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思念琼妮
一天晚上,齐振飞在家里打开电脑看邮件。琼妮给他发来一封信。琼妮写到:
最亲爱的振飞,
回到中国后,你一切好吗?对新生活习惯吗?我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思念你。
你长期不在美国,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同事向我示好,甚至公开追求我。我们学校的电脑和信息中心的一个台湾来的小伙子尤其积极。他人满可爱。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希望你会象希腊英雄尤利西斯那样,在海外漂流了一段时间后,获得了智慧和经验,最后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一一打败我的追求者,重新得到我!
爱你的,
琼妮
齐振飞给琼妮的回信,如下写到:
最亲爱的琼妮,
感谢你想着我。我也想念你。我一切都好,勿念。
该让我怎么说呢?你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里都会有男人追求。我无权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和期待。这一年是考验我们的一年。让事情自然发展吧。
我可不敢当古代希腊英雄。如果我能做一个乔依斯小说《尤利西斯》里的普通人布鲁姆,就不错了。
爱你的,
振飞
想起他和琼妮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齐振飞的心中便充满矛盾,举棋不定,不知下一步路如何走。他回忆当初他们认识的经过和一起度过的时光。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学术研讨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当他俩的目光一碰上后,彼此就象磁石一样被对方吸引住。俩人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琼妮说:“你就是齐教授!我原来以为是个老头呢。你这么年轻。我在课程表上,看到你下学期要教一门‘中国新电影’的课,我一定选修。我对亚洲电影一直感兴趣,曾经选修过‘日本新电影’的课。印度电影也稍有接触。”
齐振飞说:“对你这样的电影研究科班出身的人,我的课可能太简单了。我讲不少中国历史、政治,以及中国电影史,电影理论不会太多,你可能觉得无聊,收获不大。”
“没事。欧美的电影我都看腻了,电影理论也读够了。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些亚洲的历史、文化、艺术,尤其是新电影。”
这样,新学期开始,琼妮成了齐振飞课上的学生。他俩对彼此的好感,心中暗自明白。可是介于师生关系,他们没有做直接的表示。齐振飞对琼妮有意思,但是由于本学期琼妮是自己的学生,修自己的课,他不该追求她。这是学校制度。他也怕她,怕万一事情搞糟,自己成了老师对学生进行“性骚扰,”惹出麻烦。
琼妮上课的时候,经常迟到十分钟。齐振飞能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从教学楼走廊的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直到自己教室的门口。齐振飞猜想穿着高跟鞋的女生可能是琼妮,也期待和希望这是琼妮。走进教室的人果然是她。她穿得最多的是一条紧身黑裤,衬托出她的修长的双腿和丰满的臀部。她坐在后边,略带微笑,不冷不热地看着齐振飞。齐振飞在前台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讲课,可是他的情绪已被琼妮隐隐调动。据后来琼妮对齐振飞坦白,当她第一次看见齐振飞的时候,第一印象是他英俊潇洒、谈吐有深度。在他的课上,她喜欢他的姿势动作,特别是他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姿势。她承认,她是故意迟到,以引起他的注意力,她穿高根鞋走路很响,是为了挑逗他这个年轻教授。
学期结束,暑假到来。一次在匹兹堡的现代博物馆的多媒体艺术的研讨会上,齐振飞碰到琼妮。这次齐振飞无拘无束、一身轻松,他大胆地试探琼妮,说,“琼妮。现在我不是你的老师了。我请你看场电影,行吗?”
琼妮低下头,腼腆地笑了起来。她说:“行呀。正好卡耐基博物馆的电影院有一个吴宇森电影回顾展。我挺喜欢周润发。今晚放映《喋血双雄》。只是这个电影系列每次都在半夜十二点放映,我不知到那么晚你还有精力没有。”
其实,齐振飞看过许多吴宇森电影的录象带,在他的中国电影课上,他们还讨论过吴宇森的名片《英雄本色》。但是他故意说,“没问题。好极了。我一直想去电影院看吴宇森的电影,就是没机会。咱们今晚一起去。”这是他俩的第一次约会。看完电影后,已经是凌晨两点。齐振飞已经有些疲劳,但他执意请她去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饭馆吃夜宵。他自己要了一个炸牛排,为琼妮点了一大盘水果拼盘,内里有草莓,香蕉、橙、西瓜、葡萄、香瓜、苹果、迷糊桃。因为怕长胖,琼妮只吃素,看到这一大盘五颜六色的新鲜水果,高兴极了,大吃起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聊,话题海阔天空、漫无边际。他们谈到自己的家庭和过去,两人熟悉的世界文学作品和共同喜欢的作家,乃至有关他们的朋友和同事的风流逸事、小道传说。等到他们离开饭馆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走在街街上,齐振飞伸出手要搂琼妮的腰,但是琼妮轻轻推开他的手。 当他们坐进齐振飞的车里后,齐振飞刚要发动汽车,琼妮突然扭过身亲吻齐振飞。他先吃了一惊,进而喜上心头。经过一阵热吻后,齐振飞请她跟他回家,她答应了。
到了齐振飞的公寓后,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脑袋既紧张又兴奋。他想一鼓做气,把压抑了半年的感情发泄出来。他要求琼妮和他作爱。琼妮不卑不亢,答应他。但是当她骑在他的身上时,却提出一大堆问题。
琼妮问:“你能保证你没有性病吗?”
齐振飞支吾回答:“我、、、我、、、我怎么会有性病?”
琼妮问:“你以前都是安全地和别人做爱?”
“好象是。”
琼妮又问:“你是不是每次都用避孕套?”
“基本上用。”
“你最近一次检查爱滋病是什么时候?”
“两年以前。”
琼妮的一连串问题使齐振飞紧张而不安。他模糊记得有几次与其他女人交往时,没有采取安全措施。自己会不会万一被传染上什么?如果琼妮被自己传染了,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齐振飞平躺在床上,琼妮骑在他身上。此时其它念头也浮现在他的脑海。妈妈曾嘱咐过多次:“你不能找外国姑娘。中国人的精力跟不上外国人。你从小肾虚,还是应当找个中国姑娘。”他想,“自己行不行?琼妮把自己和她以前的男朋友一比,会不会觉得自己比较差?”他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使把劲,尽力而为,给她留个好印象。
他这样想着,浑身的感觉全没了,雄风不起。他越着急,越想凶猛,越无济于事。这种情况,以前也偶尔发生,不太严重。可是今天,他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他们换了几种姿势,还是无能为力。他绝望、惭愧,心想:“老天为什么要惩罚我呢?”他向琼妮解释,这种情况很少有,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琼妮也不懂着这是怎么回事,无可奈何。
齐振飞的阳痿给他们的关系投上一个巨大的阴影。他埋怨她,心想:“我以前一直很好,没出现什么大问题,怎么偏偏碰上这个女人,把我搞坏了。我以后决不会和她过日子。”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极大损害。关于阳痿问题,他询问一些好友,查看有关书籍,得到的结论是:在他这个年龄的健康人发生这种情况,一般是心理问题,不是功能问题。只要调节好心理,一切会恢复正常。琼妮也气馁懊恼,心想:“我以前和男朋友交往,从来没遇到这种事,这回是怎么了?上帝既然把振飞给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我?振飞以后一定会恨我的。” 差不多过了两个月,经过两个人耐心的反复磨合,齐振飞慢慢地找回了感觉,恢复了正常功能。
琼妮从小在美国东部的一个大城市长大。父亲、母亲是第二代东欧和中欧移民。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是医生,妹妹在一家有名的大医药公司工作,工资比一般大学里的文科教授要高。妹妹凯茜是个大美人,曾经参加她们城市的选美比赛。她漂亮自负,冰肌玉质,姐姐和朋友们称之为“冰冷的公主。”几年后,当齐振飞和琼妮一道游历捷克共和国首都布拉格和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提斯拉瓦的时候,齐振飞有机会更多地领略和瞻睹中欧和东欧女子,他不禁赞叹她们的风采和美貌。当年他们全家只有琼妮的父亲工作,母亲在家里照顾孩子,全家五口人,一份工资,家境不富裕。父母辛勤劳动,把三个孩子带大。
琼妮的父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周日和节日都要去教堂参加活动。琼妮和凯茜姐妹上的是天主教的小学和中学。俩人从小在浓厚的天主教气氛中长大。到了上大学和研究院时,琼妮不再信任天主教的教义。她心中有对天主教文化爱恨交织的情解,有似在毛泽东时代长大的中国人对那个时代的情感。虽然她对天主教的仪式已毫无兴趣乃至反感,她心中深信有个公正的上帝存在。
琼妮和齐振飞曾谈到信仰问题。琼妮问他信不信上帝。齐振飞不好意思地说:“我小时侯在社会主义中国长大,老师教我们信仰共产主义。教科书里说,宗教是鸦片。后来,发生了文化大革命,社会混乱,毛泽东也去世了,大家就不太相信以前老师讲的话。到了美国以后,我去过很多次教堂,参加教会活动,试图了解基督教。可是本性难移,怎么也信不了。可能等我以后老了,会信什么教,可能信佛教吧。能信教是好事。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希望他们有宗教信仰,去教堂。”
“那你到底信什么?”琼妮问。
“后来上大学和读研究院时,我看了不少关于中国文化和思想的书,才知道传统中国文化不太象宗教。儒家学说里有个‘天’的概念,但那不是上帝。孔子就不太信鬼神。咳,一言难尽。反正中国人有道德规范,不道德的事不做,做坏事会有因果报应。”
琼妮的专业是电影研究。她对艺术也有广泛的兴趣。这样一来,琼妮成了齐振飞的好帮手。她漂亮活拨、学习优秀、善于交际、生性好动、精力无穷,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大学的电影系,英文系,艺术史系,文化研究中心,妇女研究中心,市内的几家博物馆和画廊,电影技术学校和艺术电影播放中心,等等,都成了她的活动场所和根据地。在齐振飞的眼里,她是他工作圈里的“宠儿。”有了琼妮的帮助,他如虎添翼,四面出击,收获甚丰。
齐振飞用英文写好文章后,经常拿给琼妮看,请她提意见,看看有没有文字上的错误。虽然齐振飞来美国比较早,英文挺棒,但是英文毕竟不是母语,语感还欠火候。而琼妮的英文炉火纯青,飘逸优雅。每次只有琼妮看过他的文章后说可以,他才放心。同样,他在事业上也尽量帮助她。她喜欢看中国电影、香港电影、亚洲电影,看后颇有心得。可是她毕竟不会说任何亚洲语言。于是他俩合作写了几篇关于中国和香港电影的学术文章。在他编写的文集中,他也收录她的文章。她聪颖好学,稍加鼓励和指点,便能作出很好的研究成果。
每个星期,琼妮到他这来住几天,尤其是周末。齐振飞喜欢和她一起看电影。虽然他是所谓“中国电影教授,” 但是他对世界电影的历史了解不够。而琼妮正是电影研究的学生,世界电影知识渊博。他们看完一场电影后,一起品头论足,交流意见,甚至合作写文章。
俩人几乎吃遍了市内的二十多家中餐馆、日本饭馆、和韩国饭馆。由于他们是常客,饭馆老板和服务员都认识他们。琼妮最喜欢齐振飞带她去日本饭馆,她爱吃寿司、毛豆、海带沙拉,喝豆腐汤。琼妮时而心血来潮,想给两人作饭。她兴致高涨,脱光了衣服,赤裸身体,在振飞的厨房里忙上忙下,好不快乐。此时,振飞坐在客厅看电视或看书。他想,女人到底是女人,对她们来说,没有比照顾男人和家更愉快了。在家里和女人在一起,男人也会暂时忘记工作的辛苦与不快。齐振飞也非常想要一个家。他问自己:是否应当和琼妮结婚?琼妮对齐振飞说:我喜欢照顾你,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能够爱一个人,是非常幸福的事。
琼妮爱运动,健康意识强,她每周几次去健身俱乐部做健美操。冬天一到,他们去市外的五泉山滑雪场滑雪。与琼妮认识以前,他从未划过雪。苍茫大地,一片银白,朔风凌列,彤云密布,他们从山顶沿着滑雪道一路冲下山脚,他尝到滑雪的刺激和快乐。夏天一到,琼妮一定拉着齐振飞去郊外骑自行车。那是一个来回十四英里的路线,上坡下坡,道路曲折。每次骑车,齐振飞都气喘嘘嘘,疲劳不堪,途中一定需要停歇两次。而琼妮则精神抖擞,乐趣无穷。
琼妮一直等待着齐振飞的一句话。在他们认识几个月后,琼妮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婚?”齐振飞支支吾吾,说:“我还没想好,没下定决心跟任何人结婚。”
琼妮说:“我们不结婚也行,我们同居吧。我们搬到一起,又方便,又省钱,少付一份房租。”齐振飞不同意和她同居。为了安抚琼妮、表示他的爱心,他连续几年暑假期间带她出国旅行。和琼妮的几次欧洲旅行令他难以忘怀。
有一次,琼妮需要去英国伦敦参加一个国际电影节并在伦敦的英国电影资料馆查找资料,于是他们决定一道去伦敦和巴黎,做双城游。他们先到达巴黎。这是齐振飞第一次踏上欧洲大陆。巴黎果然名不虚传,它的确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大都市之一。它的街道、建筑、景观、社区、城市规划照实迷人。它的深厚的文化底蕴令游人流连忘返。小时候在中国,齐振飞看过一部老电影《巴黎圣母院》,想不到今天他得以进入巴黎圣母院。他们在教科书中看到过无数次的许多世界名画,在巴黎卢浮宫内亲眼看到原作。挂在墙壁上超级巨大油画使他们感到艺术家的伟力和观者的渺小。
拿着中国护照,齐振飞饱受作为中国人在国际旅行中受到的不便和屈辱。每次申请签证就得办理烦琐的手续。他要拿出一大堆“证明”:在美国的工作证明、银行存款证明、健康保险证明、等等。而和他一道出行的琼妮作为天生的美国人,去很多国家根本不需要签证,人家还巴不得老美去旅游花钱。
在齐振飞和琼妮离开伦敦那天,伦敦机场收到一个炸弹恐吓,管理很严。虽然他们在一起旅行,检查人员将这对跨国情侣区别对待。他们放过琼妮,把齐振飞留下盘问了几分钟。那个看起来象南亚移民、长的黝黑的小个子检查人员,问他们俩是什么关系、认识了多久、做什么工作、为什么到英国来等等。他的这些问话都是荒唐的不相干的个人问题,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安全意识。
1997年夏,齐振飞去荷兰莱顿市参加在那里召开的国际比较文学学会第十五届年会。他带上琼妮,同时顺路去荷兰的几个其他城市、德国柏林、和比利时的安特沃本旅游。在莱顿大学开完会后,他们去离城市不远的北海沙滩游玩。琼妮换上比基尼泳衣,躺在海滩上晒太阳。那些赤裸上身、不带乳罩的荷兰姑娘,在海边戏耍,让齐振飞大开眼界。有两个荷兰姑娘在沙滩上打羽毛球,随着身体的动做,裸露的乳房上下颤抖。她们旁视无人,嬉笑自若,好不开心。
在阿姆士特丹,他们先后参观了荷兰国家博物馆和樊高博物馆。最后他们来到世界闻名的红灯区,在那里转来转去,猎奇寻异,还专门观看了一场真人秀。表演结束后,那个女子穿上衣服,牵着一只小狗,若无其事地在门外抽烟,和店子的男老板聊天。当齐振飞和琼妮出来时,老板问他们:“你们满意了没有?”齐振飞不假思索地信口回答:“表演不错,满意。”
当他们离开欧洲返回美国时,齐振飞上次在伦敦机场遇到的难堪,这次又碰到了。他和琼妮在荷兰的史普霍尔机场登机时,需要经过安全检查。安检人员撇开琼妮,只检查齐振飞,仔细看他的护照,问他问题。机敏的琼妮故意当着安检人员亲吻齐振飞,他们才觉得无趣,只好作罢。
1999年夏,齐振飞去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参加中国比较文学旅美学会的会议,他也把琼妮带上。维也纳市内的建筑气势恢弘、富丽堂皇,不愧是当年奥匈帝国的首都,欧洲的一个政治、文化中心。在维也纳开完会,他俩去萨尔斯堡玩。那里是音乐之乡、莫扎特的出生地、电影《音乐之声》的拍摄现场。
离开奥地利后,他们乘火车去意大利旅行,参观微尼斯、佛罗伦萨、罗马。微尼斯烟波浩淼,水天相接,整个城市好象浮在水上。无论是圣马克广场的宏伟气势,还是市内的小桥流水,微尼斯是个梦幻一般的美妙城市。他们坐在运河旁边的露天餐厅中进晚餐。一艘艘小船从他们身边划过,船夫演唱优美动听的歌曲。这次齐振飞吃到他一生中最香最贵的龙虾。
他们在微尼斯正好赶上微尼斯双年展。这意外的发现使他们欢喜异常。一大批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参加了展出。旅法华人艺术家陈箴的作品《绝唱》(又名《各打五十大板》),特别引人注目。参观者往往走到作品前停留下来,拿起鼓棒击鼓。振飞也拿起棒子一打为快。旅美华人艺术家、蔡国强的模仿作品《泥塑收租院》得到双年展的大奖。
佛罗伦萨是文艺复兴的中心。 在市内的乌菲兹博物馆,他们看到了意大利各个时代的大师的名画,兴奋不已。托斯卡纳地区的旖旎风光,陶冶他们的身心。
意大利之行的最后,他们来到罗马和梵提冈。长大以后,琼妮总爱讽刺天主教会和天主教的礼仪。今天,她灵魂被一种恐惧感和神圣感震慑。她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前去祈祷,但是在齐振飞的鼓励下,她走到前面跪下祈祷,热泪黯然滚出眼眶。她说,她小时候有一次做梦,梦见天空中无数只白鸽子飞进自己的家里。早晨醒来,看见窗外漫天白雪飞舞,她惊叹自己梦成现实。苍天显灵了,她深信上帝注意到她这个小姑娘。
齐振飞看着琼妮跪下画十字,便口占一首日本腓句诗:
上下左右,
灵魂的十字,
心中的骚沙舞。
Up, down, left, right,
Cross of the soul,
Salsa of the heart.
琼妮听罢齐振飞的歪诗,噗嗤地笑了。她说:“在此地,你可不要开玩笑。你如果亵渎神明,会得到报应的。”
有一年,他们去中欧旅行,访问捷克首府布拉格、斯洛伐克首府布拉提斯拉瓦和匈牙利首府布达佩斯特。布拉格和布拉提斯拉瓦的壮丽辉煌的宫殿和城堡,令他俩惊叹不已。布拉格的夏夜,风清月明;漫步街头,令人陶醉。晚饭后,齐振飞和琼妮去一家夜总会喝酒看表演。他们离开夜总会出来时,门外坐着一群来旅游的欧洲小伙子。他们有些微醉,在闲谈。他们看见一个亚洲男人和一个白人女子一道走出夜总会,其中的一个用带口音的中文说:“你好吗?”齐振飞意识到这些白人孩子看不惯他,嘲笑他,在向他挑衅。他感到侮辱和愤怒,马上用英文大声回答:“How are you?”一种莫名的情结激荡在他胸中,他突然勇敢起来,作好他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大打出手的准备。他要拼命。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琼妮拉着齐振飞,劝他马上离开。那些男孩子似乎知趣,自觉无聊,不再答话。
美丽的多瑙河,从奥地利流经布拉提斯拉瓦,到达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特,把城市一分为二,划成布达和佩斯特。齐振飞特别喜欢欧洲各城市旅游区的小广场和步行街,比如,维也纳的斯第文教堂广场,布达佩斯特的瓦齐街,以及意大利城市中的小广场。上海的淮海路和北京王府井的步行街有点欧洲步行街的情调,但还是不到位。
一天中午,他们两人在布达佩斯特下榻的酒店餐厅用餐。坐在旁边的几个老头看着他们,悄声议论,说现在很多中国人有钱,这个中国人带他的女朋友出来过周末。他们几个老人西服革履,象生意人,脸胀得通红,一直望着齐振飞和琼妮,露出好奇、羡慕、惆怅的复杂心情。
琼妮爱齐振飞,可是齐振飞从来不对她提起终身大事。她爱得越深,就越气恼、越尖刻地批评他。平日里,琼妮的言谈之中有一种道德优越感。她说:
“你们中国人,就会往上爬,一心想成功。尤其你们这一代,经历了文革,没有信仰,惟利是图。
“你这个人,利欲熏熏,想得到这,拿到那。我把你人性化,帮你打圆场,磨掉你的棱角。因为我,你在别人眼中更象个人,不仅仅是学术政治的机器。
“第三世界来的人我见的多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和其他中国人我也打过交道,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中国人。
“振飞,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聪明的人。我爱你。我跟你在一起就高兴。我上了你的当。”
面对琼妮对他的一大串攻击,齐振飞哭笑不得,无可奈何。他讨厌她的道德与信仰上的优越感。但是他嘴软。他心理明白,琼妮爱他。因为她的爱的纯洁和真挚,也许她的人格比自己更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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