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涉及到我很深邃的地方的东西。

　　甚至，说成价值观也不夸张。

　　无所抗争，亦无所希求，就像挂在店门前的小风铃，无风的时候就安歇，有风的时候就摇摆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没有要飞上天空的梦想，也没有获得自由的渴望。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过得不好”？

　　比起她想说的过得糟糕，或许过得不够好才更接近真相吧。

　　过得平平凡凡、庸庸常常，像浅灰色的多云天。

　　可是，难道对于我还有别的可能么？

　　当天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不久就睡着了，睡前的思考是不是安全地存储进断电也不会掉数据的ROM内存也就不得而知了。第二天起床向女友发去一声问候后，我就又交任肌肉记忆带动起我的早晨。

　　我的身体在动，可我的灵魂在哪？

　　我晃了晃脑袋决定将这无意义的问题赶出去。今天要做的数据整理还有很多，得把精力留给那个时候。

　　我也知道，我在逃避。

　　“我知道我那样说不对。我没有考虑你的情绪。”

　　“不是我的情绪的问题啦！我是真的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但不能那么问，问了这孩子会哭得更厉害的，按照她的性格……

　　“好嘛，我知道了，”我摸摸她的背，“但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耐心等我多想几天好么？想好了我保证好好地回答你。”

　　完全，不想思考啊。

　　打开表格文档的我一边想到。

　　这些与我无关的名字和数据，这些昨天还困扰我的巨量信息，此刻成为了我最好的庇护。

　　“泉以前，不是这样的。

　　泉以前哪怕看到个店里的灯的样子，都会很高兴地跟我说它像个什么造型；泉看到校园里的猫咪也会去摸摸它甚至买点好吃的去喂；泉会和我讨论料理的问题，黑胡椒和白胡椒到底应该放哪个才合适的问题我们还争辩了好久……但是泉越来越少说那些了。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好奇，什么都不在意。”

　　我不知道该问“我以前是那样的么”还是解释“我现在没有这样多余的精力”。

　　“泉是有过梦想的。”

　　回车。复制。黏贴。

　　梦想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不切实际的。

　　运作了一天的混乱头脑，是不能再静下心来去读一本书的；到手的工资被必须支付的日常开销啃食过后，是无法只用骨架搭出一座城堡的。

　　象牙塔里的她无法明白也是自然的吧。

　　我狠狠地敲下了又一个回车。

　　“我试过了，我试过了啊。

　　和身体状况当然会有关联，我说了，我因为这个还去打工验证了的。但，就算我很累的时候，我仍旧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泉呢？”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为什么要知道？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又怎么了吗？如果说工作，三年不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不能这样过呢？

　　“再砸键盘就穿了。”

　　小李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旁。

　　他向我做了个“跟我出来”的手势。

　　“不了，我没事。”

　　“得了吧！”说完他的嘴又往出口处努了一努。

　　“我还是那句话……”我闭上了眼睛。

　　“给你一段时间想一想吗？”

　　“嗯。”

　　“好，”有一双手捧上了我的脸颊，“我等你。”

　　“哎呦你真不是男人。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一串烟雾缭绕着窜向我的鼻腔。

　　“……可能吧。”

　　“可能吧？什么叫可能吧？”制造烟雾的源头被丢掷在了地上，拧灭，小李罕见的愤怒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听你讲这些的时候简直都想揍你！我才跟你做一年的同事不那么了解你，但我知道，能让一个好姑娘失望成这样子肯定是你的问题，让一个好姑娘失望了你还这个态度，还不好好反思，我简直……”

　　小李捡起了烟蒂扔进垃圾桶，拳头像是打到了金属的桶身，咣的一声，像是打在了我的身上。

　　工作让时间成为了条目状的概念。在我无法感知其流逝之时，是办公室内的翕动声让我知道了下班时间已到，同事们正陆陆续续地离开。

　　经过我身边的小李没有和我打招呼，余光捕捉到他顺便还打断了试图道别的小王。

　　罢了。

　　一天功夫表格才改了一半，将就着做到六点再回去吃晚饭。

　　填满表格的同时，一并填满自己就好。

　　等到我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尚有同事留在里面加班，但这已经不属于我需要关心的问题。

　　不过秋风自衣领灌进身子的时候，还是能够感受到略微的寒冷，和寂寥。

　　恋人，朋友……最近这是怎么了呢？

　　是从，那天的早起开始的么？

　　规律的被打破。我想。

　　女孩。

　　找猫的女孩。

　　我有些恨意地翻出手机里的通讯录，拨打了她的号码。

　　明明暗自知道她对于这些全都一无所知，但情绪需要有个发泄的出口。

　　一切的不顺的确是从遇见她之后开始的。

　　没错！

　　我组织起对话的开头……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又一阵秋风吹来，像是要钻入我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