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就在前面,前面就是天郭村了。”元潜勒住马缰停留在一片草甸前,指着群峦边上的一座小山村说道。总算回来了,他满含深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近些的那一片片成块的农田已是金黄,远处黛墨色的山峦也曾布满他和妹妹嬉戏的脚印。
“那就快走吧,别再耽搁时间,好不容易路上没怎么遇敌,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到这儿了。”谢冰戎赶着马,超过了元潜。
“恩。”元潜点点头,神情中还是显得对谢冰戎充满感激,尽管,到了都城就要问斩自己了,但至少还能再回家一次。
“快点好吗?怎么这么慢?”谢冰戎回过头看着后方。
“是,谢将军。”
“我没说你,我说后面两个家伙,有那么多话好说吗?”谢冰戎高声呼喊,双手摆出喇叭状。
元潜也扭过脑袋,看着赵青枫和宋雨晴并马而行,有说有笑,看来两人很合得来啊。
“谢冰戎你急啥,好不容易回国了,这儿风景如此之好,多看两眼如何?”赵青枫用同样的姿势高声回应道。
谢冰戎摇了摇头,赶马独自超前走了,元潜见状,也急忙赶上。
“进了村子,就快去看看你病重的母亲,我不会和别人说你是逃兵的事,但你还是要跟我回都城军营去,知道吗?”
“将军,若能再见母亲一面,我已是死而无憾了。”说起来元潜一路的沮丧没有丝毫缓解,此时变得更甚忧愁,打马走过村前那座小木桥,河堤畔都是他母亲洗衣的场景,田间陌野,看着也都有他母亲辛劳的样子。
三人随着元潜跳下马来,推开了他家的小柴扉,哽咽地呼喊着:“妈,妈我回来了。”他无比期待的看着房子,里面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姑娘,眉如细柳,眼似清泉,个头不高,却身材匀称,丝毫没有乡村小镇姑娘的样子,若不是身上的粗布花衣换做华袍,就和公主是一样的了。
她得到眼中带着期许,但紧接着变成愤怒,握拳狠狠砸着元潜的胸口,哭腔阵阵,“哥,你怎么才回来?”
“元萝,母亲她人呢?”元潜目光呆滞无神,默默看着前方。
“我多久前给你寄的信,信呢?你说话呀。”元萝敲打着元潜的胸膛,哭得更难受了。谢冰戎见状,转过身去摸了摸胸口,又把手垂了下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对不起,元萝,哥哥来晚了。”
“元兄节哀,逝者已逝,若不弃,我们一同去拜祭下吧。”赵青枫走上来,从身后拍了拍元潜的肩膀。
“是啊,元家妹妹,别那么伤心了,好在你哥哥回来了,不是吗?”宋雨晴在一旁对着元萝说道,而元萝也友善地和宋雨晴点点头。
“多谢殿下,多谢宋姑娘关心,妹妹,母亲葬在哪儿了?”
“殿下?”元萝讶异的打量赵青枫,好在宋雨晴在一旁,让她的紧张感缓解了许多,“跟我走吧,多亏邻居的伯伯叔叔们帮忙,妈妈就葬在北面山岗那儿。”
“有他们帮忙就好。”
“哼,他们就只能帮我到这儿,可其他事呢?母亲在病榻上的时候,母亲走后我孤身一人在诺大房子的时候呢?”元萝越说越激动,晶莹的东西在眼眶打转。
“是我不对,妹妹,别在说了,都是哥哥的错。”元潜根本不敢面朝元萝,一路低着头,总算到了山岗下。
这是一座新立的墓碑,周围没有半分杂草,石碑还洁白无瑕,右上角绣着一株文竹,看来是元氏一族的什么信物把,在他家门口时,也随处可见这样的装饰。
“妈,对不起,孩儿来晚了,孩儿不孝啊。”元潜心事重重的走着,当跪倒在母亲的新坟前拜祭时,胸口被反复捶打,眼神时不时在谢冰戎和元萝中间徘徊。
而这一切都被赵青枫和宋雨晴看在眼里。
“元兄,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和元萝平静的生活下去好了。”赵青枫对着元潜,眼睛看着谢冰戎,他靠在树旁,抱着双手。
“就是,元萝妹妹孤苦一人,怪可怜的。”
谢冰戎瞪大双眼,三两步跨了过来,对着一群人半吼道:“不行!不可能!”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宋雨晴站在元萝前面,和谢冰戎争锋相对的站着。
“军律如山,字字如铁,我堂堂将军怎么可以带头徇私枉法?把我谢家视为何物?”
“就这一次而已,只要我们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一次?有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我父亲便是如此要求我的,治军也是如此,我不可能违背自己,更不可能违背我父帅!”
“哼,不懂变通,真不知道你和你父亲怎么和暝影国那帮狡猾狐狸打,怪不得输得这么惨。”
“你!”谢冰戎说道这儿才有些愤怒地语气,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好了!雨晴,”赵青枫拦住火气正盛的宋雨晴,而后急忙扶住有些怒气的谢冰戎,“此事却是有悖与你,我也知道你绝对不可能网开一面,那既是如此,我就算以七皇子的名义命令你放了他,可以了吧?”
“这你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吧?”
赵青枫点了点头。
谢冰戎转过身去,背对大家,抬头看着远方山峦叠嶂,双手从未松劲,“有了这一次,想必一定就会有下次,直到,直到你变成我不认识的赵青枫。”
“我,不会有第二次的,相信我。”赵青枫一时也不知所措,手尴尬地不知道放哪儿。
元潜从母亲坟前站起,赶到赵青枫和谢冰戎身旁,恳求的说道:“皇子殿下,宋姑娘,多谢你们的好意,您的救命之恩,我已无以为报,岂敢再要求您为我求情,谢将军已经够对我宽恕了,我愿意随您去都城受罚。”
“可你妹妹怎么办?”宋雨晴关切地看着元萝,她也随着她哥哥走了过来。
“谢大将军,我哥哥到底怎么惹你了,你为什么就非要带走我哥哥呢?”
谢冰戎转过身,和元萝相视,他的一双眼睛包含了太多感情,接着抿了抿嘴唇,“元潜,你想我和你妹妹说,还是你自己告诉她?”
“妹妹,都是哥哥的错,都是哥哥的错,那日你的信寄到,可正巧战事吃紧,伍长怎么可能允许士兵请假呢?”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啊?”元萝乞求地望着元潜,也望着谢冰戎。
“你可能会明白,也可能永远不明白,但总之,我冒险逃走了,我承认,我做了逃兵,但没想到还是晚了,对不起,妹妹。”
元萝忍不住继续啜泣起来。
“元妹妹,咱们不哭啊,姐姐会照顾你的,”宋雨晴温柔的抚摸元萝的头发,拥她入怀中,“对啊,要是那个冷血动物非要夺走你哥哥,你就跟着我好了,你说呢?”
“宋姑娘,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我也是一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别以为只有君子是这样。”宋雨晴侧脸微笑着。
“万分感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说着就要跪下。
“你快起来,我又不是想着你要回报我才帮你妹妹的,我只是觉得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我也无父无母,正好也能有个照应。”
“就是,元兄起身吧,雨晴的事,我也一定鼎力相助。”赵青枫扶起元潜。
“皇子殿下,宋姐姐,谢谢你们,就让我去当您手下的丫鬟好了。”元萝露出泪中的笑容。
“说好了吗?说好了就快上路了。”谢冰戎跨上马,把众人甩在身后,伸手放入怀中,摸着那张信纸,决定还是不换给他们了,还能留作纪念。
“好吧,那就上路吧,希望到了雪涯城,元潜的事还能有些转机。”赵青枫和众人跨上马鞍。
“哎,我看是不指望了,真不明白这么固执的人怎么活到现在的。”宋雨晴狠狠瞪了一眼谢冰戎的背影。
“雨晴,下次别拿谢冰戎的父帅说事了,他父帅,恐怕已经葬身暝影国之手了。”赵青枫想到中军大营遇到的事,越想越奇怪,这次回都城,一定想办法调查一二,这事没那么简单。
“恩,我也有些急了,找时间会想他道歉的。”
“殿下,你叫宋姐姐那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元萝在一旁问道,眼睛笑眯眯地,很可爱的样子。
“我们,当然只是普通朋友了,是吧,宋姑娘。”
“那是当然。”
“我到要羡慕你呀,元萝姑娘,有这么好的哥哥。”
“我听说您不是也有两个哥哥吗?”
“他们啊,呵呵……”赵青枫望着北方的天空,已经越来越暗,“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天黑之前找个好些的地方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