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这个隐藏在山中的偏僻村落萦绕在诡异的欢乐气氛中。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舞台,穿着白色孝服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原本浓重的口音加上拖长的变调,常洛根本听不出来是什么。远远望去,虚幻的火光灯影,凄切而不真实的哀嚎,仿佛他们请来的不是戏剧班子,而是真的亡灵。
村民却异常兴奋,他们四处烧纸。用树枝戕起干燥的黄土,画一道圆润的圈,好像经过了长时间练习似的,一气呵成,堪称完美;圈的前面整齐地放这四样贡品,无论是蔬果瓜子,其中必有一碗酒水。火熊熊地烧起来,夜风流窜,火苗狂舞,似一场狂欢,一时间,小小的村口燃起几十处火,照着村民兴奋通红的脸。火渐渐减弱,端起酒来,洒在圈子的前面,于黑色纸沫中一红一红的残余星火被风扬起,地上、空中、人的身上,便沾满了无数细小的灰。完毕,还要洒圆形的纸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山间田野的风中都会带着这个夜晚的痕迹。
此刻,他们大都蹲在台下,仰着头看那凄怆的苍白色,听那奠词一般的哀歌,脸上带着各式微笑,嗑了满口的瓜子,脸衣服口袋里都塞满了,撩起下摆兜着,这样的面容,很熟悉,常常出现在事不关己的红白喜事中。
常洛不懂,他们到底是太过精明,还是太过愚昧。
常洛展开中華给他信封时下面压的那张纸,撕成小碎片,扔在纸灰飞扬的风里。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再没有任何人烟。
随着海拔升高,树叶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一根根针叶。队伍头尾分别由那天在王师傅家里取担货的木棍的两人看管着,两人混在队伍中后部。出发之前,每个人领了一件棉衣,常洛当时担心数量不够,到最后发现远远超过所需,混在最后几个人里,顺利取了衣服。此刻,夜晚已经开始结霜,若是当初犹豫了,估计这儿以后会多出来一对冰雕。
山里的松树格外苍劲,冰凉盘旋的枝干,摸上去结实有力,不像路边松树那样带着轻浮干枯,这里的每一根枝叶,都有血脉筋骨一般,贴上去就能听见心脏律动的声音,深深扎根在岩土至上,看到它们,常洛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生命”。
常洛猛地将秦乔一把拉到山石后面,转了一下,藏在缝隙中:“你在这里等我。”
秦乔迷惑:“到了吗?”
“前面已经在卸货了,村民都在领钱。”
秦乔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看来是快要到极限了,常洛叮嘱:“你千万不要乱走,我回来找你。”
秦乔点点头。
换上的黑色袍子,常洛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最多两天,我就出来找你,千万不要乱走!”
“嗯。”
唉……
中華不在,看来要顶着她的位置进去了。常洛拍拍脸颊,尽量平复自己的面部肌肉。
逼仄的道路前,村民早已散去,货物都清点码好了,等着里面的人出来抬进去。负责这支队伍的两个人站在狭窄的道路前,其他“教会”派出来的人排队进入,常洛不急不缓地走到末尾。前面的偶尔有三三两两说笑,卸下一桩大任,而常洛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跺跺脚、转转身的小动作,仿佛一棵松树,沉默的站在末尾。
左侧平头的男人拿着单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过一米七五左右,常洛略低的头都没有抬,侧着向下直视他的眼睛,毫无感情的吐出两个字:“中華。”
平头叫嚣起来:“你当哥们儿傻啊?中華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她不来了,信我送。”
“我是问你的名字!”
右侧的男人接道:“谁允许你替她的?”
常洛想起那张苍白的脸,差点脱口而出“辉柏嘉”,似乎他所知道的人里面,这个人的地位最高,转念记起他们在王师傅家门前的话,改口道:
“马利。”
右首的男人略高,常洛一时想不起来该用什么眼神看他,干脆连头也不转,直视着前路。
平头轻嗤一下:“你去自己解释,看你们头儿有多大本事。”
常洛舒口气,两侧陡峭崖壁相压的狭窄小道,仿佛一个不留神,就合拢消失了。小道的尽头,伫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一动不动,知道走进了,常洛才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株巨大古树的露出的半个枝干,树已经老得糊里糊涂,把一年四季都长在身上了,树身黑得透亮,仿佛已经石化了,根系和树冠一样发达,盘旋在满地的石缝之间,常洛才知道树也会老,就像所有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筋脉挑起,背脊佝偻。
意外的是这边并没有任何建筑,甚至帐篷,看来他们不会将自己完全示人,即使他们可能是一个组织的分支。
一个胡子头发灰白的老人独自站在树下,脸上的皱纹和树皮一样僵硬,透过镜片与满头乱发的树对视,其他进来的人都散落在他的四周。
应该就是他了。
常洛掏出信封,走到老人身侧:“教会的信。”
他的动作都没有变,干苍的嘴唇开合:
“你知道,这棵树有多大年岁了吗?”
常洛楞了一下:“至少上千年了吧。”
“不止、不止……文字出现之前,它就在这里了。可它现在和普通的树一样,开始干枯了。你们知道做这件事的意义吗?”
“什么?”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云杉长寿,可它至死也不会结一个果子……”
常洛忍不住皱起眉眼:“怎么……”
“它不应该结果啊。我走偏了,我走偏了……”
我真的不在乎你们在做什么,我只想快点出去带我妹回家。常洛平复了一下,再次举起信封:“您的信。”
背后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不用给他,给我就好了。”
辉柏嘉。
辉柏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塑料发出一连串的空响:
“这个是你的吧。”
常洛回过头来,是一包压缩饼干。出来的时候带了二三十包,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袋。
辉柏嘉抽过信封,展开,扫了两眼,笑着说道:“报复心很重的孩子啊,知道这是什么吗?马利做事留下的证据,倒是齐全。”
“中華呢?”
“她不过是跑出去玩玩,很快就会回来。”
常洛头疼起来,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谁那句话是真的。就像中華说的,他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已,既然东西送到,就没有必要非要弄清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东西,徒增麻烦。如果他当初走了呢?会不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陈季佐,拿一个盒子来。”
先前挡在门口的高个子问道:“哪一种?”
“新到的,随便拿一盒。”
头发灰白的老人突然神情激动地冲上来:“你你你……你这个孽子,这是作孽啊——”
平头急忙拦下他:“您老别动气,您先回去歇着。”
辉柏嘉不阴不阳地戕道:“做了半辈子您口中的恶事,现在您倒是信佛了。科学实验本就有牺牲,这个成果一旦出来,不可限量。”
“不可能成功的!”老人痛心疾首。
“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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