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茫的袁鹄

  袁鸿的弟弟袁鹄,文革刚开始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正读着高中。“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首先在青少年中发起了红卫兵运动。当时热血奔腾的少年袁鹄参加了红卫兵,进行了大串连,他随着红卫兵大部队,坐火车去了北京,见到了毛主席,他觉得无限的光荣。串连结束回到家里,他又响应毛主席的造反有理,加入了造反派。他的父母被打成反革命,他跟父母断绝关系,跟着造反派批斗父母。父母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也没有一点怜惜之心。父母被打死了,他也没有回去为父母送葬,他觉得,既然要革命,就要革命彻底,不为亲情所左右。内乱结束后,造反派的人员受到压迫和追杀,他跑到乡下去躲起来。直到文革结束后他才回到家里,看着空空的房子,客厅里只有挂在墙上父母的遗像。看着父母的遗像,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是从表弟的口中知道姐姐还活着的,他从桂南到绿洲去看姐姐,当看到袁鸿的第一眼,他就跪在了姐姐的面前,流着泪说:“对不起,姐姐,你打我吧”。

  袁鸿拿出手帕替弟弟擦去脸上的泪水,把弟弟扶起来说:“姐姐不怪你,你那时还太小,不懂事。”

  “是我太愚蠢了,你骂我吧。”袁鹄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夏天静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舅舅,他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打自己耳光。他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自己打自己的耳光的,所以感觉特别的奇怪。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妈妈:“妈妈,舅舅今天为什么会打自己的耳光呢?”

  “你还太小,你不会明白的。”

  妈妈为什么又是这句话呢,夏天有点困惑,也懒得问了。他只是想,我决不会打自己的耳光,傻瓜才会打自己的耳光呢。

  文革结束后,政府成立了处遗办公室,袁鸿为父母的平反四处奔走。1977年恢复高考后,袁鹄决定参加高考,他要用知识来充实自己的头脑。尽管那时袁鹄已经26岁了,可袁鸿还是尽力支持弟弟高考。袁鹄就像一台加满了油的汽车,夜以继日地学习,经过一段时间的自学和复习,袁鹄考上了北京大学外语系。开学的那天,袁鸿带着夏天送袁鹄到火车站。车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们在候车室里坐着候车,因为晚点,他们在候车室里等了很久。他们都彼此沉默着,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没说一句话。直到火车开来,袁鹄要上车了,袁鸿才对弟弟说了一句好好学习,袁鹄对姐姐说了一句保重。袁鹄就这样离开,像一阵风儿,悄悄的,无声无息。

  上了大学后的袁鹄,就像一条饿极了的狠,拼命地吞食知识。他每天除了在教室就是阅览室和图书馆,他要用这四年时间把浪费掉的那十年补回来。在大学的四年中,袁鹄交了一个女朋友,女孩也是南方人。他们大学毕业后,准备一起出国留学。大学毕业后的袁鹄没有那么沉默了,他已经喜欢开口说话了。出国前的一段时间,他们姐弟两有一次长谈。

  同样是一个秋天的夜晚,淡淡的清风吹来,空气格外的清新。他们坐在露天的院子里,各人坐着一张木椅,手里拿着一杯水在喝着。

  袁鸿仰望了一眼天空,说:“你真的要出国吗?”

  “是的。”袁鹄喝了一口水,语气非常坚定。

  “中国这么大,难道就真的容不下你了吗?”袁鸿试图着把弟弟留下来。

  “不是中国容不下我,是我自己的心容不下我自己,是我的过去容不下我自己。”袁鹄含着泪水说。

  “那不全是你错。”袁鸿看着他的眼睛说。

  “那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太愚蠢,太无知了,我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袁鹄激动起来,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们都已经原谅你了,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袁鸿放软了语气。

  “姐姐,你知道吗,要原谅别人很容易,可要原谅自己却很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原谅我自己,可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由其是对于父母的离世,我一直无法释怀。”袁鹄流下了眼泪,轻轻地抽泣起来。

  提起父母,袁鸿也难以释怀,她的眼泪也缓缓地从眼眶里溢出来。袁鸿终究没有办法说服弟弟,让他留下来,她只好把自己多年的积累拿出来给他做路费,送他上了飞机。那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天一直没有下雨,可袁鹄上了飞机后,空中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袁鸿的心阴郁起来,整个冬天,她的心情都是异常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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