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三月里的一天下午,刮着风,天气很冷,斯嘉丽赶着车沿着迪卡特街到约翰尼·加勒格尔的木材厂去,她把御寒的围毯往上一直拉到胳臂底下。

  一条小路穿过光秃秃的树丛、通往溪谷底的棚户区,当她驶近那条小路时,她吆喝着马加快速度。

  正当她想松口气时,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黑人从一棵大橡树后面无声无息地溜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吓坏了,但还不至于慌了神,她立刻勒住马,握住弗兰克的手枪。

  "你想要什么?"她大声叫道,尽可能显得严厉一些。大个子黑人缩回橡树后面,用吓坏了声音答道:

  "老天爷,斯嘉丽小姐,别打死大个儿萨姆!"

  当她看到真的是大个儿萨姆,她把手枪放到车厢垫子里,高兴得笑了起来。

  "啊,萨姆!见到你真高兴!"

  萨姆奔向轻便马车,他的眼睛高兴得骨碌碌转,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我的老天爷,能再见到家里人,真是好极啦!"他叫道。

  "萨姆,你留在亚特兰大,给我干活儿好不好?我需要一个赶车的,现在到处都是坏人,我实在非常需要一个人替我赶车。"

  "斯嘉丽小姐,谢谢您了,小姐,不过俺想俺最好还是回塔拉去。"

  "为什么呢?我给你很多工钱。你一定要呆在我这儿。"

  "斯嘉丽小姐,俺非得离开亚特兰大不可。俺一定得回塔拉去,到那里他们就找不到俺了。俺--俺杀了一个人。"

  "一个黑人?"

  "不是,小姐,一个白人。一个北方佬士兵,他们在抓俺,所以俺才会藏在棚屋里。"

  "我今天晚上就送你去塔拉。"她最后说,"萨姆,现在我必须继续赶路,但是在太阳下山之前我就会回到这里。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赶到锯木厂的时候,太阳正在落下,这比她愿意呆在外面的时间还晚。

  这个盖着丑陋棚子的工地有一种不祥的气息,休·埃尔辛负责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气氛。这里充满了孤独、与世隔绝的气息,让她心里发寒。

  "这些人看起来瘦巴巴的。你让他们吃饱了吗?上帝知道,我花了那么多钱给他们买吃的,足够让他们吃到像猪一样胖。上个月光是面粉和猪肉就花了我三十美元。你晚饭要给他们吃什么?"

  斯嘉丽走到做饭的那个棚子前面,往里面看了看。她发现除了豆子和一盘玉米饼,没做别的吃的。

  斯嘉丽火冒三丈地转向约翰尼·加勒格尔,迎上他冰冷、怒气冲冲的眼神。

  "约翰尼·加勒格尔,跟我到马车这里来一下。"

  "你是个少见的恶棍!"她气愤地对着站在车轮旁的约翰尼喊道,"把我买食品的钱还给我。将来,我要按天送吃的来,不再按月送了。这样你就别想捣鬼了。"

  "要么你管好你自己的事,让我管我的事,要么从今天晚上起我就不干了。现在天已经晚了,肯尼迪太太,你最好回家去。我们用不着为这么件小事大闹一场,是不是?你从我下个月的工资里扣掉十美元,我们就算两清了。"

  "我要从你工资里扣掉二十美元。"她简洁地说,"我明天早上再来和你讨论这件事。"

  她拿起缰绳,心知他们不会再讨论这件事了。她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她知道约翰尼心里也很清楚。

  当她走到棚户区附近大路拐弯的地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她周围的树林一片黑暗。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呆到这么晚,她觉得不安,希望自己现在已经到家了才好。

  她看不到大个儿萨姆的影子,于是她拉住缰绳,停下来等他。接着,她听到有脚步声从居住区那边传过来,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跑到大路拐弯处的不是萨姆。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大个子白人和一个肩膀和胸脯都像大猩猩的矮胖黑人。她迅速拉起缰绳在马背上抽了一记,并且一把抓住手枪。马开始小跑起来,这时那白人举起手来,马猛然惊退了一步。

  "太太,"那白人说,"能不能给我25美分?我饿坏了。"

  "让开路!"她答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没钱。"

  那人突然一把抓住了马笼头。

  "抓住她!"他对那黑人喊道,"她多半把钱放在胸口那儿!"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斯嘉丽来说就像一场恶梦,而且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黑人紧贴在她身旁,靠得那么近,当他企图把她从马车上拽下去时,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儿。她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拼命反抗,抓那人的脸,然后她觉得那人的大手掐住她的喉咙,只听一声撕裂声,她的紧身上衣从领口一直被撕到腰部。那只黑手接着就在她的乳房之间摸索,她从未体验过的恐怖和厌恶笼罩住她的全身,她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在她的尖叫声中,她听到那个白人破口大骂,于是她意识到这条阴暗的路上来了第三个人。大个儿萨姆冲向那个黑人,那黑人把手从她的嘴上挪开,跳到一旁。

  "快跑,斯嘉丽小姐!"萨姆一边和那个黑人扭打,一边喊道;斯嘉丽发着抖,尖叫着,抓起缰绳和鞭子,用这两样东西一起抽打马。马跳起来就跑,她觉得车轮碾到某种软软的东西,挡住了车轮。是那个白人倒在了路上,就在萨姆把他打倒的地方。

  她身后有个声音叫道:"斯嘉丽小姐!停一下!"

  她颤抖着回头,看到大个儿萨姆沿着路拼命追着她跑,他那两条长腿就像动力强大的活塞一样迈着步子。她拉住缰绳,他跑近轻便马车,跳上车来,他那高大的身子把她挤到一边。他喘着气,汗水和血从他脸上淌下来。

  "您伤着了吗?他们伤着您了吗?"

  "没有--没有--快赶车走。"她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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