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广。穷困是激发个人潜能，发奋图强的重要条件。“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不韦签署，世传《吕览》；韩非囚秦——”小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噎了回去，只能翻了翻白眼。

　　“甭拽词了”，阿基不耐烦地说：“我都穷苦成这样子了。”

　　“我们都被你洗劫一空了，你还想怎样？”焦胖子嘴巴像个挂钩。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黑狗懒洋洋地说。

　　“下周二就是圣诞节了，我总得准备点礼物吧。”阿基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

　　“阿基，你知道得陇望蜀是什么意思么？”小胖瞪了阿基一眼，冷冰冰地说。

　　“就是！”黑狗愤愤不平地说：“你这就是贪心不足。”

　　“不过，咱们好像也没钱准备圣诞节的礼物了。”我小心地提醒道。

　　阿基的财务困难，逐渐演变成整个寝室的金融危机。在核对完当月的财务支出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地发现，自己也濒临贫困的边缘。当务之急就是在节流的同时，想方设法开源，这样圣诞节才能有所准备。

　　“咱们要不要出去打零工？”焦胖子提出了一个建议。

　　“可是咱们还未成年，雇佣童工是犯法的啊。”黑狗一本正经地说。

　　“总会有办法。”小胖摸了摸下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大家经过协商之后，决定牺牲午休的时间，在大街上闲逛，四处打探有没有招零工的信息。

　　“累死我了。”焦胖子气喘吁吁地说：“走了两条街了，要不然干脆算了。”他双手撑着膝盖，拱起身子，像一把打开的折尺。

　　“咦？这里有招聘广告！”黑狗发现了“新大陆”，手指着一根电线杆说道。大家立刻鼓起精神，围了上去。

　　“招聘广告发单员，工资日结，有意者请找赵女士联系，电话186XXXXXXXX。”

　　“广告发单员，是一个辛苦的活计啊。”阿基仔细地瞅了瞅说。

　　“你之前干过这行当？”小胖面露惊讶地表情。

　　“暑假的时候，曾经帮助我的二舅发过传单，脸被晒得黢黑。”阿基两眼茫然地望着远方。

　　“你原本就是这样子。”黑狗在一旁挖苦道。

　　“要不然，咱们给赵女士打个电话？”焦胖子在一旁提议道。

　　“嗯，好主意。”

　　我们在街角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小胖投进去两枚硬币，拿起了话筒：“请问您是赵女士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模糊的嗓音：“嗯，我是。你是要应聘发单员吗？”

　　“嗯。”小胖随口答应道。

　　“你到XX路，然后在惠丰毛线庄的门口等我。”

　　“好的”小胖说完话，就听见耳边传来“哐”的一声。

　　“咱们得抓紧了。”小胖看了看手表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大家加快了步伐，甚至开始小跑。走过两条马路，惠丰毛线庄的牌匾映入眼帘。

　　“咦？那个阿姨呢？”黑狗发现毛线庄的门口异常冷清，空无一人。

　　“不会是骗子吧。”焦胖子警惕地说。

　　“再等一等”小胖瞧了一眼手表，焦急地来回踱步。

　　十分钟过后，大家的情绪变得焦躁起来：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黑狗敦促道。

　　“今天下午第一节是政治课，你愿意回去么？”阿基瞟了他一眼说。

　　“我还没有迟到过呢。”黑狗瞪着眼睛，委屈地说。

　　“黑狗是三好学生啊，你要不先回去吧。”小胖冷笑了两声说道。

　　“那好吧。”黑狗显然有些不高兴，便赌气转身准备离开。

　　“黑狗！你就不能等一等吗？现在赶回去已经迟到了啊。”焦胖子抬起胳膊，指着手表的指针喊道。

　　“总不比你们在这里耗费生命。”他负气地嘟哝了两句。

　　“既然已经迟到，索性就迟得更加彻底一点儿。”小胖的眼睛闪烁着蠢蠢欲动的光亮。

　　“你想干什么？我们还要上课呢。”大家将小胖的邪恶思想，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只是说一说罢了。”他苦着脸说道。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骑着自行车，“吱”的一声停在我们面前。

　　“打电话的是你们吗？”她用手指了指焦胖子。

　　大家木然地点了点头。阿姨大略地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问道：“你们都想干这个吗？”她从车筐里拿出一沓广告单，晃了晃。

　　“嗯。”大家口是心非地回答着。

　　“好吧，每天张贴一百三十张广告，完事儿了，来毛线庄找我领工资。”她说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们一眼，说：“一天六十元，你们不会嫌少吧。”

　　大家开始整齐地摇头。

　　阿姨将信将疑地把一沓广告单和一瓶浆糊交付到我们手上，准备扬长而去。这时黑狗高声叫道：“我们往哪儿贴呢？”

　　“电线杆，公告栏，公交站台也行。”阿姨说完，就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视野里。

　　“小胖，咱们是不是在做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啊？”焦胖子有些心虚。

　　“贴个广告怎么就不道德了？”小胖一脸不屑的表情。

　　“不过，这广告的内容也忒——”黑狗嫌弃地捏着一张广告单，就像捏到了一坨狗屎一样，眉头紧皱。

　　“让我看一看。”阿基一把抢夺了过来，只瞧了一眼就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居然让我们张贴这种害人的小广告！”

　　“祖传老中医，专治各种不孕不育——哈！哈！”小胖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别笑了！想一想现在该怎么办！”阿基气急败坏地说：“要是让同学们知道咱们张贴这种广告，那——”

　　“那就真的丢人现眼了。”小胖一脸严肃地说。

　　“现在怎么办？举报她？”黑狗用手指了指毛线庄说。

　　“不能，小广告还在咱们手里。”焦胖子紧张地补充道。

　　“扔了它吧。就当作为民除害了。”小胖叹了一口气说。

　　大家将手中的小广告，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我们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溜回了学校。虽然大家在罚站中渡过少半堂课，但是并不觉得有所亏欠。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下周六下午的义务劳动。

　　那天据说是省里的某位领导要来Y城视察工作。整座城市被动员起来清理卫生。Y城一中高三的学生也不例外。我们负责清理XX街的小广告，它们像牛皮癣一样长在公交站台、电线杆甚至商厦橱窗的角落。

　　小胖只瞧了一眼，就火冒三丈地吼道：“这究竟是谁干的？！是谁？！”

　　我们好奇地走上前去，发现了那一行行熟悉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