的两条蛇。

  “要不你先烧火吧,烧锅水,把这些先炖了。”

  按照父亲的要求,泽蹲在灶台前点火,面具贴身放在旁边怕父亲看到,也怕再次丢了。点着火以后,父亲往里面放了几根粗柴,然后让泽去门口守着,告诉他有什么动静就跑回来。

  泽点了点头,随后走出厨房,来到院子,推开栅栏门去了对面叔叔家门口坐着。起初还好,泽专心摆弄着猴子面具,用手捂到脸上,还从围院子的栅栏中抽出根棍子,当做金棍棒,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累得喘气才坐下来休息。坐下后,泽又去想白天见到的老头,他笃定老头是龟仙,否则后背上的龟壳怎么解释。

  去年父亲在市集里给他带了只乌龟,非常小的乌龟,泽喜欢的不得了。可养有七八天,乌龟突然不见了,屋里屋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为此泽伤心了好些日子。后来,过了有一两个月吧,父亲在院子里找到了龟壳。泽拿着龟壳,母亲说把它埋了,这样乌龟就会化成龟仙。泽信以为真,将龟壳好好埋了起来。如今在市集上遇见龟仙,他怀疑是不是他的小乌龟转化的,不过年纪大了点,也许是小乌龟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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