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面前的生物。明明是头漂亮的白马,身上却偏偏长着老虎的花纹。看着言琢半天合不上的嘴巴,阿笙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坐在这只漂亮的生物背上穿着黑色斗篷的小男孩。
“这是鹿蜀。”看到阿笙的视线,小男孩嘿嘿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对言琢说,“它是我的朋友,唱歌最好听。”他似乎有些腼腆,小桔灯下的脸似乎都有些发红。
“鹿蜀?”言琢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把回家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我可以摸摸它吗?它真漂亮。”
“可以可以。”小男孩说着从鹿蜀的背上轻巧地跳下来,阿笙看着她那副兴奋的样子,也笑了,“阿琢,你瞧瞧它的尾巴。”他说。
“咦?是红色的!”言琢绕到鹿蜀的身后,小桔灯下鹿蜀的尾巴是鲜红漂亮。
在言琢绕着鹿蜀兴奋地摸上摸下的时候,阿笙却看着面前只到他胸前的男孩子,脸上没有了笑意。
“从哪里来?”他问。
“从山上来。”男孩子还是那副腼腆非常的样子,笑得很讨喜,“你得让我跟着你。不让的话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她。”他用手指指正在鹿蜀身边的言琢。
“好啊。”阿笙沉默地盯着他几秒,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就走开了,男孩子看着向言琢走去的阿笙,终于把笑容收起来,低下头沮丧地叹了口气。不一会儿,男孩子重新挂上笑容,也朝着言琢走过去。
“我叫叶笛,我会吹笛子。”他拿出腰间别着的翠绿的笛子说。
“他要跟着我们走。”阿笙对言琢说,叹了口气,“阿琢,你可能暂时下不了山了。”
“啊?”不能下山?言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叶笛,借你的灯用用。”阿笙接过叶笛的小桔灯,照向他们身后,“阿琢,你看。”
言琢就着灯光看去,他们原本走过的路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断壁悬崖,恐惧的情绪急切地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阿幸的话。
“我明明是走在路上的,可是一转身小路不见了,变成悬崖了……”
她应该相信她的……言琢跌坐在地。
“我小姐姐,我是说阿幸,是在这里吗?”
不知沉默了多久,阿笙和叶笛听到这句话,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说过要带你找姐姐的。”阿笙走上前,想把言琢拉起来,言琢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眼里的恐惧收也收不住。反应过来的言琢怔怔看着小桔灯下带着歉意的阿笙的脸。
“起来吧,阿琢,我从来不撒谎,我保证会带你找到姐姐。”阿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手收回来,声音无比温和,“阿琢,你别怕我。我不会害你。”
言琢愣愣地看着阿笙的眼睛,小桔灯下他的眼睛里也有一小点橘红色的光,她在里面看到了悲伤。她又把视线偏移一点,因为没有灯光的关系,她看不到叶笛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看到那个小孩低着头。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往后看看黑漆漆的悬崖。
“我还能回家吗?和姐姐一起。”她问。
“绝对会的。”阿笙看着她说,语气温柔而坚定。
言琢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暖。她又走到叶笛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
叶笛终于抬起头看看言琢,“是这盏灯的关系。”他指着言琢手里的小桔灯说,“我没有想要不让你回家,我是用这盏灯要找的人大概是他。”他指了指阿笙,又低下头,“对不起……”
“这盏灯是用来引路的。你姐姐,可能已经在这里了”阿笙这时走过来对言琢说,“我们走吧,这条路只有向前的方向。”他又看向叶笛,“给你灯的人让你来找我,你要找的东西大概也在我们的目的地,跟着来吧。”
叶笛愣愣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真的能帮我找到吗?”
阿笙朝着他神秘一笑,“大概吧。”
越往前路越黑,言琢的心跳得越快,小桔灯发出的那一点光亮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把他们都圈在里面,给人一种全世界只有脚下是光明的错觉。言琢握着阿笙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万籁俱寂,天地具黑,她只有确定自己不是一个人才不会害怕。
“你要找的是什么呀?”言琢另一只手握着叶笛的手腕,和阿笙的不一样,叶笛的身上带着人类身上暖暖的温度。
叶笛听出言琢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知道她是害怕了。“我在找一种花。”他说着干脆把手腕从言琢手里挣出来,也握住言琢的手。“那是一种很漂亮的花,它的花瓣有五种颜色,开在黑色的树上。”
“真的吗?我从来没听说过,真的有这种花吗?”言琢很容易就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当然有了。”叶笛说,“虽然我也没有见到过,但是,我一直相信它存在。没见过的东西不一定不存在。”
“这是迷榖花。”阿笙温润的声音传过来,“迷榖树黑色木理,迷榖花五色芳华,佩戴它可以不迷路。”
“真的吗?迷路?叶笛,你是迷路了吗?”言琢问。
“对啊,迷路了,”叶笛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出生起就迷路了。”
听出他话里的难过,言琢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放心啦,肯定能找到的。阿笙不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吗?”言琢不甚高明地安慰他,“找到迷榖花,你就能回家了。”
“嗯。”叶笛抽了抽鼻子,哈哈地笑开了“我都还没见过家里长什么样子。能找到就好了。”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言琢的腿都酸掉了,在这期间,鹿蜀还载了她一程。她和叶笛一替一下地打哈欠。她现在好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前方好像永远都是无尽的黑夜。好像看出她的想法,阿笙好听的声音又传过来,“不管黑夜再久,白天总会来的,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规律。”他的声音神奇地带着安定人心的温暖。“不过,黑夜是睡觉的时间,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下吧。”能听出明显带着笑意。
阿笙拉着他们停下来,言琢和叶笛看到在小桔灯下他的眼睛里盛满灯光和笑意。他往四周看了看,找到一片空地,接着蹲下来,把手放在地上,言琢和叶笛的眼睛和嘴巴越睁越大:阿笙的手慢慢发光,一棵树从他手的旁边伸出来,越长越大。阿笙拍了拍这棵树的树干,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叶笛和言琢说:“就在这树下休息吧。”(神有造物的能力)
言琢好像很累的样子,倚着大树很快就睡着了。叶笛也满脸疲惫,但他还是轻轻扯了下阿笙的袖子,“谢谢你。”他说。阿笙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听到他们轻柔的呼吸声,阿笙的眼里不自觉地带上笑意,他把小桔灯放在树朝着路的那一方,走到言琢身边,蹲下来,把一片细小的红色花瓣轻轻放在她的头上,红色花瓣闪过细碎璀璨的红色光芒,接着消失不见。(彼岸花花瓣能让阿琢看到别人的内心,以梦的方式)
阿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地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就在他们身边也靠在树上睡着了。
黑夜里,言琢的眉头渐渐皱起来。
她的身体是透明的,浮在半空中,漂浮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只剩下了思想。她往周围看了看,只有浅蓝色的天,只有浅褐色的地,茫茫的一片。接着,天地相接的地方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披着白色的有些泛黄的斗篷,等她靠近的时候,言琢看到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接着,时间好像加速了,那个女人找个地方造了小茅屋,言琢能看到树慢慢长大的过程,那个孩子也在慢慢长大,等看到他的脸的时候,言琢捂住自己差点就要惊叫出声的嘴巴:那个孩子是叶笛。她看到叶笛从山洞里带回还是小小一团的鹿蜀,她看到那个女人温柔地注视着吃烤鱼吃得满嘴油的叶笛,她看到叶笛趴在那个女人旁边哭泣,她看到那个女人的生命慢慢流逝直到化作叶笛手里的骨灰坛……整个过程里从始至终一直在出现两个词语:丽麂、家乡。
就连最后,那个温柔的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丽麂是家乡,回到我们的家。
看到那双暗淡的眼睛里流出眼泪,言琢的手心一凉,透明的手掌里是一颗泪珠,然后很快消失不见,她好像摸到了叶笛的具象化的心情,像冰块一样悲伤。
“阿琢,阿琢……”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光线刺进来,她看到阿笙和叶笛的脸。原来黑夜真的过去了。她看着叶笛的笑脸,他的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小虎牙,给人一种好像永远都不会不快乐的感觉。
鹿蜀悠扬的歌声传过来,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透下来,洒在脸上暖洋洋的,真是不能再美好的早晨。
“吃早饭了,阿琢。”叶笛把她拉起来,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小石桌,三张小石凳,石桌上放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摆着几棵绿色的还沾着露珠的韭菜形状的东西,开着嫩绿色的小花。“这是我找到的哦!”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
看到言琢询问和疑惑的表情,“你尝尝看就知道了。”阿笙说着拿起一棵放进嘴里。
叶笛已经吃了一棵,又拿起一棵给鹿蜀,言琢看到鹿蜀大嘴巴嚼得津津有味,也拿起一棵放进嘴里,满嘴都是草的清香,它本身反而没有什么味道。但是,令言琢感到万分神奇的是,一棵草下肚,她就有一种填饱肚子的满足感。
“这是祝余草,吃了就不饿了。”阿笙眨眨眼说。
他们继续赶路之前,言琢向后看了看,灌木丛生,她知道,灌木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座悬崖,隔断了她回家的路。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袋,言琢打起精神来赶路。言琢问过阿笙他们到底要到哪里去,叶笛也凑过来表示万分好奇,但是阿笙挑挑眉毛笑笑,就是不开口。
又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是两棵低矮粗壮的大树,那树的树干是黑色的,上面遍布着沧桑的刻纹,树枝向四周伸展,叶子葱葱郁郁。在那茂密的绿色里,巴掌大小五彩的漂亮的花朵隐隐约约露出它们的形状。
言琢和叶笛的眼睛慢慢睁大,言琢内心涌上一股欣喜,她看向叶笛,看到他眼里的眼泪。
“阿笙哥哥,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得到一朵迷榖花?”叶笛擦干眼泪,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神色严肃。
阿笙笑着看着着树上漂亮的五色花朵,手指一勾,一朵花已经在手心,他拉过叶笛的手,把花朵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里。看到叶笛小小的手还放不下一朵花,言琢才猛然想到,叶笛是个比她还小的孩子。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的。”阿笙揉揉他的头说,“不过,你如果想感谢他们的话,就吹奏一曲吧。”阿笙看向那两棵大树又指指叶笛腰间的笛子。
“好。”叶笛把花佩戴在腰间,又把翠绿的笛子拿在手上。悠扬的笛声和着鹿蜀清亮的歌声,就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一样,她觉得她的心被荡涤一清。
“这是我妈妈的笛子,她说这是我们家乡的曲子。我们的家在丽麂国,妈妈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回到那里,她说那里桃花盛开遍野,早上和晚上都有好听的鹤鸣,每个人与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都很幸福,她说她走过很多地方之后最想回到家乡,我也想回到家,虽然我从来没有亲眼看过那里,可是那里就是我的家。阿琢,阿笙哥哥,谢谢你们。再见,我要回家了。”
那天,太阳爬到天空的另一边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孩子佩戴着一朵五色的迷榖花,两眼在夕阳里亮晶晶的,他和鹿蜀的背影在笛声与歌声渐渐远去的时候消失不见了,言琢揉揉眼睛,觉得有些酸。
“阿笙,你说他们能回到家吗?”
“不一定。”
“可是他们找到迷榖花了呀,有迷榖花就不会迷路了呀。”
“阿琢,能找到路的从来不是一朵迷榖花,只有人才能找到路。”
言琢撇撇嘴,“反正我觉得叶笛一定能回到家。”
“嗯。”阿笙笑着说,“好了,我们也该上路了。”阿笙举起小桔灯说。言琢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桔灯,惊讶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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