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朵花,她是相当得特立独行。人家都是先长叶子再开花,可她非得等花都掉光了再长叶子。
蜜蜂和蝴蝶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合群,导致他们采蜜的时间延长了好多,累得很。她甚至就不想回答,依旧我行我素。
所以她就这样不合群了很多年,直到自己化了形,离开了那片个个都合群的花丛。
她在世上寻觅,想要找到和自己一样的花朵。可惜,她没有再见过像自己一样先生花再长叶的花,也没遇见过跟自己一样不合群的妖怪。
听说人类与妖怪共同把这世界划分成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区域。一个是表层的世界,就是人类原本生活的地方;一个是里层的世界,原本是属于幽灵的,妖界的那些大能们愣是把所有妖怪的命格改写,让所有妖怪与幽灵和鬼魂共同生活——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人类是看不见妖怪的。
她觉得这个规矩对妖怪不公平,凭什么人类可以占据真实的世界,而妖怪们好像就畏首畏尾的。她的脾气本来就傲得很,所以她对人类向来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不过妖怪们想要到达表层世界还是很容易的,自用的妖怪都可以用自己的“烈烈”把周身的限制给破坏掉,从而进入到人类的世界。不过这又是有期限的,一般过不了几个时辰,那个限制又会重生出来。有的妖怪是要吃人的,这么一来二去的实在是太麻烦了,可是对抗不了这个强大的限制,弄得妖界怨声载道。
她看不下去这种情况,暗地里联系了好多跟她志趣相投的妖怪,一起组织了个小团体,叫个“突破团”。她制定了好多好多规矩,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才算是把这个小团体给发展起来。
可是她根本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小团体,竟然搞出来一连串不知所谓的大事:一群团里的妖怪趁着梅鹤池大会的功夫,偷偷打破了限制,来到人间之后大吃特吃;闹个天翻地覆还不算完,还一把火烧了好多人家。无辜的人类死后到阎王那告状,阎王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人类跟妖怪是平等的,打打杀杀的事情地府管不着;可是那烧的房子里好死不死就有青家的产业,这就惹了大篓子。青家脾气向来暴躁,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能轻易罢休。人类也有不少法子突破表里世界的限制,青家就带了一帮鬼谷师到妖界大杀特杀一番——他们就好死不死的在首阳山附近杀了个痛快,其中有不少还没有长成的花妖夭折了。花妖的脾气向来比青家还暴躁:你不惹她还则把罢了,你但凡惹着花妖就没有好下场。
青家说,你们妖怪太不把人类放在眼里;花妖说,你们青家算什么东西以后遇见一次打一次。不过两边的情形也都十分微妙,谁都不敢太张扬。青家自己的家主叶青鬼就是跟一个花妖结成了夫妻,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人,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家主不在,他们腰杆也挺不硬。花妖这边荆棘也发了话,不许闹得太过分,花妖们本来寿元就长,成妖的时候夭折其实不损失什么,暗地里吩咐着“点到为止”,但是明面上还是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
两边的气都无处发泄,这可怎么办?这件事查来查去就查到她头上了。
青家来人问罪的时候,她还正在荆棘面前诉说自己的主张,想让荆棘她们把妖怪的命格改回来,求个平等。荆棘那个性子就是雷厉风行的,无论你是谁,哪怕是花妖也得赏罚分明,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拘了起来。青家见势头不对,这荆棘仿佛是要生气,立马三十六计走为上,撂下一句“这次就放过你们”的场面话,飞也似地跑了。
可她实在是冤得很,从头到尾她就不知道是“突破团”搞出了这么大的事。突然间自己就成了囚犯,这滋味谁能受得了。荆棘也是见这次机会不错,愣是给她描绘成了个不懂隐忍,没有远见的傻子,还让各花妖以她为戒,不要再犯。
大家都知道,她脾气傲得很。这种事落在她这么不合群的妖怪身上,连个求情的都没有。
荆棘总算是顾及同为花妖的情分,没有囚禁她,而是软禁。可她受不了这侮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出来,就说自己根本不知情。但是事情又出现了意外,那些真正犯了事的妖怪,就是害怕降罪,愣说这次活动就是她授意的。她百口莫辩,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一咬牙一跺脚,反了!
但她又算不上造反。花妖之间都是平等的,只不过荆棘身份重要,大家都信服而已。跟荆棘大战一场之后,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写下庄重的誓言:“此生不再回首阳山!”
后来有好多人类小孩子问她,那场跟荆棘的打斗,是怎么样一个光景,谁强谁弱?她总是脸色一沉,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她逃出妖界,完全把自己当做人类,过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用人类的话说,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老是想着把世界的限制给破除掉。
其实这个限制对扶灯境界的生灵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妖怪的传说?可是她固执地认为,这就是不公平。人类把他们自己当做万物之灵,霸占了这个世界,和人类平等的妖怪们却只能像幽灵一样生活,这就是应该废除的!
她想起来荆棘将她打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是只有你以为不公平。”
那既然不止我,为什么还要继续?
她心里憋了口气,自己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寻找答案的。可她每天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时候还要注意自己的家的房子会不会被妖怪给烧了。她有很多邻居,后来不是被妖怪吃了,就是被妖怪吓死了。
人类形容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用“镜中花水中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谋求的事情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在人间是个主妇模样,也有一些谈得来的朋友,个个都是话匣子。闲暇时,她会跟她们扯扯闲篇,说起来了人妖界限的问题。平日里七嘴八舌的主妇,这次的意见空前的一致:不能废除!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有太多的人类在妖怪面前是脆弱不堪的。
“人类,是打不过妖怪的。”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来一片附和声。她听着听着就失了神。妖界里,强如荆棘只要谁提到人类就仿佛如临大敌——自己对人类不屑一顾的态度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人类就像一群蚂蚁:一个人的时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可当千千万万人聚在一起时,能量都快能比得上鲲鹏了。也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的人,在这巨大的基数中总会出现像叶青鬼那样惊艳绝才的鬼谷师。
她想,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呢?
主妇们都去忙着给自己的丈夫孩子忙活晚饭去了,留下她一个人,挎着菜篮子漫步在闹市里。自己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意思。她觉得自己是生错了,生成了妖怪而不是人。人就可以安安静静地为了自己的吃喝,为了自己的生命去争取权利。而妖怪,尤其是花妖,除了跟八洞天斗,还要跟鬼谷师斗,还要跟恶毒的妖怪斗。花妖简直就是在与三界为敌,活得能不累吗?
她松下发箍,将一头长发披散开来,让风妖给自己树立发髻,盘做了人界里现在最流行的样式。她每天晚上都是静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数着窗外蟋蟀的叫声,查着月亮旁边的星星——她终归还不是人类。
唉,矛盾啊矛盾。
她摇了摇头,自己觉得当年干的事实在是丢死人了,不对,是丢死妖了。也不知道那几个大字荆棘擦掉了没有。她决定回首阳山看看,跟荆棘说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可等她到了首阳山,却又退缩了:“她们会不会嘲笑我,会不会像原来那样侮辱我?”
“木棉,还是不愿意回来吗?”荆棘的声音很大,很亮,引得所有花妖都聚了过来。一道道目光都盯在她身上,让她有些窘迫,但还是挺立了身子,努力表现得不卑不亢。
“一去这么久,说说你的见闻?”荆棘倒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出走。她眼光使劲地拴在荆棘脸上,脆生生地说,我想去保护,不想去改变什么了,我想去呵护那些弱小的生灵;确实,我救不下来所有的人类和妖怪,但我总是能救下来一些的。
荆棘说,这才过了一天,你竟然就想通了,真是省了我不少劲。
“一天?”她有点懵,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变得特别热。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鲲鹏的肚子里时间过得特别特别慢,肚里一日,世上就好几年。也就是说,自己在这里的妖怪看来,就是一个闹了一天脾气的傻子而已啊!
“荆棘!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指着荆棘的鼻子,眉目里都是娇羞和气愤。
荆棘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木棉打不过自己,倒不如这么逗逗她,也好让她长长记性:这个世界,想要有些改变,是很难的。
……
“那为什么我们妈妈都说你是英雄呢?”孩子们瞅着她,仿佛在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噗嗤”笑出了声:“那刚才谁救的你们啊?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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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提拉米苏: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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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食梦者: 好的!
诶,写得挺好也~!第一句就很特别,很吸引人,我会耐心的看下去的,呵呵。
回复 @拳缱: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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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海螺天空: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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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落木萧萧: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