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我睡着的时候,也许在我昏迷当中……总之,一件事情发生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间洁净的白色房间,里面摆着七把椅子和一个笼子。我被关在笼子里,他们坐在椅子上,远得要命。正中的那把椅子上,端坐着在我旅行前照料过我的那个男医生。在他左右两侧分别是女医生和我的老板。在我老板旁边是我的朋友和你的父亲。女医生那边坐着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墙上、地板上空无一物。
突然间,我明白了,这里将进行一次审判,被告是我,他们是陪审团。我不觉害怕,也不沮丧。我怀着彻底的驯顺,一个一个地观察他们。你爸爸在小声抽泣,他以手蒙面,就像他来看我那天一样。我的父母垂着头,似乎给极度的疲倦和极度的悲伤压垮了。我的朋友瞧上去十分悲哀,其余的人看不清表情。男医生站起来,开始念一张纸:“被告已经到庭,陪审团将对她指望并致孩子死亡的谋杀罪进行审理。这桩罪行,应归咎于她的冷漠、自私和缺少对她孩子的生命权利的基本尊重。”接着他放下纸片,宣布审判的程序。每个人都要作为证人和法官发言,然后宣布他或她的判决:有罪或无罪。多数人的表决将作为陪审团的判决,如果有罪,将确定刑罚。这样,审判开始。他首先发言。他的话犹如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一个孩子,绝不是一颗坏牙。不能把它拔出来,跟肮脏的棉纱一起扔进垃圾堆里。一个孩子是一个人,而一个人的生命是从受孕的那一瞬间开始,到死亡那一瞬间结束的连续统一体。你们当中可能有人会对连续统一体这个概念有异议。你们也许会说,在受孕怀胎时,还不能算做一个人。那时存在的,只是一粒会增殖的细胞,它并不标志生命。或者说它们标志的还不如一棵伐之无罪的树,或者一只灭亡无过的虫子。作为科学家,我要立即指出,树是不会变成人的,小虫子也变不了人。构成人的所有要素,从他的身体到他的品格;构成人的所有成分,从他的血液到他的灵魂,都聚集在这个细胞里。它们所代表的,远远超过一项计划或一次允诺。如果我们使用一架能明察秋毫的显微镜来观察它们的话,我们将会跪下来,信仰上帝的。因此,也许显得很荒诞,我认为有理由使用谋杀这个词。我还要说,如果人性的多少取决于体积的广狭,谋杀的轻重取决于数量的多寡,我们就会得出结论说:谋杀一个体重两百磅的人要比谋杀一个体重一百磅的人更严重。我请求坐在我右边的同行们,不要用那似乎觉得好笑的神情瞅着我。至于她的那些观点,我不愿作出评价;但对于她在医疗中采取的方式,我却不得不予以评论:在那笼子里站着的,不应当只有一个女人,应当是两个。”
他轻蔑而严厉地盯着女医生。她抽着烟,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这使我感到安慰,觉着一点暖意。可那冰凉的声音即刻又冒出来了:
“但是,我们现在不是来审理一个细胞的死亡。我们要审理的是一个孩子的死亡案件,他至少作为胎儿已生存了三个月。是谁、是什么造成它的死亡?是神秘的自然因素吗?是已逍遥法外的某人呢还是这位笼子里的女人?我可以向诸位证实,正是面前这个关在笼子里的女人,是她置它于死地,我早就怀疑她了。对于勘破残害婴儿的罪犯,我是很有一套的,即使她戴上一副面具,声称什么她想要那孩子。首先,对她本人而言,这是诓骗。她还自欺欺人,四处散布。我对她的印象很深,比如她的铁石心肠。那天,我为她检查的阳性验证向她表示祝贺时,她敷衍地说,她早知道了。此外,当她发生由于子宫紧缩引起的腹痛之后,我要求她卧床休息时,她那充满敌意的反应,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回答说,她可享受不起这种奢华,她顶多只能休息两个星期。我必须坚持我的要求,甚至火了,我恳求她采纳我的建议。我终于意识到,她根本不打算履行做母亲的义务,她对自己即将成为母亲缺乏责任感。而且,她老是打电话来,说她很好,没有理由把她拴在床上,她还有工作,必须起来上班。
我再见到她的那天上午,她满脸不高兴。就在那天的检查中,我愈加怀疑了;我发现,这个女人正在预谋犯罪。不论从解剖学还是生理学方面,都无法解释她的怀孕会如此疼痛。这类腹痛只可能是由于心理原因,也就是说是故意引起的。我询问了她。她只是草草答道,她也拿不准。她还含糊地暗示某种懊悔之意,我一下就摸透了她的底细。因为很显然,她后悔怀孕。末了,我问她是不是真想要这个孩子,我还告诉她,思想有时也会杀人,她最好变忧心为宁静。她勃然大怒,说这绝不可能,正如眼睛的颜色不可能改变一样。几天后她又回来了。她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情形更糟了。我让她住进医院,静养了一周,靠药物控制住她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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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柔中带刚的书,读后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