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非常热情地迎接我,似乎我刚治愈了脚病或耳疾。他们祝贺我克服困难完成了任务。他们带我外出吃饭。而且都不提起你。每当我想要说点什么时,他们就显出尴尬窘迫的表情:好像我想引出一个烦人的话题而他们想说我们别再想它吧让它过去吧。后来我的朋友把我拉到一边,似乎要提醒我一个重要的约会一样,告诉我她跟医生商量过了,他说我不能再等你自然离去了。如果我不把你拿掉,我将死于败血症。我必须下决心。
你是这么一个小不点,说你要杀死我,真是可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还没有开始做过任何事,而我不同。我必须把我的工作干下去,证明自己跟男人一样能干。我得同那些惊叹号带来的惬适安逸战斗,我得让人们经常自问为什么。我必须把自怜自爱踩在脚下,鼓励自己说痛苦并不是生活的盐粒。生活的盐粒是欢乐,欢乐是存在的,它存在于对生活的追求之中。最后我还必须弄清楚他们称为爱的那个谜——不是那种在床上通过互相抚摸而达到高潮的东西——我指的是我和你一起即将弄清楚的东西。我想你,孩子。我想你,就像我曾经想过一只胳膊、一只眼睛、我的声音一样。但是我没有昨天那样想你,没有今天早晨那样想你了。这真费解。人们会说痛苦在一点一点地消逝,狼群已经开始呼唤我了,只要它们还远,那就没事;一旦它们走近,我知道我会随它们而去。我真的蒙受了如此深重、如此漫长的痛苦吗?我不相信地自问。我曾在一本书中读到,只有当痛苦过去以后,我们才知道它究竟有多么难熬,随后我们会惊呼:我居然从绝境中挺过来了!情形绝对如此。生活实在让人惊讶。我们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在愈合。要是不留下疤痕,我们甚至记不起我们曾经流过血。最终连疤痕也不见了。它们消散了,隐退了。
这种情形也会出现在我身上。它会吗?我必须让它出现,因为我非如此不可,因为我需要。现在,我要把你的相片从墙上取下来,我将不再拿你圆睁的双目来吓唬自己。我还要取下其他照片。我要把这个棺材般的摇篮砸碎,扔进火炉,把你的衣物送给别人,或者撕成碎片。我将跟医生定个时间,我将告诉他我同意了,就在这几天把你取出来。我甚至还可能叫你父亲或别的人来,今晚就和他上床睡觉,我贞洁得够了!你死了可我还活着。我还活力充沛,我不后悔,我拒绝审判,拒绝判决,甚至你的宽恕。狼群来了,近在咫尺,我拥有能够生你一百次而无须乞求上帝和任何人支持的力量……
上帝,多么痛苦!蓦然,苦难浸透我全身。什么?又来了,刀割般的剧痛。跟从前一模一样,头痛欲裂。我大汗淋漓。我浑身烧灼。我们的时辰到了,孩子:把我俩分隔的时刻来了。啊我不!我不许他们用匙子刮掉你,把你和着棉纱一起扔进垃圾堆。我不愿这样。可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赶到医院让他们把你从粘连着我的体内扯出来,你会杀死我。这是我不允许的。我绝不能。你说我不信生命,你错了,孩子。我信它,我喜欢它,即使它有许多邪恶之处。我要不惜任何代价地生活下去。我要跑了,孩子。我要狠心地对你说,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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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柔中带刚的书,读后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