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进行得不顺利,皇帝脸色不好,一夜都没怎么说话,入寝时竟破天荒去了蔺妃宫中。这东辰的帝王似乎都有个不爱女色的毛病,当今圣上后宫妃嫔也是稀少。而皇后宫雪倾几乎专宠后宫,平日里虽然为了平衡两家利益和迫于太后压力,皇帝也会去蔺妃那里,但是却从不曾像今日这般主动,今儿个不知怎么了。后宫众人皆偷偷嚼着舌根。
蔺妃寝宫。
“母妃,那个殷辰宿算个什么东西!风头都让他占尽了!”二皇子殷勒向蔺妃抱怨。从小生活在太子的光环下,他从来都不被重视,如今世子也锋芒毕露,他恨得牙痒痒。
“瞧你那点出息!”蔺妃也气急败坏,“又是宫家!”
“皇上驾到——”
“啊,皇上怎么来了?”蔺妃又惊又喜,“勒儿,快,看看母妃还漂亮吗…”
…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吧。”皇帝自顾坐下,“勒儿最近功课学得怎么样?”
“回父皇,师傅夸孩儿进步了呢。”殷勒得意地回答。
“夸你你就得意了?今日有好好温书吗?”皇帝沉着脸。
“没…还没…”殷勒小心翼翼地答道。
“哼!书不好好念,到处跑!”皇帝厉色。
“那,那儿臣先告退去温书了。”殷勒一脸灰败地走了。
“皇上~”蔺妃很不满地娇声道,“皇上您对勒儿那么凶干嘛呀!”
“朕这也是为他好。”
“皇上可是为勒儿好,可您瞧今天宫宴上,就说宫家有鬼嘛!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
“行了!少说两句不行吗?”皇帝打断蔺妃的抱怨,冷着声音说。虽说宫蔺两家一直斗争不断,却也是种牵制,但这次……他不知道如果真如蔺家所说,那将会……
殷辰宿并没有去找小公主殷若汐,而是直接去了长公主殷如烟的行宫星湖别苑。
“皇姐…”坐了好久,殷如烟才回来,“若汐好点了吗?”宿问道。
“嗯,我陪着她,现在没事了。宿儿,你怎来这儿了?”如烟娴静地比着手势。
“皇姐,宿好累。”宿抬头望着殷如烟,闪闪的眼眸,像流浪的星星。
“皇姐…”不等宿反应过来,殷如烟已走过去,将宿轻轻抱入怀中,静静地望着宿。
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温暖的怀抱,宿缩在殷如烟怀里泪流满面。从小每当宿有什么委屈,都会跑来殷如烟这里,皇姐会静静地抱着她,皇姐虽然不会说话,却最能懂宿的心。或许是没有娘亲的缘故,殷辰宿已习惯了对殷如烟的依恋。
“皇姐,宿不想娶若汐。”殷辰宿向殷如烟倾诉着心中的委屈。
“宿儿不喜欢汐儿么?”
“若汐是宿的妹妹,宿会保护若汐,但宿不能娶若汐为妻。”
“…那…是宿儿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从宿儿三年前遇见她开始。”
“是…是商泠月吗?”殷如烟顿了顿,用手势问道。
“嗯?皇姐怎么会知道?”殷辰宿很吃惊。
殷如烟浅浅地笑了,“因为我是宿儿的皇姐呀。”
“嘿嘿,皇姐真厉害。”宿笑笑,“皇姐和泠月很熟吗?”
“嗯,我们很要好。她很美。那宿儿打算怎么办呢?”
“……”殷辰宿失落地埋下头,“宿也不知道,宿只知道,这一世,只想娶她做我的妻。”宿低声喃喃道。
“……”殷如烟许久没说话。年少时那一幕浮现眼前,那个曾用稚嫩的声音说长大了要娶自己为妻的人已经真正长大了,但一切却已不复。
“…那皇姐呢?宿儿不要皇姐了么?”终于,殷如烟鼓起勇气问道,却发现宿已经躺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殷如烟无奈地摇摇头。
殷辰宿留宿在星湖别苑。
次日清早,宿被匆匆赶来的玄风吵醒了。“老大老大,快起来,泠月姑娘晕倒了,还吐了血!”
“什么?!”宿一听到泠月,立刻翻身坐起,慌忙问道,“她在那里?!何时的事?”
“商府。昨晚宴会你走后。”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殷辰宿生气地拍了一下玄风的头,“快带我去!”便迅速穿戴好匆匆离去。
突然,宿却停下来又折了回去,回到了目送她离开的殷如烟面前。
“宿儿,你怎么又回来了?”殷如烟不解地问道。
宿望着殷如烟,“皇姐,对不起。姐姐永远是姐姐,宿儿也会保护姐姐一辈子!”说完便飞快转身离去,留下殷如烟在原地久久失神。原来宿儿不是不明白,只是姐姐终究是姐姐而已,自己不是他要的那个人。如烟只求这辈子都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已经满足了。
商府。
“老爷,世子爷来了。”
“太子都已经来过了吧?”
“是。”
“恩,带世子去吧。留几个人在大门口守着。”
“是。”
月神轩。
“泠月…”殷辰宿看着商泠月苍白的脸,心如刀割,轻轻地唤着。
“小姐一直没醒来么?”宿问一旁的丫鬟。
“是。”小丫头啜泣着,“小姐身子弱,上回染了风寒就差点枉送了性命,这回,还吐了血……”
“……絮儿柳儿,对么?你们先下去吧。”宿转头轻声吩咐道。
“是。”
摒退了左右,宿无言地望着泠月,满眼的心疼。宿轻轻地握住泠月纤弱的柔荑,抚摸着她毫无血色却依然动人的面颊,颤抖着声音低声呢喃着:“泠月,你快醒来了,宿还有话没对你说呢。泠月,快醒来,别睡了……宿在这儿呢,泠月……泠月……”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暝。宿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勾动自己的手指。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泠月床边睡着了。
“宿…”商泠月气若游丝,轻声唤宿。
“泠月,泠月,你终于醒了!”宿激动地捧起泠月的玉手在唇边爱怜地亲吻却又满脸委屈,“泠月老是不醒,吓死宿了。”
“傻瓜。”商泠月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浅浅的笑容。“好美……”这样的泠月也好美,宿不由得看呆了。
“看够了么?真是痴人。”商泠月害羞地别过脸去,苍白的脸上扑上两抹红霞,愈发地娇羞。
“泠月你看着我。”殷辰宿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商泠月偏过头望着宿,却冷不妨被殷辰宿在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殷辰宿奸计得逞,得意洋洋地笑着。商泠月又羞又恼,背过身不理宿。
“泠月好小气。泠月身体不好,就别生气了,伤身呢~”宿嬉皮笑脸地哄着泠月。泠月还是不理她。没办法,宿只好从身后抱住泠月,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出气说话,“泠月真的不理宿吗?”商泠月身子敏感,只好败下阵来转过身,却发现宿正认真地望着自己,一脸严肃,“宿,怎么了……”
宿制止了想要说话的泠月,认真地问:“泠月,皇兄有没有说过喜欢你?”
“我到帝都也不过数月,而太子每日忙于政事,我们平日很少见面的,太子也不曾说过喜欢我。”
“那泠月呢?泠月喜欢我还是喜欢皇兄?”殷辰宿接着问道,十分期待的语气。
商泠月被问这样的问题感到很害羞,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泠月瞋了宿一眼,不理她。
殷辰宿邪邪地坏笑着“泠月不说宿怎么知道,泠月说嘛,宿想听泠月亲口说。”
“……”泠月别过脸,羞死人了。
“哎呀,泠月说嘛。”
商泠月被缠得没办法,叹了声,转过脸望着宿,轻声道:“你。”说罢便把红得发烫的的脸埋进殷辰宿怀里,她向来矜持知礼,何时这样不矜持过。
“哈哈,泠月怎么那么爱脸红啊。”宿听到满意的答案,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却凝固了笑容,深深地久久地凝视着泠月。
“泠月,不管你将要嫁给谁,我都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今生今世,在殷辰宿心里只娶商泠月为妻。”
“宿…”商泠月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流出,这样的誓言,她怕她承受不起,只能颤抖着轻声唤着宿。
“泠月怎么又哭了。”殷辰宿抬手为泠月拭去眼泪,“泠月和皇兄的婚期还有一些日子,宿会找机会跟皇兄说清楚。皇兄很通情理的也很疼宿,宿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欺骗皇兄跟皇兄反目成仇。此次回帝都宿就发现皇伯变了,隐约觉得是和皇伯,商叔叔和父王,他们兄弟三人的关系有关。宿不想将来和皇兄变成这样,宿还要和皇兄一起打天下!”
“宿…宿…”商泠月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不知道这张年轻的面孔这副单薄的身体,到底承受着怎样的重压隐藏着怎样的辛苦,她心疼得只能一声一声唤着宿的名字。
“宿已经想好了,要是皇兄恼了,宿只能远离帝都了,不见泠月,应该好一些吧。但泠月你要记得,在宿心里,永远把泠月当成宿的妻子。”殷辰宿慢慢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商泠月含泪低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还未开始就已绝望。
”宿不可以说不,泠月也是。”殷辰宿苦笑,“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任它怎样逆天而行,宿也是定要娶泠月的…”殷辰宿可以蔑视世俗礼法,但宫门的忠烈,殷氏的天下……这些都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她如何能弃之不顾…
“宿,我……”商泠月哽咽着,泪流满面。她说不出任何回应殷辰宿的话,她无法像做出任何承诺,如果无法实现,她宁愿不说。礼教,身份,各自代表的利益和势力,各自背负和使命……她们之间隔着太多了。
殷辰宿低头吻干泠月脸上的泪,心疼地说道,“泠月身子没好,别哭了,宿会一直在的…”说罢,殷辰宿抬头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凌然,宿已退让至此,皇伯可莫要逼宿。
……
“小姐醒了吗?”
“回老爷,小姐醒过了,现在又睡了。”
“世子呢?”
“一直守着。”
商傲宇叹息,心中隐隐不安。这情形,跟当年的雪倾和寒羽是何其地相似,一双痴情女儿,终成分飞劳燕,岂不是造化弄人!又一想到两人的身份,今后又将是怎样的惊世变故和血雨腥风,商傲宇不得而知。
写得真好,有空回访好评《写给时间的有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