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的汴梁城遍是雄黄的喜气,家家户户插了艾叶,挂了钟馗,小孩子腰间佩了香囊,手里捧着粽子,大人敲着铜锣,看着竞渡的龙舟,不时发出喝彩声。既然是节庆,任何地方都不能免俗,不过汴梁城的排场显得大些,喧嚣气也显得更大些。
似乎与金人缔盟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般,再加上节庆的团圆味道,完全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战争气氛,似乎和辽国宣战是一个被人淡忘的遥远过去一般,现在是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太平盛世。
金昌酒家不愧是汴梁最好的酒家,金昌酒家的端午当然也是汴梁酒家里最好的端午。
何嫣红很是受不了这种吵吵嚷嚷的气氛,尤其是漫天的雄黄酒气,让这个住惯了西北边陲,常闻烈酒气息的女子极其不习惯。酒家免费提供的一人高的大粽子并没有自家厨房里江南厨子做的小面点心精致好吃。床铺被褥虽皆是绫罗丝绸,却少了家中闺房的那丝熏草香气,也睡不太惯。要不是经历半月有余的舟车劳顿,不慎感染了伤寒,旧病复发,头昏难忍,何嫣红也不会要下榻这汴梁城。毕竟早些应得“求剑令”的信使,就早些解除何家之患。但下榻数日以后,病竟愈发重了,头昏之时连床都无力下来。
何家因为多数弟子都忙于铸剑,能带来的人手本来就很少,,管家张得本充当马夫,何崇仁、何崇平、何义文、何义理、何义峰五人骑马,何嫣红、何佩红两人坐车,共来了八人。其余七人忙于寻找“求剑令”的线索,而临时雇佣下人又不安全,因此竟没有婢女在嫣红身前照料。
这一日里,金昌酒家更是格外的热闹。何嫣红吃了小二端上来的一副药,觉得头晕好些了,就出得房来。
楼下尽是些江湖豪客在喝酒吃肉,高谈阔论。左首桌的那个虬髯汉子的声音尤其大,脸也最红,桌上摆了好几个空坛子。
只听他说道:“我说这节气,可过可不过,这酒,也是可喝可不喝。但是有些事情可马虎不得。想太祖黄袍加身,兵马勇武威震四方,平天下,兴百业,当今可有一人及得上否?”
桌对面的一个人赶忙拍了拍他说道:“兄台喝多了,言多必失。”
虬髯汉子的脸一下子憋得涨红,站将起来,一把把酒坛子摔在地上,大喝道:“还不让洒家说话了?这是何道理?当今朝廷,尸位素餐之人比比皆是,为何我等就要为这些酒囊饭袋卖命?洒家已入衙门七年没有看望过老父老母,只恨人微言轻,不能带兵去那燕云十六州大杀四方。我等此时还在这里饮酒作乐,如何算得上真男儿?”声音中气十足,话语铿锵有力,一时间满座客人都投来惊讶地目光。
何嫣红心叫糟了,虽是这汉子的言语均合她意,但在天子脚下、如此场合恐难免被人告发,罪同谋反。想到如此一个豪气汉子就要葬送性命,嫣红不由叹息一声,心道:“我一定要找机会救这个人。”她心思细腻,生怕相助于人时露了真容,生起诸多事端,于是转身进入房门,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箱子,取出些白面、浆糊、墨胶之类,换上一身粗葛布衣服,片刻功夫就变成了一个相貌平平,满脸雀斑的少女。
何嫣红悄悄下得楼来,出了客栈,转悠片刻后又装作刚进来的模样,正坐在那虬髯汉子身旁。一边出声提醒:“壮士快走,官差来了。”
话刚说完,立刻就有一名捕头领十余名捕快破门而入。何嫣红暗叫一声不好,飞蝗石早已捏在手里,藏在袖中。随时准备杀出重围。
为首的那个捕头叫道:“奉命拿人,你们四个,堵住前后门口,其余的,跟我一起快把那妖言惑众的反贼拿下!不要让他走脱了。”
十数名捕快鱼贯进入,早已把那虬髯汉子团团围住,十数把明晃晃的刀剑已亮了出来。
虬髯汉子高声道:“一群酒囊饭袋,果真来抓我了吗?”
为首的那捕头听了大怒,拔刀就要往虬髯汉子头上斩落,但那握刀的手腕却被一个人拿住了。只听背后那人朗声笑道:“好汉子,好胆略,在下湘西刘子成,想交你这个朋友。”
另一人也朗笑着拍案而起道:“在下潼川府张绣,决计不能让兄弟这等豪杰被朝廷的鹰犬抓去了。”
又一人起身道:“夔州赵庆理前来助拳。”
何嫣红心道:“五云掌刘子成,风雷枪张绣,神拳赵老爷子,这些武林名宿居然都在这金昌酒家中?”
虬髯汉子眼看十数把刀剑横在脸前,仍是面不改色,朗声道:“众位豪杰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既是因我而起,自不能牵连旁人,还请...”
话没说完,忽有一人进门来,喝道:“且慢!”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往说话声那边望去。
听见这话何嫣红心里一惊:“这声音,完颜极?他竟会在这里?此人能从捕快的封锁中随意进出,穿着也极是华丽,想必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
说话之人正是完颜极,他依旧一袭白衫,只是款式纹理与在何家那件大不相同,身上的金银玉饰甚是华贵,腰间还挂着佩剑。只见他对着刘子成一抱拳道:“在下金人姓完颜名极,多谢豪杰援助在下的兄弟,但既然在下来了,这件事还是交给在下的好。”
又对那捕头道:“这虬髯兄弟和我关系匪浅,你们都退下吧。”说着将一叠交子塞到捕头怀里。
那捕头却是大惊,一面赔笑道:“这可使不得!小的冒犯了公子的贵人,小的该死,怎能要公子的赏赐。”
说话间却把交子收好,侧身对着其余捕快叫道:“此处没有反贼,跟我回衙门!”竟领着一众捕快飞也似地离开了。
何嫣红更是惊讶:“完颜极竟专程赶来给那汉子解围?这是何道理?一个挑了十余个江湖世家名宿的金人,竟会相助一个不满朝廷的汉人?许是他和那虬髯汉子之间真有什么交情?瞧那个捕快的神色,此人必是来头不小。事情恐没这么简单。”
完颜极笑道:“既是如此,当然是极好的。众位英雄既然相助了在下的兄弟,在下请众位英雄吃一碗酒可好?”
那虬髯汉子也站起身来拱手道:“请诸位英雄赏脸。”
张绣却是摆手道:“虬髯兄弟豪言壮语,快人快意,甚合张某之心,路见不平何足挂齿。完颜兄弟如此豪阔仗义,我本想结交,但奈何身份有别,既是如此,这酒不喝也罢。赵老爷子,今日张某身体欠佳,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赔罪。”说着大步出门而去。
完颜极面有不悦之色,但还是笑道:“既是如此,希望下次结交。”
而刘子成和赵庆理却是一口答应。
完颜极笑道:“今天在场的所有朋友,一切酒食费用都由在下一人承担。”
众人欢呼雀跃,尽情宴饮,自不必说,完颜极却略有些不悦之色。
何嫣红见此情景,怕自己的声音动作露出马脚,便悄悄钻入人群之中,从后门出去了。她心道:“完颜极竟在这汴梁城中,幸而我易容改扮不被他发觉。对了,可不能让他撞见父亲他们,恐遭杀身之祸。”
嫣红心有一计。她一出客栈就径直进了对面龙泉茶楼,要了一杯茶,绿豆糕、芝麻馅饼等几样点心,选了个正对着金昌酒家大门的座位坐下,眼睛不住瞧着来往的行人。
她忽然觉得头痛难忍,强自喝了一杯茉莉花茶,双眼昏昏几乎欲倒。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何佩红和义文义理兄弟一行人走近客栈。
嫣红赶忙跑过去,低声在佩红耳边说道:“完颜极在金昌酒家里。”一说完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何嫣红醒来之时已是深夜,身子下面是一张又硬又粗糙的床板,显然像是父亲他们仓促之间找到的客房,佩红在对面的那张床上熟睡,看来白日里的奔波打听消息着实使这个富家女子累得不轻。何家在汴梁城几乎没有相熟的世家,实则也不愿与这些朱门酒肉臭的所谓世家结交,再加上又不想暴露行踪,一切事情只好亲力亲为,倒也是苦了这些何家后辈们。
嫣红觉得口干,起床倒了一杯水,茶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喝完之后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何嫣红心道:“白日之事,单独看来不奇怪,但这诸多因果串连起来就极是奇怪了。打抱不平的虬髯客,路见不平的武林名宿,以及和虬髯客交好、背景深厚的完颜极。还有那来的十分快的捕快和那虬髯客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太自然。当捕快抽刀时那虬髯汉子的腿明显抖了一下,我坐在他旁边看的真真切切。不行,此事需彻查一番。若是我考量的没错,答案应是在去风雷枪张绣那里寻找。”
何嫣红找出佩红的夜行衣穿上。然后运用轻功从窗子上跳了出去,在半空中虚点几步,卸了力道,无声地落了下来。街道空荡无人,嫣红倒也不用刻意躲避。她足底发劲,莲步腾挪,显是上乘轻功已十分纯熟,三炷香的时间便已奔到了张绣在汴梁城购置的张家别院。
“如此看来,张绣还未遭毒手。”何嫣红心道。她突然一阵头痛,呼吸早已乱了,步子也加重了几分。她暗叫不好,若是不调匀内息、控制步伐,一丝一毫的声音发将出来在行家耳边就如同平地里的炸雷一般。若是张家别院外埋伏的有高手,她已是极其危险的。嫣红努力稳住身形,侧耳静听,并没有发觉什么人在。
正当嫣红完全放下心来要潜入张府时,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拿住了,这时才发觉背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刚想惊叫出声,另一只手早已把她的嘴堵住,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何嫣红小姐,近来可好么。”嫣红背后传来的居然是完颜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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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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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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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第二章没有上传正确的版本,请要阅读的读者直接观看“汴梁寻剑(改)”
回复 @猫咪一大只。: 话说为了阅读买了
回复 @未晞: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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