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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个星期了,你发育得异常迅速。两星期前,人们还量过你的身体,那时你还不足一又四分之一英寸,刚好重十分之一盎司。现在你已有二点 五英寸长,几乎重十分之三盎司了。你完全在那儿。除了通过你的肺叶吸入和排出体液的事实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像小鱼那样的痕迹。由于你的骨头已增生有软骨组织,你的骨骼也就形成了。你的肋骨正在它们的基部连接起来,仿佛你的身体是一件正在被缝制的大衣。你尽管在膨胀,但却愈来愈具有一种严格的形状。不久,你就会感到一种不适。你会左右摆动,会伸直,你的手臂和双脚会做出第一个动作,一会儿用肘部碰碰这儿,一会儿用膝盖碰碰那儿。这些都是我所期待的事情。第一次碰撞是一种信号,一种赞许。当我告诉我母亲不要喝下过量的药水时,我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由此,她才放下了盛药水的杯子。

  但是当你发育之际,我的希望却消失了:你发育得愈快,我就愈强烈地感到我希望的落空。这使我想起了那支我期待了很久才抵达的友好的军队。 这也是引起我如此不安的真正缘由。在床上躺着的两个静悄悄的星期,对我来说太漫长了。真难想象一个女人不得不躺在床上,一直要躺七八个月,那是什么滋味?我怀疑她们究竟是女人还是幼虫?只有一点我表示同意,躺卧对平息痉挛和那种因撞击腹部而引发的疼痛有好处。人躺下来,想呕吐、恶心的感觉就会消失,我的脚也就不会再继续肿胀了。但它同时却又会被一种疲乏、一种类似极度痛苦的焦虑所取代。我不知道这种疲乏和焦虑来自何处?也许它来自迟钝,来自厌烦。我从来没有理解过迟钝为何物,也绝没有被迫去忍受过厌烦。我无法再忍受这即将要过去的最后两天——在你看来,它可能像两年那样漫长。

  今天早晨,我与你发生了争执。这会伤害你的 感情么?我被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折磨着。我告诉你,我也有我的权利,没有任何理由去抛弃它,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样。我几乎是在吼叫,我被你激怒了,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你在听吗?我知道你已经闭上了你的眼睛,我能感觉得到你没有在乎我对你讲的那些东西,你正安然地躺在你无意识的摇篮里。出来吧,醒来。你难道不想这样?到这儿来,真是太好了,紧挨着我。把你的小脑袋靠在这个枕头上。我们将睡在一起,我们的手臂将相互缠绕在一起。就是你和我,我和你……世界上再也没有谁能睡进我们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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