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消防站走出来时天正在下雨,天空一片阴沉沉的油灰色。视线所及,看不到一辆车,她知道自己只有走这老远的路步行回家了。
一匹马拖着一辆四轮轻便马车慢慢走了过来。赶车的人不好意思地轻轻咳了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交加地叫起来:"呀,这莫不是斯嘉丽小姐!"
"啊,肯尼迪先生!"她喊道,"我遇见谁也不像遇见你这样高兴呢!"
他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拉开防水油布,扶她上车。
"斯嘉丽小姐,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你浑身都湿透了。来,拿这块毯子把脚裹起来。"
他向着马吆喝了一声,那匹马便迈开步子,在泥泞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拣着落脚地向前进。"在塔拉的大伙儿都还好吧?"
"哦,还好,凑凑合合吧。"
她必须想出点话题来,可是这实在很难。
"肯尼迪先生,我真没想到会碰见你。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你在马里塔。"
"苏埃伦小姐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在亚特兰大安家了吗?她没有对你说过我开了家商店?"
"不,她一点也没提。"她撒谎道,"你开了家商店?你真是个能干人!"
"是的,我开了家店子,我觉得是一家很不错的商店呢。大家都说我是个天生的商人。我想,只要形势慢慢好起来,我会赚到许多钱的。"
"你是说,你已经赚到了钱吗?"
"我净挣了五百美元,而且这形势是一定会好起来的,明年我应该能净赚两千美元。另外,我还有一项计划呢。"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肯尼迪先生?"
"噢,我这另一项计划就是开锯木厂。"
"开什么?"
"一家锯木料和刨木板的工厂。我还没有把这家厂子买到手,但是我打算买的。谁要是有一家锯木厂,就等于有了一座金矿,眼下木材的价钱都是随你开的呢。到明年这时候,在金钱方面我就会宽裕多了。我--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想快点儿挣钱,是不是?"
他在想着苏埃伦呢,斯嘉丽厌恶地心想。
突然,她萌生了一个决定。苏埃伦不该得到弗兰克、他的商店和他的锯木厂!她要把它们抢过来。瑞特令她失望了,但上帝又给了她弗兰克。
她心中升起新的希望,于是挺起脊背,也忘了她的双脚又湿又冷。
"顺便问问,斯嘉丽小姐,我一直在讲自己的事,都没问问你在这种天气跑到这一带来干什么?"
"我刚才到北方佬的司令部去了。"她想也没想,就顺嘴说道。
"可是,斯嘉丽小姐!那些大兵--怎么--"
"我去那儿--我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有没有哪个什么军官要买我的针线活儿给他们的妻子。我的刺绣手艺是很不错的。"
"你到北方佬那里去--可是,斯嘉丽小姐!你不该去啊。怎么说--怎么--当然啦,皮蒂帕特小姐--"
"啊,要是你告诉皮蒂姑妈,我就只能去死了!"她叫着,真的焦虑了起来,眼泪也冒出来了。
"我不会告诉皮蒂帕特小姐,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斯嘉丽小姐,你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但是,肯尼迪先生,我总得做点什么啊。我必须照顾我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已经没有人来照顾我们了。"
"你是个非常勇敢的小女人,可你试图挑起的担子是过于沉重了。不过,斯嘉丽小姐,你记住,等苏埃伦小姐和我结婚了,我们家里永远都会欢迎你和韦德·汉普顿来住下。"
看到她眼里泪水涟涟,他警惕地问道:"怎么了?苏埃伦小姐不会生病了吧,是吗?"
"哦,没有!没有!"
"一定出什么事了。你必须告诉我。"
"哦,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她一定写信告诉你了呢--啊,她太无情了!"
"写信告诉什么?"他在发抖。
"她下个月就要嫁给托尼·方丹了。噢,真对不起,弗兰克。要由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真叫人难过。她是等得不耐烦了,生怕自己变成老处女呢。"
弗兰克搀扶斯嘉丽下车时,嬷嬷正站在屋前走廊上。
"你快去给我找几件干衣服来,嬷嬷。"斯嘉丽说,"再给我倒杯热茶。"
嬷嬷进屋里去了,斯嘉丽凑近弗兰克悄悄说:"今天晚上来吃饭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你一定要陪着我们呀!还有,请不要对皮蒂姑妈说起--说起苏埃伦--"
"呃,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弗兰克连忙说道。
"你今天对我太好了,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觉得自己又有勇气了。"他告辞时,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眼睛也全力向他放电。
那天晚上在埃尔辛太太家,范妮的婚礼中规中矩地进行完毕,然后老列维和别的乐师就奏起跳舞的音乐来,斯嘉丽十分开心地四下环顾。
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找到了弗兰克·肯尼迪,便招呼他从埃尔辛太太身旁走过来。
她身边的三个男人一走开,她便对弗兰克说:"我会到那边的耳房里坐下,请你帮我拿点吃的过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好好聊聊。"
如果他不这么害羞就好了!如果他有塔尔顿家的小伙子们那样的勇气和热情,或者至少有瑞特·巴特勒那样的粗鲁大胆,那就好了!不过,如果他有那些品质,他大概就会察觉到她故作正经地扇动着的眼睑下暗藏着绝望挣扎。事实上,他对女人还不够了解,对她的目的,他连一丝疑心都没有起过。对于她来说,这是个好运,但她并没因此更尊敬他。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