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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叫做女杀人犯。他身上套着一件白夹克,不再像个医生,而俨然像一位法官。他大声说我缺乏做一个母亲、一个女人、一个公民的最基本的责任。他冲我说,即使我离开医院也算是一种犯罪,下床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至于去旅行那简直就是一种谋杀。法律会惩罚我,就像它会惩罚一个谋杀者一样。接着,他开始恳求我,试图用你的照片来说服我。当时我脸上露出了一副善意的表情,就仿佛我顿生了无穷的恻隐之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了。你的嘴不再是一个概念,而成了一张实实在在的嘴。你的鼻子已不再是一种观念,它就是一个鼻子。你的脸也不再是一张粗放的草图,它就是一张人的脸。同样,你的身子、你的双手、你的脚也是如此。甚至你的脚趾甲也能清晰可见。此外,你发育良好的小脑袋上已开始长出了头发。他继续说,我应该认识到你是脆弱的。看你的皮肤是如此娇嫩,如此透明,以致通过它,你的每一根静脉、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根血脉都能让人清楚地看见。你现已不显得那么瘦弱了:你至少已有六又四分之一英寸长,七盎司重。即使我想流产,我也无能为力了,因为时间已晚。他还认为我在做些比流产更糟糕的事情。我一眼不眨地听着他讲这些。然后,我签写了张单子,在单子上面他作了声明:对你我的生命他不负有责任。我接受了这一要求。我注意到他带着一种愤怒的表情离开了房间,这种愤怒使他的脸看上去有几分难看的紫色。

  就在那一瞬间,你动了起来。你所做的正是我数月以来一直都在期待和渴望着要发生的事情。你在舒展你自己,也许在打呵欠,给我一个小小的打击、一个小小的牢骚。你的第一次牢骚……像我曾经给我母亲的牢骚一样,要她不要抛弃我。我的双腿顷刻凝固成了大理石。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达数秒钟之久,太阳穴剧烈地跳个不停。同时,我感觉到我的喉咙火辣辣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接着,眼泪滚落了下来,掉在床单上。但我还是下了床,依然收拾好我的提箱。明天,我们将乘飞机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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