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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城的寒冬腊月,我勒个去,真是够我们这流浪狗喝一壶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每一位大白腿美女的衣服,她们买了早餐都是嗖嗖地从我和妈妈的那个小窝飞奔而过,看到她们冻得那可怜样,我也不好意思等人家们放什么牛奶了。
李贵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妈妈身体越来不好了,鼻子还是会渗血,它本来吃的就少,加上天气寒冷,妈妈说它可能挨不过这漫长的冬天了。它告诉我,想做一只流浪狗,你首先要学会自立,学会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活下来,而最基本的就是可以吃下任何可吃的食物。如果它不在了,我还是没有学会,就让我去找李贵,等开春了再说。我流着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妈妈告诉我不要难过,万物皆有生有灭,我们狗界活到十三四岁已经是老年狗了,妈妈说,如果有来生它还会做一只流浪狗。它还吩咐我只准做李贵的朋友,不可做李贵的奴才。我似乎听懂妈妈说的话了,暗暗记在心里。
冬天真的是漫长的,但我的活动还是不能减的,每天绕雁大校园跑五圈,饿了就在枯草里寻找干扁了的果核,僵死的小虫,渴了就去雁大水房的沟渠喝上几口冰水,总之,为了能够自由活下去,我必须学会长大,学会自食其力。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我竟然又胖了些。
为了能寻找更多的吃的,我必须走得更远一些,比如雁大周围的村庄,雁大对面的医院等。那天我在医院门口又见到那位怀孕女人了,这次她和一个同龄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穿了一件红色羽绒服,另外那个女人穿了一件绿色棉衣,绿棉衣女人说:“你干嘛还要怀孕啊,你不要命了?那个刚刚做掉!”红羽绒服女人答道:“不行啊,人家里就让生呢,上次回他们老家,家里的叔叔大爷都在怪我,不给他家传宗接代啊,说我不是他们家的媳妇,愧对他们祖宗啊!”绿棉衣女人气恼道:“一群有病的家人,都什么社会了,难道生个孙子天地就反转了?”红羽绒服女人答道:“也不能怪他们啊,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必竟我确实没给他们家生个男孩儿啊,要怪只能怪我肚子不争气了!”我看到那个绿棉衣女的脸都绿了:“你脑袋有病啊,这么多年书白读了,你们两口子好意思做大学老师啊!生男生女是你肚子的问题啊!”“算了,你爱咋咋,自己去做B超,本小姐不陪了!”说完,那绿棉衣女人噔噔地走了,那红羽绒服女人急忙追上去,拉扯着那个绿棉衣女人,她俩又一起朝着门诊走去。
妈妈上次告诉我,死亡并不可怕,没人知道死亡那边是什么,它说这是从图书馆传出来的。正是这句话鼓励我在没有人送牛奶火腿的寒冬里奔跑起来,也让我不害怕失去一切。
故事会在寒冬腊月凝结吗?
八 上任宴请众人 家中巧收贿赂
李贵的院长任命下来了,他要宴请众人,马青青告诉他别顶风作浪,小心高兴了半天再让人撸下来,李贵气打不到一处来,说马青青不仅不祝福他还尽说风凉话。马青青回话说,我是你的家人,我才会提醒你,这次你的任命这么突然,你小心连累了永庆,自己是什么样的葱自己难道不清楚。这话说的够劲,上次我的白大姐来找我,说它受不了男人们的那个臭味道了,它说夏天开窗户还好,冬天有了暖气,男生们就把鞋放在暖气片上烤着,它多次都快晕吐了,她想与我一起流浪,结果跟着我在外面草地刨了两天食便悄悄溜达回那宿舍去了。后来它解释说是因为和那帮男生有感情了,不忍离开。这个理由还蛮煽情的,暂且相信又不会少了一根汗毛。李贵听马青青一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马青青说起王永庆让他想起张勤了,如果大势请客的话,必然要请到张勤,以前两家经常一起吃饭,自从那次夜半敲门后,李贵与张勤再也没碰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李贵决定只叫男人,不叫女人。马青青对这个奇怪的决定感到莫名其妙,说懒得管他,便自顾弹了琴去。李贵也懒得理马青青,独自盘算着请哪些人。
李贵坐在孙波以前坐的那把转椅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想着站在一百号老师们的面前讲话的威风,想着原来看不上他的人对他的恭维,不禁笑出了声,在那把转椅上旋转了起来,李贵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每一届新上任的领导都会点三把火助一下旺气。这个我们都知道,每次你看到学校挂了红色横幅,在其它学校或许是搞什么学术会议,雁大可不是,我长辈的长辈说它们也没见过雁大办学术会。雁大是新领导上任,要进行一次整顿,最起码得敲敲钟,让你知道新官的政策是严肃的,是不可违背的!李贵当然也有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是开会纪律,文法学院开会纪律向来都很差,规定两点半开会,三点能开了就很不错了,规定不能请假不能迟到早退,但总会有各种理由来不了,也会半路溜跑的。即使来开会,也是好久不见,十分想念聊聊天,除了不聊写书,别的都能聊,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孩子尿裤,远到西伯利亚,近到上厕所没纸,台上的念文件,台下的聊婆妈。李贵想应该整顿一下,他吩咐秘书除了已经退休的和在外学习的,其他所有人不得请假,不得迟到,不得早退。秘书问:“请产假的来不?”秘书原来和李贵关系很近乎,经常开玩笑。李贵正了脸说:“你能让她来就让她来!”秘书一看李贵不高兴,赶紧闭了嘴写通知去了。学生会的干事们接到秘书布置会议室的任务后,忙乎了两天,把整个房间洗刷好几遍,玻璃亮的晃眼,桌椅板凳擦得溜光,顶上挂了彩带,北墙上挂了环形鲜花,就跟过新年似得,就是在正面多了一横幅“热烈欢迎李院长上任”。李贵看后很满意。
那天学院的老师们能到的都到了,就连马上到预产期的孕妇也到了,大家乌压压一片进入会议室,看到会议室的布置,都没顾上聊纸尿裤的事,互相瞪眼看着会场,文法学院好久没这么喜庆地布置一下会场了,有老师悄悄问:“闹这么好看,咋没来点水果瓜子之类的呢?”老师们纷纷应道:“是啊是啊,应该有点水果瓜子的!”。李贵穿了白色棉质保暖衬衣,外套一件黑西装皮衣,下身穿黑蓝色西裤,黑色皮棉鞋。马青青告诉他就像平时一样,不要太正式,但李贵出门悄悄拿了领带,来到办公室让秘书打好才觉满意。李贵进门,大家还在悄悄说着,李贵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众人一圈,又清了下嗓子,大家似乎不懂李贵暗语,继续叽里咕噜说着。之前李贵也是讲过话的,比如:“那个咱们会后辅导员们都留下,书记有话说。”虽然简短,但辅导员们都留下了,可见效果很好。李贵又清了下嗓子,下面有人便说:“李老师,昂不,李院长,麻烦快点儿说吧,吭吭吭啥呢。”下面一阵哄笑,李贵脸一下子挂不住,但也没敢说什么,发言的是现任教务处长的弟弟,李贵可不敢得罪他,做院长的和教务处搞不好关系,那麻烦就大了。李贵笑一笑:“好好好,大家好,很高兴……”李贵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又说一句:“大家鼓掌!”李贵便又笑笑:“好好好,很高兴……”大家接着鼓掌,等大家鼓掌停下来,李贵准备了好几天的发言全忘了,一时将在那里,不时地摸自己头顶上不多的几根头发,秘书在下面提示,兜里有。李贵急忙掏兜,便结巴地读了起来,下面的人拿出手机纷纷拍照,互相窃笑着。
李贵的第一次大会让他很气恼,他憎恨那些喊鼓掌的人,更憎恨自己多年来大会发言的怯场,从大学到工作以来,李贵凡遇大会发言必怯场,所以李贵每次都会在兜里装一份,以备急用。之前李贵认为是官职低,底气不足的原因,这一次,做为文法学院的第一领导,李贵再一次怯场,他又开始憎恨自己性格像父亲一样木讷,人一多,说话就不利索,只有靠酒壮胆。
太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停下脚步,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我讲的故事也会不时更新,不然,谁听呢,先来段音乐,嗯,《烛光里妈妈》挺好,容易煽情,还安全,可靠,政治性稳定。
李贵的工作也日渐多了起来,发言不愉快的事情也只能慢慢忘记了,如果每天都计较这些事情,李贵也不会从那么多兄弟里成为唯一的那个读书人,也不会成为班级成绩最好的学生,也不会被做为优秀的学生留校,这么多年来,李贵学会的本事除了靠酒壮胆,还有一招办法,那就是把那些视频一个个地过着看,李贵随着自己的一次次高潮,也便忘掉了许多的不愉快,忘掉父母的争吵,忘掉被家人吃掉的小狗丁丁,忘掉所有人的嘲笑,忘掉自己的尴尬。李贵之后开会都是拿了稿件,直接念着传达上面通知,虽然没有王永庆在校会上那么有鼓动力,但一些老师们反而拿起了笔在记录,这让李贵也感慨,老师们实际上根本不想听你的煽情,他们需要你做实实在在的工作安排。
李贵很忙,除了学院事务性工作,李贵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自从上次和秦可吃过饭后,李贵还没有单独和秦可聊过,见秦可在一楼与学生说话,李贵便叫秦可到他办公室一趟。秦可进来,李贵拿了几盒阿胶糕,还有一些山东的其他特产,用一个纸袋子装起来交给秦可,说谢谢秦可的饭。秦可推托几下,李贵还是坚持让秦可收下。李贵问秦可是否有教课的想法,秦可连忙说很愿意的,但是自己是以辅导员身份进来的,没有上课资格的,李贵笑笑说没事,他可以安排上一些公共课之类的,慢慢来。秦可感激李贵,觉得自己上次可能反应过激了,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骂了李贵,谁能想到,几个月前的李贵还在为孙波忙来忙去,现在竟然代替了孙波的位置。秦可更是觉得衙门水太深,小心为妙。见秦可一直站着,李贵便让秦可坐下,顺便关了门。
秦可便只好坐下,李贵问秦可最近可好,秦可回答挺好,李贵又问,各方面可都满意,秦可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个套路,便说都挺好。秦可正想着下一步应对的办法,李贵又问:“你是怀孕了吗?”秦可莫名道:“没有啊。”李贵道:“那你最近走路姿势可不好看!女孩子怎么能走八字步啊!”秦可无语,便说:“我一直这样走的啊。”李贵又说:“那以后可得注意了,你知道吗,处女就不那样走的!”秦可再次无语。李贵继续道:“你呢,已经是过来人了,许多方面也还是不懂,你看看你的爱人一直在外,你不动点心思,他能不在外面胡来?”秦可忙说:“是的是的,确实是需要注意的!”李贵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还有,你对他那方面满意吗?他时间可长久?你可舒服?”秦可倍感郁闷,看了下表便站起来说:“李院长,我学生还在下面等着,我完了再过来找您好吧。”李贵也站起来说:“昂昂昂,秦可啊,可是要下功夫的呀,不要以为我跟你说这些就觉得李院长是个不正经的人哦,我也是为你好啊!”秦可边点头边往外走说:“知道知道,谢谢您啊!”李贵笑笑:“年轻人啊,忙点儿好啊,赶紧去吧!”秦可慌忙逃离出楼,长出一口气,同城的风够冷,吹得秦可一个劲儿地打颤。
李贵让秦可去带学院在校内开的公选课,秦可很感激李贵能给讲课的机会,李贵还说秦可如果愿意的话可派出学习,为以后行政编制转教务编制做准备。秦可觉得虽然受了李贵几次言语的难堪,但李贵也没有动手动脚,而且也没听别人说李贵,李贵也没有给老师们使过绊子什么的,反而倒是老师们有什么事都去找李贵帮忙,李贵也乐得其中。秦可自己想到,只要李贵不动手,一切都好办,不就是说几句淫秽话吗,就当看肉书了,不然自己还能离开这个地方?自己可是从二百多个辅导员里竞争下来这么个岗位!听一个考入银行的同学说,她们每天半夜四点还在开会,第二天照样出去拉客户。秦可觉得自己也还算可以,毕竟李贵还没有上手脚,自己聪明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做学生工作眼看就半年时间了,秦可也明白了不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有一次去找李贵,看到李贵正在通电话,李贵很平静地点头说:“是是是,对对对。”当电话结束,只见李贵使劲摁了挂断键,把手机摔到桌子上,嘴里喷出一句:“王八蛋!操!”
李贵自己实际上经常悄悄说这句话,我经常听到。人有时候没办法的时候就得过过嘴瘾,不然,还能怎样。狗也逃不脱。
新年就要到了,秦可觉得自己也应该对李贵的帮忙给以回报,请吃饭可就算了,尽量减少单独碰面的机会。买礼品,买什么好呢,贵了呢自己那点儿工资除去吃喝化妆品也剩不了多少,便宜了呢,也拿不出手,秦可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眼看新年这天就到了,秦可还是什么也没买,最后决定直接包个红包拿点水果去家里坐坐,和他家人也熟络熟络。新年前一天下午秦可打电话问李贵什么时候有时间,李贵便说我现在就有啊,你到我办公室吧,秦可忙说自己在外面回不去,问能否晚饭后去李贵家里坐坐,李贵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秦可是第一次去李贵家,她把妆卸了,弄了点乳液在脸上,头发也从后面随意扎起来一个马尾,看起来更纯朴一些。秦可提溜了一个水果篮去李贵家,走到李贵楼下,秦可看看李贵楼下一家家叫喊的麻辣烫,米粉店,再看看满墙的小广告,便觉得李贵奋斗这么多年还是住这么个破楼,禁不住想到自己何年是个头。
李贵给秦可开了门,客气道:“来就来吧,拿什么东西啊。”说着便接过果篮让秦可进来,秦可看到李贵家布置的还蛮有格调,仿古地板,碎花布艺沙发,与茶几上面的垫子,窗帘,餐桌布都是一个系列的美式田园风格,家面积不大,但很温馨,从里屋传来弹奏钢琴的声音,秦可寻思,看来李贵家有个有格调的老婆了。李贵老婆,马青青,并不讨厌狗,但是她天生狗毛过敏,这也是导致我和马青青关系一直一般的原因,也是我不能经常去李贵家里做客的原因,但她也会买一些牛奶火腿给我们吃,我喜欢看她在操场上练太极舞剑,也正是因为练太极,在马青青的脸上没有中年女人的那种戾气。生活就像一块抹布,你需要不时清洗抹布的脏物,过一段时间你还得需要换一下这块抹布,不然它就会在你的脸上留下脏污,每个人的生活都没有那么容易,每天开心的那是傻子。
李贵与秦可闲聊着,就是学生工作,上课等一些事,并且一直与秦可保持距离,秦可自己暗笑,看来来家是来对了。但聊这些事李贵几句话就冷场了,秦可又不好问李贵别的什么,便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说:“李院长,真的是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也没有什么能回报您的,这点钱您……”李贵见状,赶紧拿起来连连说:“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正推托中,听到里屋琴声停止了,接着听到脚步声,李贵慌忙将那个信封压在沙发垫子下坐了上去,秦可惊呆了,也赶忙坐下。马青青出来看到秦可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不知道有客人在,出来晚了,还请见谅!”秦可忙站起来说:“没事的没事的,打扰您了。”马青青对李贵说:“没有给客人泡茶吗?”李贵没吱声,秦可边穿鞋边忙着说:“不用的不用的,我不渴,马上就走了。”李贵马青青都客气留秦可再多坐一会儿,秦可穿了鞋站在门外表示感谢,便一溜烟跑了。
从李贵家出来,秦可便大笑一通,再次感慨,人真的是如戏子般,在不同的舞台唱着不同的戏,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我们强大队伍,每天都是其中的观众,也是其中的角色扮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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