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谢保(下)

  谢保在申家待了月余,申兰果如之前所言,一月里总不见人,申家琐事一应交予谢保照看。从前他便小心勤谨,如今新到一处,自然更加尽心,巨细靡遗。因着谢保得当,申家主母并丫头婆子都松泛许多,家中大小事务俱料理的平顺,一家上下没有不赞他的。

  申兰见谢保得用,带在身边使了几回,十分喜爱,连船上的事务也叫谢保打理了,左膀右臂一般,一日也离不得的。谢保随申兰四处往来,却从中看出些端倪来,比如,一月中申兰左不过从浔阳至建业往返了一趟,月末放工钱,申家的水手比旁家的竟是要多上十倍,另有就是那账目上有几笔来路不明的银钱,都叫做账的人巧妙的掩住了,谢保只默默的记在心里,并不曾言语。

  近来申兰总待在家中,脾气暴躁,连往日最得宠的申家小娘子都被他发作了一场,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谢保也不问。这日,申兰吃了酒来,乜斜着一双醉眼,横竖看谢保不顺眼,终是忍不住,对着他一通呵斥,言语间多是那市井下流之辞,谢保皱了皱眉,等申兰发作完,平复了心绪,这才在一旁敬上一杯温茶,小心地问道:“大郎可是有烦心事?”申兰此刻酒醒了大半,倒是有些后悔,面上却是不显,见他问起,才细细道明,原来申兰平日里还有一处营生,走的是朝廷漕运的官道,如今却突然不能了,申兰托人探明原委,只说是他奉承了不该奉承的人,申兰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十分焦躁。

  谢保听罢却心下惊骇,申兰虽未明言,但他如此焦虑,此事定没有他说的那般简单,何况还涉及到了官家,那这其中怕是有些见不得光的荫私。谢保神色晦暗,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筹措了言语道:“那人说既说大郎奉承了不该奉承的人,大郎可知是谁?”申兰撑着脑袋想了一想,只觉得浑浑噩噩,哪里理的出什么头绪来,不禁懊恼道:“我如何知道!”谢保继续追问:“那大郎当初走的是谁的门路?”

  “是江南西道观察使袁通的侧室李夫人的兄长。”谢保敏锐的抓住了其中奥妙:“既为侧室,如何能称夫人?”申兰从那胡床上站了起来,慢慢踱着步子“袁使君的正室萧夫人成婚十余年却膝下无子,不止她,使君后院那一干姨娘并通房,只有李氏一人生出了儿子,若不是萧氏系出名门,只怕这正室的位置就要换人来坐了!”说到此处,申兰兀的停了下来,萧氏,那萧氏嫡亲的弟弟可是浔阳郡刺史,他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申兰拍着脑袋“此事多半与萧夫人有关,我倒是听到些传闻,说是袁家后院近来十分的热闹,萧氏欲将李氏发卖出去哩!”他顿了顿,语气急切起来,“若真是如此,李氏有子,萧氏娘家得力,这,这哪一个都得罪不得,这要如何是好?”谢保思虑半晌反问道:“大郎可想过萧夫人已生受了十余年,怎的如今反倒闹将起来?”申兰拿那双铜铃眼盯着他,“你是说?”“从前不争,皆因萧氏无子,现在麽”谢保嘴角一扬,“袁使君怕是不久就要有嫡子了。”申兰尚有犹疑,“那——”谢保瞥了他一眼,坚定的说道:“大郎莫要犯浑,嫡庶有别!”

  申兰到底是听了谢保的话,托人向萧刺史孝敬了几件难得的宝贝,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不料那萧刺史竟把礼物退了回来,申兰急的不行,谢保只言再等等,没过多久,萧夫人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谢保让申兰送上贺仪,果然,第二日就有人来找申兰,两人在堂前说了半晌的话,申兰才将人送出去,待转还时,脸上已有了笑意。

  自此申兰对谢保愈加爱重,将他做了贴心帖腹之人,没有一件事不与他商量,就连收敛财宝的秘库也一应叫他知晓了,谢保自是千唤千应,万使万当,不敢有丝毫的疏漏。此事暂不提,申家近日倒另有一件大事,申兰有一同宗的堂弟,族中行二十一,唤作申春,平日里一向与申兰亲厚,此前因事外出,如今却是归来了,申兰欲携谢保前去探望一二,顺道延请申春至家为他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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