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去山上看秋色,途径一处,看见四五个小孩正在说一些可爱的话。我实在被这一副场景迷倒了,他们嘴里呢喃,这棵树就是我们的家……我猜他们是在玩过家家之类的东西。要是再回去十年,我倒是可以问他们,是不是可以算我一个。
这个场景让我想了很多。 儿童在大人世界里被轻视仿佛是长久以来的事,大人热衷于给孩子千篇一律的赞扬,一个水滋滋的吻,一颗彩色的糖,却从来不会给孩子一个吐露心声的善意的交流。至于过家家这种事,我倒是觉得是孩子对于大人这种冷漠的无意识反抗。 童年时代,总是装模作样。众多大人围着你,看你吃饭,你多么骄傲,是一个掌控者,备受瞩目,你的笑让他们欢喜,你的哭,让他们手足无措,你大口的吞咽,一刻也等不及,张着嘴,伸长颈部,焦急的呼唤着,当你要求再来一碗时,大人们纷纷夸赞道,宝贝真能吃。
那是一种来自大人世界的目光,时常垂坠在身后,每当童真的天性,贪图玩耍的心,想要与自然亲近的身体升腾起来,那目光就开始悄然的拽你。你并不清楚是何种缘由使得你做一些你并不乐意去做的事。比如,当你一个人在房子里,你大概更想出去逛逛,和泥巴去好好摔一跤,可你却不由自主的坐在了书桌前,摇头摆脑的开始读书,尽管你不是很明白书里的内容,甚至有很多的字你也不知道,可你还是那样干了,心不在焉,垂头丧气,但恰逢大人来“观看”你,你内心立刻振奋不已,并在那夸赞中洋洋得意,干劲十足的准备投入下一阶段的战斗。
我在想,当孩子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实际上,他是在做什么呢。
即使是一个完全生理上摆脱了某种要求的人,他也时刻被悬挂在空中。那根线就是噩梦。 母亲在已步入大学的儿女耳边呼喊,快起床看书!孩子们竟然大汗淋漓的从熟睡中惊醒过来,心惊肉跳,等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这句话,可那汗水让我知道,童年时代内心的惧怕永难消逝。即便长大,一切已成事实。
孩子喜欢大笑,可以说,只要有人逗他,他就笑个不停,那笑仿佛赖在了孩子脸上,我起初看着,也觉得打心眼里满意,以为孩子真的想笑,可当我目睹他身陷其中,被一群大人玩的团团转,用无休止的笑来打发大人无聊的一整天时光时,我害怕了,这个小家伙不会以为笑就是哭吧。一些孩子,他们哭的时候,大人围在身边,每当他企图涉足大人世界时,他就开始哭,相反,眼前这个孩子的笑实在泛滥,我看到大人们一窝蜂的围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等着,看他的笑,我实在不明白这一种关注,它本身的可恶怎么没让我呕吐。他的笑带给大人的快乐,是假模假式,大人嘴里说一些带着甜味却注定是虚假的话。由此看来,出生开始,孩子的人格和选择就掌握在一群可怕的人手里。
我绝不会接受一个人对孩子说,来,笑一个。仿佛这笑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为了让大人看,孩子就得笑。 我认定孩子的世界里,笑只能是笑本身,不应该掺假。如果笑可以被完整的伪装出来,那么追溯那看似快乐的童年时光,也发现多半是无趣。 孩子要对自己的一切忠诚,对自我的感受有一种绝对不受干涉的把握。
你不信吗。孩子拥有这样的一种能力,我是说,一种自我建设生活的能力,这件事我直截了当的把结论说出来,是因为我确实这样干过。
童年时代,我和伙伴两人在废弃的楼道中间的水管上,确确实实搭建起了一个家,我们使用到了木板,纸张,以及我们俩的理念。每当从学校里奔跑出来,我们的脚步总是一致的朝着那个地方行进,它即便简陋,时常让身体十分委屈,可我们在那里就是王。拥有一种不受干涉的生活,我们在那里吃一些东西,聊一些事情,也写作业,在那里,我们总是干劲十足,甜甜蜜蜜,完全忘记去寻找获得大人夸赞的手段。我们心无旁骛的生活着,亲手缔造了一种隐秘而又充满童真的热忱。
我不喜欢学校,我的老师们总是要求我上课坐的端正,不能看周围的一切,只能看黑板,这对于一个眼睛并不是万花筒的孩子来说太难了,况且他还拥有自己的大脑,也就是说,老师从外面掌控了我们,并通过这种掌控,建立了一种把心理也囊括其中的强大结构,我们在其中深受影响。他们要求 很多,这个那个,,却从不在意孩子们脑子里的东西,以及真实的心意。现在想起童年时代的老师,我心里总有一种惧怕,而并非一点的崇敬,我那脑子里可怜巴巴的老师们的脸,时常还浮现在我眼前,每当孩子犯一个不值一提的错,他们劣质的人格就完全崩溃,他们大呼小叫,暴跳如雷,言语攻击,开始动手。
我现在想起来的种种事情,我自认为并不是偏颇。也有个别童年老师有人格的光辉,可那光辉转瞬即逝,并长期的被偏见所控制。
被老师时常攻击的孩子是怯懦的,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忍受这种攻击,因为他对于这一切无能为力。 我现在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是那样下等的人格在教育孩子。时常暴跳如雷的面孔,下流的言语,仗着手里的粗大的木棒,进行人身的攻击,这一切的下流的手段让我对于童年时代的老师的映像还不能说是坏,是仇恨。
事实上,那时候我过着一种两面的生活,外面,我调整坐姿,认真听讲(装作认真),服从安排,内心里,我想尖叫,想杀死个别的一些老师,我目睹柔弱的儿童在他们的欺压下,唯唯诺诺,由于长期拳脚相加的结果,那种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对于疼痛的呻吟,也成了那个恶魔的乐趣,他听到呻吟,更加起劲,一种强者的乐趣迅速占领他的大脑,通过对于孩子的掌控获得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如果我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我想杀人,杀死那个恶魔。
如今我的童年教育已结束,期间我产生过大量理应挨揍的想法,可我不表达,也不付诸实施,我忍气吞声,也看着自己的伙伴被下流的人所伤害。我内心的痛绵延不绝,至今在作用。我想起了我以后的孩子们,他们也要趟过这条黑色的河。
我想起那时候我班级上一个可怜的家伙,他因为时常不能擦干净自己的鼻涕而被莫名其妙的降低到下等学生。他的一个小小的错误,立即能激发出老师巨大的愤怒,那个恶魔挥着手里的棍棒,将可怜的孩子打的满地打滚,无路可逃,不是没有出血,只是那红色是一种强心剂,让恶魔发狂,让孩子们永生难忘。更可怕的是,恶魔的行为已经产生了一种大人世界的规范,这使得班级里一些孩子们也开始在下课期间对可怜的家伙进行攻击,他们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脱他的裤子,踹他,打他的脸,哄笑一团,每当上课铃声响起,那些孩子端坐在桌前,高高的昂起他们的头颅,朝着老师发出热烈而又激动人心的问候。
而那可怜的家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品味着无望和疼痛。我弱小的小女孩身体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诅咒。现在想起来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我童年时代的老师们,很少与家长有联系,也就是说,没有面子人情之类的东西可以照顾。我倒是知道,现在小孩们的老师都要收礼,由此使得老师油然而生一种下流的责任感。这大概就是问题的关键。
我的纯真其实早就灭了。入学第一堂课,我亲爱的班主任对着两个同样回答不出来问题的孩子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她父母是当官的,以后吃喝不愁,你就不一样了,家里那么穷………...如果我还有什么感情能倾注在我童年时代老师们的身上,那就是透过他们映射出我的无能时,我内心的恨。
有一些老师对于学习好的孩子天生偏爱,迟到,上课时偷偷说话,老师对此视而不见,对于他们的责备,也总是带着一种善意的光辉,仿佛那责备只是一种情话。所以被偏爱的孩子很容易变成大人,变成人模人样的家伙。类似于粗糙的个性上被泼了一大壶油。
我至今都不愿回想那些过去童年时代的经历,孩子们在所谓教育中的无助,像被随意摆荡的浮萍,脆弱不堪,却自我无法发觉,更可怕的是,那无助来自于本应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老师膨胀的权利,强有力的身体,震慑着孩子们幼小的心,而他们的助手,正是我们亲爱的父母。
所以我渴望的是什么呢,我渴望发自内心的友爱。而这种渴望背后,却是我只能用意念杀死一群恶人的无奈,无力,想要反抗,想要为和我一样的伙伴帮忙,将这种屈辱完全的消灭,可我丧失了行动力,因为我的行动显而易见没有能量,这种内心的委屈和表面的顺畅给我的一生造成了巨大影响。 可以说,孩子们表里不一,欺骗世界的行为,影响了他们的一生。
我渴望孩子们在田野里歌唱,唱一些完完全全属于孩子的歌曲,在山谷清澈的溪水中洗手,他们身边确实有一个年龄有点大的伙伴,可孩子们从来不觉得这个伙伴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这个老一点的家伙,他真的知道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认识花草树木,他热烈的爱着自然,也把孩子们当做自然,他时常笑呵呵的说一些话,而这些话,偷偷的溜进孩子们的心里,由此,孩子们变得勇敢,正直,善良,慈悲,他有时候也难过,但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争先恐后的说着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的美妙发现,老家伙噗嗤的笑了,再也不是强者的笑,是同为人,同样对于世界有细微感知的笑,在这个老家伙身边的,孩子们千奇百怪,却露出了一样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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