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城北的人家里没有几家睡得着觉，因为英迪亚·威尔克斯把三K党的噩耗和瑞特的策略迅速地传播开了，她像个影子一样悄没声息地穿过一个个后院、在一家家厨房里匆匆地窃窃私语，然后又溜进刮着风的黑夜中。她一路上留下恐惧和急切的希望。

　　天亮之前，前邦联治下的每一个人家就都了解了所有事情。大家对这场交锋的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弗兰克·肯尼迪和瘸子托米·韦尔伯恩被打死了，艾希礼把弗兰克尸体运走的时候受了伤。

　　天还没有亮，消息就传遍了全城，说当天会有军事审问。城里的人一夜没睡，焦急地等待着，眼皮都耷拉下来了，他们知道，他们中间最有名望的几位公民的安全取决于三件事：艾希礼·威尔克斯要能在军事委员会面前好好儿站着，好像他除了宿醉头痛，没什么剧烈痛苦；贝尔·沃特琳作证说这些人整个晚上都呆在她那里；以及瑞特·巴特勒作证说他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全城都为后两件事而惴惴不安。贝尔·沃特琳！男人们的性命得靠她的恩情！真令人无法忍受！

　　第二天下着雨夹雪，但是冬日的黄昏来临的时候，雪停了，刮起了冷风。梅兰妮裹着斗篷，迷惑地跟着一个陌生黑人车夫顺着屋前的步道走出去，这个黑人车夫神神秘秘地请她到一辆停在屋前、关着门的马车那边去。

　　她走近马车，车门开了，幽暗的车厢里坐着一个女人。

　　梅兰妮凑近了些，仔细朝里看，问道："是谁啊？能到屋里来吗？现在这么冷--"

　　"请上来陪我坐一会儿吧，威尔克斯太太。"车厢深处传出一个似乎有点耳熟、而且很局促不安的声音。

　　"噢，是沃特琳--小姐--太太哪！"梅兰妮叫起来，"我太想见您啦！您一定要到我屋里坐坐。"

　　"我不能去，威尔克斯太太。"贝尔·沃特琳的声音显得很吃惊，"还是请您上来陪我坐一会吧。"

　　梅兰妮上了车，车夫随即把门关上。她在贝尔身旁坐下，拉起贝尔的手。

　　"您今天做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我们大家怎么感谢您也不够啊！是您，沃特琳太太，您救了他们。您装作气得要死，说他们打破镜子的时候，您表现得是那么--那么叫人信服。"

　　"谢谢您，太太。不过我--我觉得巴特勒船长表现得也很不错。"贝尔说，声音里流露出羞涩的骄傲。

　　"啊，他棒极了！"梅兰妮热情地说，"北方佬无法不相信他的证词。整件事他处理得那么好。我怎么谢他--还有您--都谢不够！你们真是太好、太善良了！"

　　"多谢您，威尔克斯太太。我很高兴那样做。我希望--我希望这不会叫您难堪，就是我说威尔克斯先生常上我这儿来的事。他从来没来过，您知道--"

　　"是的，我知道。这一点儿也不会叫我难堪。我只是非常感谢您。"

　　"我敢说其他那些太太们都不会感谢我。"贝尔突然恶狠狠地说，"我敢说你是唯一会对我说谢谢的太太。我也不在乎她们的丈夫会不会被绞死，但是我确实在乎威尔克斯先生。您看，我绝不会忘记战争那会儿您对我有多好，替我把钱送到医院去。嗯，我得走了。我怕停在这儿太久，有人会认出这辆马车，那对您可不好。威尔克斯太太，以后您在街上看见我，您--您用不着跟我说话。我明白的。"

　　"我会为跟您说话而自豪，为欠了您的恩情而自豪。我希望--我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不，"贝尔说，"那不合适。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