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和女人发生关系后不能马上吃东西。我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与床上那个女人大干一场后拿起先前吃剩的冰冷的南瓜汤,想回到床上一边看午夜频道的老电影一边喝完它。当我走到床边的时候,我的脚步是百分百坚定,我的膝盖也犹如士兵一样绷得紧实,可我的手不听使唤地抖了一下。这一下抖,使白色汤碗来回各倾斜了一百二十度,冰冷的南瓜汤浇在那个女人裸露在被子外头的大腿上,忘了说,她叫莉莎白,是我打电话找来的。莉莎白惊叫一声,立马缩回了她的大腿,我随机发现南瓜汤还撒在了床下一堆衣服上,你想的没错,那正是我的衣服。这使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赶忙抓起衣服开始抖落黄色的粘稠液体,南瓜纤维像一条条细虫爬在我的外套上。莉莎白很不识相,责问我为什么如此不小心。我看着她差不多晕完的妆,鼻子上还有一颗我十分讨厌的痣。
我说:“你为什么不能躲开点?你要是懂得往旁边挪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扬起鼻子,像是在像我展示那颗痣,说:“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手脚不利索,别怪到我头上来!”
你们听听,这就是一个妓女的人品。我大晚上的照顾她生意,她却这样来回报我!要不是我,以她的姿色和行事能力,她这一个月都不见得会有顾客上门。
“你这态度,别想从我这儿拿到钱啦!”我对她说。
莉莎白变了脸色,愤怒地起身一跳,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竖在床上,说:“凡特先生,我们可是说好的。一小时两百,一个晚上八百。如果你不满意我,我现在就可以走,但我已经陪了你两个小时零……3分钟,”莉莎白瞥了一眼电视上的时间,“你必须得按规定给我三个小时的钱,一共是6百。”
“这简直是敲诈!”我大吼到,“3分钟也能算一个小时吗?”
“这是规定!哪怕一分钟,一秒钟,都得给足一个小时的钱。”莉莎白气势汹汹地开始穿她的衣服。
“你们公司在哪里,我要去投诉你们!”我说。
莉莎白拉上她的裙子拉链,不屑地说:“凡特先生,现在已经超过5分钟了。”
去他妈的!我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但只稍微用了一下力就放开了,还没等她叫出声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使我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一个疯子!”莉莎白揉揉了她的脖子,愤怒和恐惧使她双眼充血。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拿出钱包丢了一些钱给她,然后跑出了那个房间。莉莎白没有嚷嚷也没有跟来,我想我大约给了她意料之外的补偿。
我走出旅馆,街上只剩下各路旅馆招牌的灯光。我一路走,一路缩紧了脖子,外套领口还有南瓜汤的味道,这下是真的肚子饿了。性欲和食欲这两样东西总是纷至沓来。
饥饿叫我想起了西大街上的羊肉面,又叫我想起了兰妮的手作墨西哥卷饼,兰妮每次都把牛肉粒换成羊肉碎,她知道我喜欢吃羊肉。可她再也不会做给我吃了。事实上,两个月前我们就在协议离婚。我本来以为在新年之前我还能吃一次外酥里嫩的卷饼,但上个礼拜我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
那天我抱着一罐水果糖去看凡妮,我的女儿,她今年刚4岁,继承了我的高鼻梁和她妈妈的大眼睛,总而言之是个很可爱的小东西。抱歉,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我打小语文就不怎么样,兰妮经常说我没什么内涵,这点我承认。尽管凡妮才4岁,她也能从爸爸妈妈的行为举止中判断出这个家正遭遇着什么危机。何况还有个经常在家中出没的叔叔——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文森,或者是文布尔顿之类的一听就让人觉得不是个好东西的名字。
凡妮见了我很高兴,毕竟我还是她的爸爸。我捏捏她的小手把糖罐子塞给她,凡妮说:“爸爸,你不要再给我买糖了。”
“为什么呀?”我问。
“妈妈说多吃糖牙齿会坏,不让我吃糖。”凡妮说着把糖罐子往茶几上一放,茶几的隔层里一动不动地放着我之前带来的水果糖。
“快把糖拿到房间里去藏起来,这样她就不知道了。”我对凡妮说。
此时兰妮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她唤了声凡妮,凡妮就跑到她的身边。抬头看到我也在后,兰妮的表情显然有些惊愕,那位叫文森……暂且称呼他为文森吧,文森也从厨房走出来,穿着我的拖鞋,上面印着一只癞皮狗,涂料已经有些剥落。
“凡特先生,你来了!我和兰妮正在准备中饭,陪凡妮一起吃饭吧。”文森说得彬彬有礼,又不失男主人的风范,兰妮在一旁有些过意不去,我仿佛是一个不速之客。
“让我瞧瞧,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文森说着回头往厨房了探了一下,“有羊小排,刚刚摊好的卷饼,还有奶油玉米南瓜汤!”
我站在茶几边上,气得全身毛孔倏地张开。涨红了面孔的兰妮对凡妮说:“凡妮,你先去房间里玩一会儿,吃饭了再叫你。”
我上前拉住凡妮,作势将她拉到我的身边来,我对凡妮说:“妮妮想不想吃麦当劳?想不想去游乐园?爸爸带你去,好不好?”
凡妮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兰妮,还好没看文森。文森的面子显然有点挂不住。我一把抱起凡妮,兰妮喊到:“凡特,你做什么?”
“带凡妮出去吃饭。”我说。
“你不要任性了!”兰妮像教训4岁小孩一样对我说。
“我今天就是要带凡妮走。”我抱着凡妮往门口走,兰妮冲上来拉住我,推搡之中凡妮被我的手挥到了墙壁上。凡妮哭了,叫了声“爸爸”,兰妮也哭了。文森过来先把凡妮抱回了房间。
看着兰妮湿漉漉的眼睛,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眼睛的用处不止一种,兰妮用眼睛诱惑过我的心,也欺骗过我的心,现在的眼睛是用来扮弱势者,博取同情的。
我像条癞皮狗离开了自己的家。我回望院子里东倒西歪的花盆,旁边还放一对生锈的哑铃。兰妮很久没打扫过院子,哑铃也无人问津。我很想把它们带走,又因觉得举着哑铃走在路上是一件很蠢的事而放弃了。兰妮早晚会把它们处理掉,文森的体格根本不需要它们。我后悔过当初揭穿了兰妮的谎言,说不定这个家还名存实亡,我躺着茶色沙发上看午夜频道的老电影,而兰妮依旧可以在卫生间和她的情人打通宵电话,一切是多么的平静。我忘记了兰妮是个性子很忠烈的女人,不允许别人有她的任何一点把柄,所以她把“把柄”变成了她的理想生活模式,有内涵的生活模式。文森是她设计公司的一个客户,搞艺术的人就算放一只屁,你也能闻出内涵的香气。
我走到西大街,几家夜宵店还开着。我遮掩着翻了翻钱包,发现只有一些零钱,连买一包烟都不够。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遍莉莎白的祖宗,往下水道口唾了一口痰。我走进一家烧烤店,里面有几个青年围在一起抽烟。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问我:“要吃什么?”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
那人回答:“都有,羊肉,牛肉,还有狗肉。都能现烤!”
我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目光又落到蔬菜那一栏,看来看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想好了没?大冷天的,要不给您烤十串羊肉串吧,狗肉也行,暖身子。”那人有些不耐烦,“我们现在有优惠,零点以后来的客人买十串送两串。”
可我口袋里钱只够买5串,我对他说:“你给我来个5串,送一串,行么?”
那人眉头一皱,说:“那哪行,还没见有人这样点呢。”
“这都大半夜了,你这肉肯定也不新鲜了,你怎么不懂变通呢。”我说。
“这是规定,店里的规定,少于十串,不送!”那人不高兴了,又补充到,“我们店的肉都是新鲜的,你不要污蔑人。”那几个抽烟的小青年回过头看向我。
我已经冷得不行,只好对那人说:“那你帮我烤五串馒头片吧。”
他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去烧炭,我凑过去想让自己暖和一点。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爆炸声,对面小区里的一栋楼房的一扇窗户里冒出了火光。
“哎哟,我的天!”烧炭的那人大叫一声,“不好了!不好了!”把店里的那些个青年全叫了出来。店里的人听到声响都走到街上来,向那栋房子走去,小区的人也都梦游一般地出来,一时间,道路上热闹得像是过年。我和烧炭小伙也向那栋房子跑去,挤开人群,我看见一个脸黑黑的老太瘫在地上,头发上沾着水,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流,不时有人上去安慰她。
“佳慧还在上面啊!佳慧!”老太婆不停地哭喊。周围人一惊,忙问:“还有人在上头?她是你的女儿吗?”
“佳慧啊,我的宝贝啊!她没有下来!”老太婆哭得快昏厥过去。周围人忙说:“消防队员马上就来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要急!”后来,众人才弄明白佳慧原是老太养了多年的狗。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膝盖像被俘虏的士兵一 样软绵无力,但我的脚步百分百坚定。我披着南瓜汤外套,冲进房子,奔上楼梯。房子里很暖和,暖和得让人晕眩。我不记得我是在哪儿一把抓住了那条狗,那是条黑色的癞皮狗。我把它往外拖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它微弱的呼吸。
救护车抬走了老太,老狗暂时由别人照看,它的皮毛原来是非常纯正的棕色。我拖着狗往外逃的样子被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人们称呼我“狗的英雄”,简称——狗英雄。
没过多久,我才知道(网上流传的)我救的原来是那个小区里的最后一条狗,其余的狗都或早或晚地被人捉了去,做了西街上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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