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年过后，模拟考试就近在咫尺。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悬挂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区别在于一些人已经戴上了钢盔，而另一些人只剩下草帽。更有甚者，索性脖颈赤裸，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主席和阿福继续过着昼伏夜出的日子。长时间的游戏，使得主席衣冠不整，头发蓬乱，面容憔悴，几乎混同于街道上的流浪汉，如果忽略他身上的名牌运动衫。与主席相比，阿福略微逊色：苍白的脸颊，肥厚的肚腩，黑眼圈如同熊猫一般。老云将二人称之为一丘之貉，并厉声质问他们来一中究竟有何目的。主席和阿羞愧地笑了笑，随后在办公室被罚站了一个下午。我记得那天，主席是被搀回教室的。

　　模拟考试的意义对于高三学生是不言而喻的，主席却对此不以为意。我们曾经好心地劝他努力复习几天，这样也好蒙混过关。主席咧着嘴苦笑了两声，说道：“没有意义，努力复习，成绩是三百分；不复习成绩也是这样，何苦为难自己？”他说完叹了口气，淡然地瞧着窗外。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即使是银样鑞枪头，你也得试一试吧。”作为挚友，小胖衷心地劝诫道。

　　“死马还当活马医，况且你还——”黑狗在一旁帮衬道。

　　主席漠然地摇了摇头，手中依旧摆弄着口袋游戏机。

　　事后，小胖打趣地说主席这辈子适合当领导，因为他有临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勇气。阿基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说：他这就是拖延症和胆怯。焦胖子为主席感到悲哀，因为他觉得主席才华横溢，如果发奋图强，足以考上一所重点的大学。尽管黑狗对此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承认主席的才华。

　　“阿福，你怎么办？也不准备高考了么？”大家异口同声地质问。

　　“我——我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阿福腆着脸，憨笑了两声说。

　　我们一致认为，这俩家伙是不可救药了。用一句俗语来形容就是烂泥扔不上墙。

　　焦胖子这几天忙碌得焦头烂额，心急如火，他曾经在家人面前夸下海口，模拟考试要挺进十个名次，大家都认为这是天方夜谭。焦胖子为了表示自己背水一战的决心，特意归还了小胖的漫画，主席的游戏机；拍卖了网络游戏的账号；甚至在课余时间也不同我们打闹嬉戏，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黑狗对此刮目相看，认为孺子可教。紧张的气氛“瘟疫”一样扩散，大家如临大敌。

　　阿基和小胖也在磨刀霍霍，只不过他们准备的过程有些特别，更像是在谋划一场阴谋。下课铃声敲响以后，小胖随手将漫画扔进柜壳，然后冲着阿基挥了挥手。阿基会意地笑了笑，披上外套，溜了出去。

　　“他俩干什么去了？”“虎妞”好奇地询问道。

　　“鬼才知道！”焦胖子摇了摇头。

　　“刀郎”的书桌里塞满了食物，她的腮帮子也时常鼓鼓囊囊，远远望去活像一只仓鼠。她笃信学习是一件耗费精神的事情，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奋斗。我认为“刀郎”这是为自己的嘴馋开脱，她随即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碳花”开始闭关修炼，用习题册、试卷将自己掩埋起来，像一个钻进泥沙的蚌壳。上课的时候，“碳花”的书桌只能瞅见一抹黑色的刘海。黑狗对此十分满意。

　　模拟考试进入了最后的倒数计时，班级的气氛变得严肃而活泼，并且呈现出两极分化的趋势：优等生和后进生每天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只不过前者是胸有成竹，后者是自暴自弃；成绩处于中游的学生则每天惶惶不可终日，个别同学开始盘算着投机取巧。

　　距离模拟考试还有九天。老云将语文课改造成了考试：九十分钟内必须完成一套标准化的语文试卷（除去作文）。为此，他特地与老孟协商，将历史课挤兑到了下午。英语课上，老师耐心地为大家总结英语的基本句式结构，以及诸多时态，黑板上排满了字母与加号。包工头发给我们人手一卷“藏宝图”：上面绘制了五六个粗糙的球体，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经纬线和晨昏线，活像一张张蛛网。老孟对我们很是宽宏大量，只提出了三点要求：第一，将中国历史的大事记年表背下来；第二，把中国共产党的几次重要会议的意义背下来；第三，把新航路开辟的经过和欧洲大革命以及工业革命等事件的发生过程复述一遍。

　　距离模拟考试还有八天。数学老师手捧着一沓卷子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她用目光将我们扫射一通之后，开始痛心疾首地数落我们的诸多不是。大家沉默不语，以示抗议。英语老师一口气布置了五六张试卷，并温柔地表示有延续下去的倾向。这使得我们对她的好感大打折扣，小胖私底下认为英语老师是一条十足的美女蛇。

　　距离模拟考试还有六天，时间的大潮，将我们冲刷得晕头转向。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堆叠成山的习题册，我们成为了一只只蚂蚁，往返驮运沉重的食粮。考试不停地压榨高中生最后的潜能，只要神志清醒，就渴望着脱胎换骨，超凡入圣。我们在混沌与懊悔中渡过了一天又一天，模拟考试即将露出其狰狞的面目，试图将我们打击得一文不值。

　　距离模拟考试还有三天。彷徨和焦虑将一些人逼迫到崩溃的边缘，例如焦胖子已经两天没有阖眼，眼角涂抹了黑灰色的“眼霜”。阿基和小胖依旧嘀嘀咕咕，眼神诡异。黑狗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公然在课堂上酣睡，老师们对此也视而不见。

　　距离模拟考试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我还有许多的习题没有做完，英语的单词也未记牢，甚至国际日期变更线经过那些国家也不清楚。提枪上马之前，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并不是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充其量只是一个可笑的堂吉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