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煎饼的人

  邱萍一夜都没睡好,母亲六点钟起来烧开水的动静一下子把她从床上惊了起来。她在床下找拖鞋,最后发现拖鞋在成堆的快递盒中间,只穿着单薄内衣的邱萍套上拖鞋直奔卫生间。她哆哆嗦嗦地打开暖气,接着打开水龙头,她的右脚迅速往龙头底下踢去一个盆接水,左脚已经换上了塑料拖鞋。热风正吹着邱萍的头顶,雾气开始弥漫卫生间,重来的温暖又让邱萍紧张的毛孔放松下来。她挤出一点乳木果味儿的沐浴露,把全身涂得滑溜溜。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感受着沐浴露的芬芳,嗅了嗅腋窝,迷人又家常的味道让她开始回忆或是幻想某些事情。现在,她又从一支绿色的管子里挤出绿豆般大小的固体,故技重施地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均匀地抹到脸上,鼻翼处冒出细小的泡沫。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显然被脚下的水吓了一跳,浅浅的红色还未从地漏完全渗走,她下意识往身下一摸,又把手指贴近鼻孔。

  完啦!今天可算是完了。邱萍想。换好衣服踏出卫生间的一刹那,冷酷的寒意和残忍的腹痛同时向她袭来。

  母亲把烧好的水灌进热水瓶,木塞被蒸汽“噗”地一声顶到了地上。“真不听话!”母亲边埋怨边从地上捡起滚到垃圾桶边上的木塞。邱萍站在镜子前把头发捋到耳后,又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着凉不划算,又用头发遮住了耳朵。邱萍急急忙忙套上大衣,只拿了一个小包,被扔进去的钥匙叮当响。

  “休息天这么早上哪儿去?”母亲站在煤气炉前煮一些黒糊糊的东西,头也不回地问。

  “外头。”邱萍回答,打开铁门走进了清晨的迷雾中。

  邱萍到达俞剑家里的时候,才刚过7点。她刚一进门,俞剑就把她引到自己的房间里,隔夜的房间还有睡梦的痕迹,俞剑一把抱住到处查看的邱萍,说:“亲爱的,把外套脱了吧。”

  邱萍从俞剑的怀抱里抽出身来,笑着说:“你家有吃的么?我还没吃早饭。”

  俞剑点点头,说:“我妈昨晚煲了粥,红枣的。要吃吗?”

  “红枣的,”邱萍说,“倒是可以来一碗。”

  俞剑去厨房盛了两碗粥,在电饭煲里闷了一晚上的大米吸饱了水分,膨胀成了米糊,沉甸甸地黏在饭勺上。

  邱萍和俞剑在床边吃完了粥, 邱萍说:“我昨一晚上没睡好。”

  俞剑说:“没事儿,现在继续睡。你可以睡上一个小时,反正我爸妈午饭后才回来。”邱萍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两人上了床,俞剑抱着邱萍,对她说:“接吻好吗?”说着就把嘴巴向邱萍凑来,然而今天的邱萍看上去心事多多,兴趣寥寥。

  “你不想跟我亲热了吗?”俞剑问。

  “不是。”邱萍说。

  “那跟我接吻吧,”俞剑说,“吻我。”

  邱萍迎着俞剑的嘴巴,俞剑嘴上亲着,一边帮邱萍脱了线衣,衬衫。随即自己也脱得只剩下裤衩,俞剑问:“冷吗?”

  邱萍拉住被子往两人的身上提了提,说:“还好。”

  “冷的话抱紧我,抱紧我就不冷了。”俞剑说。

  俞剑的身体果真很烫。邱萍枕在他的手臂上,侧身躺着,手环绕着他的肋骨,左腿置于他的两腿之间,嘴里说着:“我实在有点累,先睡一会好吗?”

  “好。”俞剑说。

  “你给我讲故事吧,”邱萍闭着眼睛小声说,“讲一个有意思的故事。”

  俞剑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想起了一个不知在哪儿听到的故事,以一种极为冷静的语调开始了他的故事。

  王二一夜没睡好,他气急败坏地从床上下来,扰人的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顶着黑眼圈的他决定先解决吃饭问题。他走出家门,来到迷雾中的西大街。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走过几个包子铺,还有一个未开张的小吃店。这时,他被一种强烈的香味吸引到西大街尽头,这个香味太过浓郁,王二隐约闻出几种调料,但那其中肯定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仿佛来自异域,神奇的活跃因子在王二的鼻腔里横冲直撞。

  香味的来源是一个煎饼摊,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正把锅子上的边角料铲掉,锅子上还有一股热浪。王二迫不及待冲着女人嚷嚷到:“来来,快给我拿个煎饼。”

  “卖完了。”女人说。

  “卖完了?”王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来晚啦,最后一个煎饼刚被人买走,”女人说着举起铲子往王二身后一指,“喏,就是那个人。”

  王二顺着锅铲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向他来的方向走去,一手背着身后,一手拎着最后一袋煎饼,金黄色的煎饼从透明塑料袋中露出尖尖角,在男人的走动中摇头晃脑。这在王二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嘿,你!”王二三步并两步上去拉住那个男人说,“我说兄弟,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王二从不轻易求别人,你这煎饼能不能分我一半,我给你一半钱。”

  男人下意识抓紧了煎饼袋子,提防地看着王二,说:“你要吃煎饼?自己买去!煎饼摊就在后头。”

  王二说:“我问过了,他们今天收摊了,你这是最后一个啦!”

  男人哼了一声,说:“那你明天请早!”说完甩开王二的手。

  王二急了,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就让我尝尝味道。”

  男人看着王二的样子,又多了几分底气,直接把煎饼塞嘴里咬了两大口,一边嚼一边呼出热气,煎饼的香味在男人齿缝间跳舞,整个过程看得王二眼睛都直了,一张嘴巴就得跐溜一声吸回哈喇子。

  “看什么看?”男人推开王二,王二被逼急了,一把夺下男人手里的煎饼,徒手掰下男人咬过的部分丢在地上,携着剩下的部分往前跑去。跑了有段距离,王二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张望,发现那个男人还在原地,正驼着背捡他刚丢到地上的煎饼!王二顾不上那么多,他回到家就开始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味,这是煎饼吗?太他妈的好吃了!可是这么一点点,怎么够他吃呢?他恨极了那个男人,恨不得把缺失的两口从他的嘴里,胃里,肠子里掏出来!

  这天晚上,王二又失眠了。马桶堵住的臭味不见了,水斗里碗筷的泔水味不见了,穿破墙角的霉味不见了,房里有了新客人,王二的家也变成了令他魂不守舍的新家。

  第二天,王二更早地来到西大街尽头的煎饼摊,这次他早有准备。

  “给我拿五个煎饼!”王二嚷到。

  围着围裙的女人给王二一个袋子,王二举起袋子数了数,问到:“不对啊,怎么只有四个?”

  “就剩四个了,”女人举起锅铲,指着王二身后说,“喏,那人刚买走一个。”

  王二回头一看,又是昨天的男人。那男人驼着背边走边吃手里的煎饼,脚步越发的颤颤巍巍。

  “嘿,你!”王二跑到男人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

  男人惊慌地看向王二,想要躲开他的手。

  王二对男人说:“你怎么老跟我作对?”说完抢下男人手里吃到一半的煎饼。

  男人看着王二手里的一袋煎饼,嗫嚅到:“你,你不是已经买了那么多?”

  “我买多少要你管!”王二向他脚边啐了一口痰,快步流星地走远了。

  回到家中,王二顾不上脱鞋子先吃了一个煎饼,要吃第二个的时候觉得饼有些凉了,他从水斗里找出一个盘子洗干净,把剩下的饼一股脑倒进去,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这天,饱餐一顿的王二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煎饼。天花板是一张巨大的煎饼,从窗外透进来的绿光是葱花,那红色的抹布分明是有待伺候的辣椒面,还有无数种王二叫不出名字的香料帮他洗去忧愁,兴奋的王二又是整整一夜没睡。

  第三天,饱受折磨的王二终于买到了五张煎饼。一位年轻人顺着香味寻到煎饼摊,要买一个煎饼。

  “太不巧了!”围着围裙的女人说,“最后一个煎饼被那人买走了。”

  年轻人失望地离开,走过一个颤颤巍巍的男人身边,男人紧紧抓着煎饼袋子,一刻不松懈。

  邱萍迷迷糊糊地问俞剑:“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俞剑为她拉了下被子,碰到她如鸡蛋一样光滑的肌肤。

  “你的手麻了吧。”邱萍抬起头,把俞剑的手臂从脖子下拿出来。

  “没事儿,你冷吗?”俞剑问。

  邱萍慵懒地移动了下身子,俞剑又问:“接吻吗?”

  邱萍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被褪至膝盖以下,俞剑的嘴唇里吐出舌头,邱萍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之前中断的亲吻被重新接起,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疯狂。太阳照进来,邱萍感到非同寻常的温暖。俞剑看到一张血盆大口,艳红的火舌吞没了整个房间。

评论
  • 加油创作,小编已经默默关注上你了。责任编辑:猫小米


  • 开新篇了?故事弄紧⋯⋯从矛盾开始,难题开始,让故事有动力。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