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元宵佳节,Y城街道两旁的电线杆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陈旧的牌楼旁边,搭建起一座崭新的牌坊,细密的二极管拼接成五颜六色的图画。城市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它通过门窗的缝隙渗透进教室,使得一些学生像猫闻到了猫薄荷,变得躁动不安。
老云在讲台上稳健地踱步,身后的黑板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两名学生耷拉着脑袋,胳膊支撑住沉重的身体,在座位上站了半个时辰。一些同学已经耐不住性子,眼角不时地瞟墙上的挂钟,盘算着放学的时间。老云依旧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讲解着手中的试题。
铃声敲响,老云拎着文件夹走出教室。我阖上胀痛的双目,脑袋变得空明澄澈,恍如隔世。今天下午,学校放半天的假。我拖着四肢,艰难地爬上楼梯,推开屋门直接躺倒在床铺上。
“阿甘,你这是怎么了?”焦胖子关切地询问道。
“他这是得了开学综合症,俗称犯懒。”小胖翻身坐起,从床铺上探下一颗圆滚滚的脑壳。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阿基指了指小胖的被子,它已经在墙角寂寞地蹲了一个星期。“你早已无可救药了。”
“切。”小胖不屑地哼了一声,白了阿基一眼。
“下午去哪儿玩呢?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焦胖子不想浪费难得的假期,准备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
“就在寝室睡觉吧。”黑狗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长长地打一个哈欠,仿佛一只懵懂的海狮。
“你这个懒虫!”焦胖子隔着被子狠狠地掐一下黑狗的屁股,后者发出了海豚般的叫声。
“这样吧,咱们去网吧玩游戏。”阿基的提议很快就遭到大家的否决:
“就那几个游戏,都玩腻了。”
“你还是去找主席吧。”
阿基裹上被子,闷闷不乐地躺在床铺上。
“小胖,你倒是想个主意啊?”焦胖子拽了拽小胖的胳膊。
“我觉得咱们应该先睡觉,等醒来以后再做决定。”小胖说完翻身盖上了被子。
“阿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焦胖子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不知道。”我将脑袋缩进了被窝。
现实生活中,我们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即使拥有充裕的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消遣。网吧、租书店和KTV是我们仅有的选择。在Y城的边缘正在建设一座电影院,未来可能会是整座Y城娱乐购物的中心,不过这与我们毫不相干。我眼睁睁地看着时光从指缝间流逝,却找不出一个能够搪塞自己的理由,这使我感到万分地悲哀。
阳光从窗棂爬行到墙壁上,暗黄色的背影逐渐模糊。窗外的天空变得深邃,冷风呼啸。寝室里弥漫着温暖与困倦,时间成为一块熔化的奶酪,将我们黏着在床板上。大家紧裹着的被子,使我联想到一个成语——作茧自缚。
“小胖——几点了。”阿基说话的声音变得绵软,仿佛已将近古稀之年。
“我——看一看。”小胖软绵绵地举起闹钟,瞅了瞅,然后嘟哝了一句:“四点半!”
“咱们是不是该起床了?”焦胖子用两手攥紧被子,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
“屋子里太冷了。”黑狗的嗓音有些颤抖。
大家彼此默不做声,继续赖床。
夕阳西下,我们片段式地聊着闲天,没有人有勇气去开灯,尽管四周已经漆黑一片。突然灯光刺痛双眼,寝室里传来一声尖叫。
“你们黑灯瞎火地干什么!”一个高个子男生捂着胸口,诧异地盯着我们。他是我们的一位室友,放学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我曾经说过,寝室有八张床铺,除了我们五个之外,还有其他三位室友。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道不同,焉相与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面孔也变得模糊起来,有时甚至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这使得我的叙述变得越发不可靠,对此我无能为力。
“今天晚上有花车游行!我都忘记了。”小胖恍然大悟似地拍了拍脑门,懊悔地说。
“啊?”这个词汇对于我而言显得很陌生,实际上我已经观摩了两届花车游行。
“六点半,还有挽回的余地。”小胖慌慌张张地开始穿衣服。
食堂里灯火通明,阿姨们已经换上另外一幅行头,打扮得花枝招展,随手为我们舀上一大勺残羹冷炙。小胖说这是迟到的福利,我认为这纯属施舍,因为他们害怕浪费粮食。
花车游行是Y城元宵节压轴的节目,几十辆花车形态各异,色彩斑斓,身后拖着嗡嗡作响的柴油发电机,缓慢地驶过大街小巷。四周是欢呼的人群和流连的目光。
Y城的商业街已经彻底地封锁,交警举着喇叭,大声地呵斥路边的摊贩。岔路口整齐地排列着鲜艳的隔离桩,各式各样的轿车密集地停靠在路边,俨然二手汽车的交易市场。 我们见缝插针地挤进人群,瞧着队伍明晃晃地从眼前驶过。
起首,是县政府的队伍。六米长的巨轮身披闪烁的彩带,满载着硕大的电脑、高速列车、火箭以及人造卫星的模型,高耸的烟囱冒着水蒸气。两名电工牵引着发电机紧随其后,机箱上贴着“科学发展”四个大字。紧随其后的是县级人民代表大会的花车,造型是一部巨大的字典,正楷标注“选举”二字。县级法院、县级人民检察院等机关的花车接踵而至。之后是教育局、科技局、农业局和水利局的花车。它们以宣传国家各项惠农政策为主,造型别致,在规格上要略逊一筹。最后出场的是各个乡镇的小型花车,富于地方特色:例如XX乡盛产白菜,花车就装扮成翠绿的大白菜。某乡盛产南瓜,花车就变得圆滚滚。
花车游行过后,县文工团的文艺表演正式举行:锣鼓队,舞狮队和扭秧歌的大爷大妈们粉墨登场。我追随流动的人潮,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随即身后传来一声叫骂:“你没长眼睛么?”
我慌乱中回头张望:一张黢黑的脸,嘴角有些抽搐。
“对不起了。”我抱歉地微笑着。
这时一个穿着黑西服的男子凶狠地冲我吼道:“对不起就完事了啊?!”
“那,那该咋办呢?”我惶恐地盯着他。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说:“跪地上擦干净!”
我努力地挣脱束缚,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愤怒地瞪着他。
“你小子是不是不服气啊?”他冲着我挥了挥拳头,想砸在我的颌骨上。
“算了吧,没啥大不了的。”黑脸的家伙拍了拍裤脚。
“算你走运,下次注意点儿!”“黑西服”冲我啐了一口唾沫。
我擦了擦脸颊,委屈和愤恨使得我眼角有些湿润。
“阿甘,你怎么在这儿?”小胖气喘吁吁地拍了拍胸脯:“我们以为你走丢了呢。”
“咦,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么?”小胖惊讶地望着我,低声询问道。
“没,没什么。”我撇了撇嘴。
穿越兴奋的人群,我和小胖重新回归集体。焦胖子跳着脚高声叫骂,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又怎么了?”小胖皱了皱眉头。
“胖子的钱包被偷了,就在一眨眼儿的功夫。”黑狗苦笑着说。
“我出门就没看黄历!”焦胖子懊恼地挠了挠头皮。
元宵节的夜晚,大家狼狈的逃回了寝室。我们想不出安慰焦胖子的办法,只能用“破财消灾”的俗语来糊弄。对于黑西服,我一直怀恨于心,但是对那张黑脸却萌生了一种好奇。我猜想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好鸟。
过来好好学习一下下,诗人的小说也是充满着诗意
回复 @蔡静盈: 哈哈,谢谢了。我会努力地写下去的
最近也要开一个部关于青春的小说,对我也是很好的借鉴。
回复 @书生陈某人: 哦?蛮好,这部小说算是我的一次尝试,在书写青春的同时,融合进了一些别的东西以及思考。
对于这种叙事方式,大家有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本人将细心予以解答
效率高,很专业,很认真。
回复 @Nigina: 谢谢了啊,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