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性与魔性

  第十六章

  神性与魔性

  1/3.至上人格神说:无畏、清净、觉明、好施、自制、举祭、诵习韦陀、苦行、质直;不害、真实、无嗔、舍离、平静、无谤、慈仁、无贪、温雅、谦恭;贞固、雄强、安忍、弘毅、洁净、无妬、不贪荣名——凡此圣德,婆罗多之华胄呀!皆为禀赋神性之圣者所有。

  要旨

  第十五章起首,对尘世之树做了解说。其旁出的蔓根好比生命个体的活动,或凶或吉。第九章也阐述了何为天神(devas),何为修罗(asuras)。据韦陀仪轨,中和性的活动被认为有利于向解脱迈进,此类活动谓之daivi prakrti,性属超越。安住超越性者,会在解脱之途上勇猛精进。而另一方面,那些行于强阳气性、浊阴气性的人,绝无解脱之可能,他们不是继续住世为人,就是沦为禽兽,甚或其他更低等的生命。在本章内,主将解说超越之性、邪魔之性,及其相应之德。他还会解说这些德性的长处和短处。

  Abhijatasya一词,意指禀赋神性之圣者,涵义甚深。在神性氛围下生育子女,韦陀典谓之“胎印”(Garbhadhana samskara)。倘若父母想要生下德性神圣的孩子,便须持守人类社会生活之十大律则。在《薄伽梵歌》里,我们也学到过,生育出优秀子女的性生活,就是克利须那。性生活并不受谴责,只要它能被运用于克利须那觉性。在克利须那觉性里面的人,至少不应该像猫、狗一样产子,而是应该有所准备,好让孩子出生后变为克利须那觉知。父母若心住克利须那觉性,孩子就会获得这样的优势。

  所谓varnasrama-dharma(种姓-行期法),即将人类群体分为四社会阶层、四生命行期的社会体制,并不是根据出生来为社会分层。这种划分基于教养,目的在维护社会的和平、繁荣。此颂所论之德,性属超越,能让人增进灵性觉悟,获得解脱。

  在种姓-行期法体制里,出世者,即处于生命之出世期的人,被认为是所有处于其他行期之人的首脑、上师。婆罗门是社会其他三大种姓,即刹帝利、毗舍、首陀罗的上师。然而,位居体制顶端的出世者,却是婆罗门的上师。作为出世者,首要的德性应该是无畏。因为出世者须在没有任何供养或保障的情况下保持独处,他只能仰赖至上人格神的慈悲。倘若他有这样的想法:“斩断情缘以后,谁来保护我?”,那他就不该进入生命之出世期。他必须完全相信,克利须那或说至上人格神,以其内在化之超灵体相,长住有情心中,而且,超灵洞察一切,永远知晓人之所欲。如是,他必须坚信,作为超灵的克利须那,会照顾皈依他的灵魂。他该这样想:“我永远不会孤独,即使我身处丛林里最黑暗的地方,克利须那照样陪伴着我,给我一切保护。”此信念名为abhayam,无畏。这种心境,对于在生命之出世期的人来说,是必须要有的。

  然后,他得净化身心。在生命之出世期,有很多必须持守的戒律。其中最重要的是,出世者绝不允许与女人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甚至不能在幽僻之处跟女人交谈。主契檀尼耶是一位理想的出世者。当他在菩黎(puri)的时候,女奉献者甚至不能靠近他,向他顶礼。她们得离他老远跪拜。这并不表示对女性的仇视,而是加于出世者之身的限制,以便不让他们接近女色。人当持守某一特殊生命行期的戒律,以净化其存在。对于出世者,严禁亲近女色,以及为欲乐而聚敛钱财。理想的出世者是主契檀尼耶本人。从他的生平里,我们看到,他在女色方面是极为严格的。虽然他被认为是最开明的主神化身,接纳最堕落的灵魂,但就与女性的交往而言,他严格持守出世者的戒律。他的一个贴身朋游小诃黎陀娑(Chota Haridasa),常与主契檀尼耶及主的其他密友相过往。但不知怎地,这个小诃黎陀娑色迷迷地窥视一位年轻的女子。主契檀尼耶极为严厉,当即将他逐出了自己的共修团体。主契檀尼耶说:“对于一位出世者,甚或任何渴望挣脱物质自然的魔掌,证入灵明自性,重返故乡、回归主神的人,思慕财色——不消说真的享受,仅仅以感官享乐之心看待它们,就已经罪大恶极,他最好在体验这些不法的欲望之前,自行了断。”这便是净化之道。

  下一条是jnana-yoga-vyavasthiti:致知穷理。出世生涯意味着向家居者,以及所有遗忘了真实生命的人,传布知识。出世者当沿门托钵,乞食为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乞丐。谦卑也是安立超然者的德性之一,出于真纯的谦卑,出世者沿门托钵,并非纯为乞食,而是为了探视家居者,唤醒他们的克利须那觉性。若人真的修为精深,并且受命于灵性上师,就应该凭借逻辑和领悟,传布克利须那觉性,倘若功夫不到,就不应该进入生命之出世期。若有人学问未精,便承当生命之出世期,那他应该听闻于正宗的灵性上师,全心致力培养知识。一位出世者,或在生命之出世期的人,必须安住于无畏、清净(sattva-samsuddhi)和觉明(jnana-yoga)。

  其次为布施。布施是对家居者而言的。家居者当以受人称道的方式赚钱谋生,并将其收入的一半,用于在全世界传布克利须那觉性。如是,家居者当捐助致力于这项使命的社团。布施应选择适当的受者。正如以后要讲到的,有不同种类的布施——中和气性里的、强阳气性里的、浊阴气性里的。中和气性里的布施,为经典所推崇,但强阳气性、浊阴气性里的布施,并未受到提倡,因为那不过是浪费钱财罢了。布施之赠与,应该只是为了在全世界传布克利须那觉性。这才是中和气性里的布施。

  至于自制(dama),不仅针对宗教性社会里的其他阶位,家居者尤当力行。家居者虽有妻室,但不可滥用感官,追逐淫乐。甚至在房事方面,家居者也受到限制,他只能为生育子女而行房。如果不想要孩子,就不该与妻子同房。现代社会以避孕或其他更令人厌憎的方式享受性生活,逃避生儿育女的责任。这并非超然之德,而是魔性之表现。任何人,即使是家居者,倘若想提升其灵性生命,必须控制性生活,若目的不是为了服务克利须那,就不该生儿育女。如果生下来的子女,今后能在克利须那觉性里面,那么不妨生育成百的子女,但如果没有这种能力,便不应一味耽溺于感官享乐。

  祭祀是家居者须做的另一件事,因为祭祀需要大量的钱财。其他生命行期里的人,也即梵行者、林栖者、出世者,都没有钱;他们以求乞为生。因此,举行各种祭祀是居士的事情。他们应该按韦陀典所授,举行火供(agni-hotra),不过,这类祭祀耗费巨资,当今任何一位家居者都无法办到。专为这个时代所举荐的最殊胜的祭祀,名为广诵祭(sankirtana-yajna)。此广诵之祭,即唱颂:赫列 克利须那,赫列 克利须那,克利须那 克利须那,赫列 赫列;赫列 罗摩,赫列 罗摩,罗摩 罗摩,赫列 赫列,乃是最殊胜、最节俭的祭祀,每个人都可以奉行并从中受益。如是,以上三条,即布施、自制和举祭,都是针对家居者的。

  Svadhyaya,诵习韦陀,是针对梵行者的。梵行者不应与女人有任何关系,他们须独身守贞,专心诵习韦陀经典,培养灵性知识。这称为svadhyaya。

  Tapas,或苦行,尤其针对退隐生活。人不可终生家居,必须牢牢记住,生命有四行期——梵行期、家居期、林栖期、出世期。如是,家居期之后,便须退隐。若人寿满百,应该过二十五的梵行生活,二十五年的家居生活,二十五年的林栖生活,以及二十五年的出世生活。这是韦陀礼法的律则。从家居生活中退隐下来的人,必须践行身、口、意之苦行。此即tapasya。全体种姓-行期法社会就是为了苦行。没有苦行,无人能获解脱。那种认为人生无须苦行,单凭推度思辨,自然万事备办的理论,从未受到韦陀诸经和《薄伽梵歌》的举荐。这类理论是由那些想招揽更多信徒的冒牌灵性主义者炮制出来的。如果有约束,有戒律,人们就不会受到吸引。因此,那些以宗教之名招揽信徒的人,为了自充门面,并不约束其弟子的生活,更不约束自己的生活。但是,这种作略,没有被韦陀经典认可。

  讲到质直,作为婆罗门之德,此原则不但应为某一特殊生命行期所持守,所有社会成员,无论是梵行者、家居者、林栖者,还是出世者,皆应恪守不渝。人当真纯、直率。

  Ahimsa(不害),意谓不去破坏任何有情的生命演进。切不可认为,既然身体被杀而灵魂不灭,那么,为感官之乐而屠杀动物,也无伤性命。当今之人,尽管有丰足的五谷、果蔬和牛奶,却嗜食生灵。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杀生。这是对每个人的训令。若别无选择,也可以宰杀动物,但须于祭祀中先行供奉。无论如何,当人类有大量食物可供食用时,有志提升灵性觉悟的人,不应对动物施暴。真正的“不害”意指不去破坏任何有情的生命演进。透过流转于不同的动物族类,动物也在其生命之演化中不断进升。动物如果为人所杀,那它的演化就受到了破坏。如果某动物本应在某一特殊的躯壳里居停若干时日、若干年月,但却过早地被人杀死,那它还得重新回到这种生命形式,度完余下的日子,如此才能被提升至另一生命族类。是故,不应该仅仅为了满足一己的口腹之欲,让动物的生命演进受到破坏。此即谓之不害(ahimsa)。

  Satyam(真实),意指不应为人欲之私而歪曲天理。在韦陀经典里面,有些段落令人费解,应该向正宗的灵性上师学习其真实含义或旨趣。这才是理解韦陀之道。“天启”(Sruti)意谓人当听闻于权威。不应出于人欲之私而妄加穿凿。世上有那么多曲解杜撰的《薄伽梵歌》注疏。注疏原文,每一个字的真义都应被透显出来,而这需要从正宗的灵性上师那里学习。

  Akrodha,意为无嗔。即使受到挑衅,也要容忍,因为发怒则周身为染。嗔怒是强阳气性和贪淫的产物,故而,安住超越性者应该制怒。Apaisunam,意为不要挑别人的毛病,或不必要地指正他人。当然,呼贼为贼,并不是挑毛病,但若把老实人说成是贼,对于修行精进的人来说,就是冒犯别人。Hri,谦恭,人当恭敬谦逊,决不能做出令人厌憎的行为。Acapalam,贞固,意指遇事不可急躁或沮丧。做事情总会遇到失败,但即使如此,也不必丧气,而应坚忍不移地做下去。

  此处所用的“tejas”(雄强)一词,是针对刹帝利说的。刹帝利当孔武有力,能够保护弱者。他们不该以非暴力招摇于世。如果需要武力,他们必须动手。但一个能折服对手的人,在某些情况下,也可能会表现出宽容。他或许会原谅一些微小的冒犯。

  Saucam,意谓洁净,不单指身心,也包括为人处世。这一条尤其针对商人,他们不应涉足黑市交易。Nati-manita,不慕荣名,适用于首陀罗(sudras),即劳力者。根据韦陀训谕,劳力者被认为是四种姓之最下者。他们不该被无益的荣名冲昏头脑,而应安分守己。向较高的种姓致敬,以维护礼教,是首陀罗的本分。

  以上所讲到的所有二十六种德,皆性属超越。根据各人不同的社会阶层和生命行期,这些德性应该得到培养。其宗旨在于,尽管物质环境令人苦恼,但如果各阶层人士都能修身,培养这些德性,那么就有可能逐渐超拔至超世觉悟的最高境界。

  4.骄慢、自大、嗔恨、自负、苛刻、无知——凡此凶德,皆属魔性,婆罗多之华胄呀!

  要旨

  此颂描述了通向地狱的道路。魔性之人尽管并不持循理则,却想以宗教为夸饰,卖弄在灵性科学方面的进步。他们总是为受过某种教育或拥有大量财富而骄慢自大。他们想受人崇拜,博取尊显,尽管他们一点也不值得人敬重。一点琐事,就会惹得他们勃然大怒,出言不逊,以致斯文扫地。他们不知道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他们做事自以为是,全凭私欲,根本不认可任何权威。凡此魔性之质,皆禀赋于怀胎之始,随着身体的成长,这些凶德表露无遗。

  5.超然之德带来解脱,而邪魔之质造成束缚。般度之子呀!不必担心,你天生禀赋圣德。

  要旨

  主克利须那鼓励阿周那,告诉他,他不曾禀赋邪魔之质。他之卷入战争,并非出于魔性,而是出于对利弊的衡量。他在考虑,像毗史摩、陀拏那样值得尊敬的人,是否该杀。可见,他并未在嗔恨、虚荣、刻厉之影响下作为。因此,他无有邪魔之质。对于刹帝利,向敌人放箭被认为是超然的,而临阵脱逃反而落入魔性。是故,阿周那没有理由哀痛。任何人,若持守其生命行期的戒律,已经安住超然。

  6.帕尔特呀!世间有情,分为两类,一为天神,一为修罗。关于神性,我已详说。今且谛听,我说魔性。

  要旨

  阿周那天赋圣德,主克利须那已经向他做出保证。现在,克利须那要描述邪魔之途。世间有情,分为两类。禀赋神性者遵循一种礼制化的生活,也就是说,他们服从经教和权威。人当在权威性经典之启示下,践履职分。如此居心,谓之神性。不守经教礼法,自作主张,谓之魔性或修罗性。除了对经教礼法的服从,没有其他的分判标准。据韦陀典所载,神、魔皆为生主(prajapati)所生,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遵行韦陀经教,而后者则否。

  7.魔性之人,不知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他们不洁净,举止无礼,而且不诚实。

  要旨

  在每个文明社会里,都有一套自古沿袭的经教礼制。雅利安人(Aryans)当中尤其如此,作为韦陀式文明的传承者以及最开化的文明人,他们把那些不守经教的人视同恶魔。因此,这里说到,恶魔不懂礼法,也无意遵行。他们大多对此一无所知,有的即使知道,也无意遵行。他们没有信仰,也不愿按韦陀经教践行。恶魔们表里皆不洁净。人当洗浴、漱口、剃须、更衣,细心保持身体之洁净。至于内心的洁净,人当时时忆念上帝之名,持诵赫列 克利须那,赫列 克利须那,克利须那 克利须那,赫列 赫列;赫列 罗摩,赫列 罗摩,罗摩 罗摩,赫列 赫列。恶魔们既不喜欢,也无意持守这些洁净身心的律条。

  关于行为,有很多指导人类行为的戒条、律法,例如《摩奴法典》(Manu-samhita),就是一部人类的律法书。时至今日,印度教徒仍然遵行《摩奴法典》,继承法以及其他法规皆源出这部法典。《摩奴法典》明示,不应给妇女自由。但这并不是说,应该像奴隶一样对待她们,而是说,对待她们要像孩童一样。不能给孩子自由,但这并不是说,要像奴隶一样对待孩子。当今的恶魔,对这些教诫视而不见,他们认为,应该给予妇女像男子一样多的自由。然而,这并不曾改善社会环境。实际上,妇女应在生命的每一阶段都得到保护。少幼时,她应受父亲保护;长成后,应受丈夫保护;年老则由长大成人的儿子保护。据《摩奴法典》,这是合乎礼义的社会行为。但现代教育却人为地设计出一套虚骄的女性生活观,结果,婚姻到如今几乎成了人类社会的幻想。当今,女性的道德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恶魔不采纳有益于社会的教诫,由于他们不吸取圣贤的经验和圣贤制定的礼法,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极为惨苦。

  8.他们说,世界本不真实,没有根基,也没有上帝在主宰。世界不过从性欲而生;除了贪淫,再没有其他原因。

  要旨

  魔性之人断定,世界不过是幻象。无因果,无主宰,无目的:一切非真。他们说,天地万物缘起偶然。他们也不认为,世界为上帝所造,内含某种目的。他们有自己的理论:天地自然生成,没有理由相信,世界背后有一个上帝存在。对于他们,灵与物全无分别,他们也不承认有至上之灵。一切都仅仅是物质,整个宇宙不过是混沌一片。按照他们的说法,万法皆空,无论有什么表象生起,都是出于我们的无明业识。他们想当然地认为,一切殊象,皆为无明之示现。就像在梦里,我们创造出许多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一旦梦醒,我们就会发现,这一切无非是梦。但事实上,尽管恶魔们口口声声说浮生如梦,但他们却享受着这场梦,老道而圆滑。如是,他们不去追求觉明,反而在梦境中越陷越深。他们推断,犹如男女交媾则生子,天地万物之化生,无须灵魂。产生生命者,不过是物质之组合,根本与灵魂无关。就像很多生物是从汗水或死尸里涌生出来的,说不上有什么原因,全部有情世界皆不过出自物质现象之组合。因此,物质自然才是万物之根源,除此别无他因。他们不相信克利须那在《薄伽梵歌》里所说的话:mayadhyaksena prakrtih suyate sa-caracaram,“全部物质世界在我的指令下运行。”换言之,恶魔们对世界的创造,并无圆备的知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照他们看来,对经典的各种诠释皆同样有效,因为他们不相信对经教的理解有一个绝对的标准。

  9.魔性之人,迷失了自我,智慧尽丧,他们按照这类推断,从事无益、恐怖的活动,终致毁灭整个世界。

  要旨

  魔性之人所从事的活动,终将招致世界的毁灭。主在这里说,他们不太有智慧。对上帝一无所知的物质主义者,自以为文明进步。然而,照《薄伽梵歌》看来,他们无知愚钝,全无理性。他们企图最大限度地享受物质世界,故此不断发明创造,以图感官之乐。这类物质主义的发明,被认为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但结果是,人们变得愈来愈暴戾,愈来愈残忍,对动物残酷,对其他人也残酷。对于如何与人相处,他们全无主张。在他们当中,杀生之风盛行。这些人可谓世界之敌,因为他们最终将发明或创造出给世界带来劫难的东西。此颂间接预言了核武器的发明,如今,全世界都以拥有核武器为荣。战争随时会发生,这些原子武器将带来一场浩劫。这里指出,制造这类东西,不过是为了毁灭世界。由于不信神,这类武器才在人类社会中被发明出来;它们绝不会给世界带来和平与繁荣。

  10. 寄心于永无餍止的贪淫,骄慢、虚荣之念日盛,如是,魔性之人深陷假象,由于为无常所惑,他们公开大搞肮脏的勾当。

  要旨

  

  这里描述了魔性之心态。恶魔之于贪淫,永无餍足。他们对物质享乐的永无餍足的欲望,不断膨胀增盛。由于贪执无常之物,他们的内心总是充满忧虑,但他们仍在幻觉下,继续造作这类活动。他们没有智慧,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误入歧途。这类魔性之人执持无常,捏造出自己的上帝,然后编排赞歌,大肆宣唱。结果,他们越来越热衷两样东西——性享乐和聚敛钱财。Asuci-vratah一词,意谓“不洁的誓言”,在此处饶有深意。这类魔性之人只爱美酒、佳人、赌博、吃肉;这些便是他们的asuci,不洁的习性。在骄慢和虚荣的诱使下,他们杜撰出某些不容于韦陀经教的所谓宗教原则。尽管这类魔性之人最足厌憎,但世人却凭借做作的手段,给他们脸上贴金。他们正滑向地狱,却还自以为高明万分。

  11/12.他们相信,满足感官才是人类文明最基本的需要。如此,他们的忧虑,无穷无尽,至死不休。在无量数欲望的缠缚下,他们陷溺于贪嗔,为了满足感官,不惜以非法的手段攫取钱财。

  要旨

  魔性之人相信,感官享乐乃人生之究竟,他们到死都对此念念不忘。他们不相信死后有生命,也不相信,按照业(karma)或世间的活动,人得受取不同种类的躯壳。他们的人生大计无有尽头,他们所不断筹谋的,是一个又一个永远无法完成的计划。我们有这样的亲身经历:一个具有此类魔性心态的人,甚至在临死之际,犹请求医生,把他的寿命再延长四年,因为他的计划尚未完成。这类愚人不晓得,医生无法延长寿命,哪怕只是片刻。时辰一到,人的愿望就不算数了。超出命定的享乐时间哪怕一秒钟,大自然的律法都不会许可。

  魔性之人,不信仰上帝或内在于自我的超灵,仅仅为了感官之乐,他们恶事做尽。他们根本不晓得,在他们的内心之中,别有一位见证之人。超灵注视着个体之灵的活动。恰如《奥义书》所说,两鸟共栖一树,一只在活动,品尝枝头的果实,或为之而欢喜,或为之而烦恼,而另一只在旁观。但魔性之人既没有韦陀知识,也没有任何信仰;因此,他觉得为了感官之乐,可以为所欲为,不必计较后果。

  13/15.魔性之人思惟:“我今天有了这么多财富,按照计划,我还会得到更多。现在,这么多都是我的了,将来还会不断增加,越来越多。他是我的敌手,我已经把他干掉了;其他的对头,也会被我杀绝。我是主子。我是享受者。我完美无缺,权势显赫,快乐无比。我最富有,身边都是显贵的亲友。没有人像我一样强大、快乐。我将举行祭祀,慷慨布施,那样,我就会欢欣悦乐。”如是,这类人便为无明所惑。

  16.如是困于种种思虑,又受到假象之网的缠缚,他们变得极度贪著感官之乐,直至堕入地狱。

  要旨

  魔性之人想要敛钱的欲望,永无止境。那是无休无止的。他只想着目前手头有多少资产,如何再投资做大。缘此之故,他甚至不惜使用任何罪恶的手段,为了非法的利润而大搞黑市投机。他沉迷于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诸如地产、家庭、房子、存款,并不断做出计划,以求扩张。他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不晓得,他所获得的一切,皆缘于过去生中的善行。他得到机缘,积攒下这类东西,但对过去之因却一无所知。他还以为,他所有的财富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魔性之人相信个人奋斗,不相信业报定律。根据业报定律,一个人出身高贵,或者变得富有,或者教养有素,或者相貌出众,皆过去生中善业所致。而魔性之人却认为,这一切全凭自己的运气,全为个人能力之所致。他们觉察不到,在各色人等及其相貌、教养的背后,是什么力量在做出安排。任何人若跟这样的魔性之人竞争,就会成为他的敌人。魔性之人,天下滔滔,且彼此为敌。这种敌意日渐加深——人与人之间、家与家之间,群与群之间,最后,国与国之间。故此,整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持续不断的冲突、战争和敌意。

  魔性之人,每一个都想损人利己。通常,魔性之人以为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神。传布魔道者告诉他的信徒:“何必向外找神呢?你们自己就是神!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相信上帝。抛开上帝,上帝死了。”这些都是魔道。

  魔性之人就算看见别人跟他们一样富有,一样有势力,甚或比他们更富有,更有势力,他们还是认为,没有人比上他们更富有,没有人比他们更有势力。至于超升天堂,他们不相信献祭之力。恶魔认为他们可以自己搞一套献祭之法,并制造出能让他们上达天界的机械。这类魔性之人的典型就是罗波那。他向人们吹嘘,他将架设通天之梯,让任何人都能登上任何天堂星宿,无须举行韦陀典所记载的祭祀。同样,现代的恶魔们力图凭借机械的手段,登上更高的星宿。这些都是受到迷惑的例证。结局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堕入地狱。这里,梵语moha-jala(假象之网)

  含有深意。Jala意思是“罗网”,犹如落网之鱼,他们无路可逃。

  17.他们自命不凡,厚颜无耻,为荣华富贵所迷惑,他们有时举行献祭,也不过是虚文伪饰,绝不会遵照任何礼法、仪轨。

  要旨

  自命不凡、根本不理会任何权威或经典的魔性之人,有时也举行所谓的宗教或祭祀仪式。他们不相信权威,极端厚颜无耻。此皆缘于荣华富贵所造成的幻觉。有时,他们以传道者自居,迷误苍生,却居然成了知名的宗教改革家或上帝化身。他们装模作样地举行祭祀,或者崇拜天神,甚至炮制出自己的上帝。无知大众吹捧他们,奉他们为神,崇拜他们,认为他们精通宗教原则或灵性义理。他们披上僧袍,在这身打扮的掩盖下,胡作非为。事实上,针对出离尘世的人,有很多约束。然而,恶魔全不理会这些约束。他们认为,法从我立,并没有一个人人皆须遵循的普世之法。Avidhi-purvakam,意指无视礼法、仪轨,在此被特别予以强调。凡此皆为无明幻妄所致。

  18.受我慢、权势、骄傲、贪嗔的迷惑,恶魔变得嫉妒至上人格神,并亵渎真正的宗教;殊不知,至上人格神就居停于他们的身体和其他人的身体里。

  要旨

  魔性之人总是对抗上帝的无上地位,不愿相信经典。对经典以及至上人格神的存在,他都心怀嫉妒。其原因在于他所谓的荣名,以及金钱、权势之积聚。他不晓得,今生是来世的准备。由于不懂这点,他实际上既嫉妒自己,也嫉妒别人。他对自己的身体施暴,也对别人的身体施暴。他不在乎人格主神的至高监临,因为他毫无知识。出于对至上人格神、经典的嫉妒,他张扬邪说,否认上帝的存在,拒斥经典的权威。他自认为独立不羁,行动有力。他想,既然自己在力量、权势、财富上无人能及,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天下无人能挡。一旦出现敌手,可能挫败他感官活动的推进,他就会运用自己的权势,伺机干掉此人。

  19.那些性好嫉妒、凶残顽劣之徒,那些人中之至贱者,我将一次又一次把他们抛入红尘苦海,让他们轮回于修罗魔种。

  要旨

  此颂明示,灵魂之被投入某具躯壳,首先取决于至高意志。魔性之人或许不乐意承认主的无上地位,或许还可以心血来潮,按自己的兴致行事,但他的来生却取决于至上人格神的定夺,而不是他自己。《薄伽梵往世书》第三篇里说,身体死亡后,在高等权能的监控下,个体之灵被投入母胎,在那里得到某一特殊类型之躯壳。由此,我们在物质存在中,可以看到有那么多生命族类——禽、虫、人,等等。凡此无不出自高等权能之安排。绝非偶然。至于魔性之人,这里明确指出,他们将一次又一次被投入修罗恶胎,如是继续嫉妒成性,沦为至贱之材。这类魔种,总是贪淫好色、凶残暴戾、污秽不洁。丛林中的各色猎人,皆属魔种。

  20.一次又一次转生于修罗魔种,贡蒂之子啊,这类人永远不能靠近我。渐渐地,他们势必堕入最令人厌憎的生存状态。

  要旨

  众所周知,上帝慈悲广被,但在这里,我们看到,上帝对魔性之人毫不留情。此颂明示,生生世世,魔性之人被投入魔胎,由于无法分有至尊主的恩泽,他们一步一步沉沦下去,最后获得像猫、狗、猪一样的身体。显然,这类恶魔在未来生命的任何阶段,都不会有机会得到上帝的恩慈。《韦陀经》也说,这类人逐渐沉沦,终将成为猪狗。或许会有人对此提出反驳:如果上帝对这类恶魔不慈悲,那就不该夸耀,说上帝慈悲广被。作为对这个问题的解答,《韦檀多经》有云,至尊主无所仇雠。把阿修罗(asura)或恶魔投入最低贱的生命状态,恰恰是他慈悲的另一面。有时,阿修罗会死于至尊主之手,但如此被杀对他们大有益处,因为在韦陀典籍里记载,任何人,若死于至尊主之手,必得解脱。历史上有很多阿修罗,诸如罗波那、刚萨、悉罗耶喀西菩,主以种种化身现世,就是为了除灭他们。如是,上帝之恩,泽及修罗,只要他们有幸,能被上帝亲手杀死。

  21.地狱之门有三——淫、嗔、贪。凡有理性者,皆当舍离而无返,因为它们导致灵魂之退堕。

  要旨

  魔性生活之肇端,在此有述。先是人力图满足其淫欲,挫败之后,便会生起嗔、贪。有理性者,若不想沦为魔种,必须下功夫除去这三大恶敌,它们将戕害自我,使其永世不得解脱于物质之缠绕。

  22.贡蒂之子呀!离此三门者,修道自益,如是渐达彼岸。

  要旨

  人生三大恶敌:淫、嗔、贪,当小心应付。离淫、嗔、贪越远,身心就越清净,接下来就能遵守韦陀典所定的戒律了。透过持循人生之律则,人便能逐渐超拔至灵性觉悟的层面。倘若非常幸运,透过如此修炼,上达克利须那觉性的境界,那么,成功就得到了保证。韦陀典论及因果报应之道,就是为了帮助人进入净化阶段。全部修法皆立足于对淫、嗔、贪的舍弃。透过以此道培养觉明,人就能被提升到自我觉悟的最高境界;此觉悟圆成于奉爱服务。在奉爱服务里面,受拘限灵魂之解脱获得了保证。故而,根据韦陀体制,乃有四社会阶层与四生命行期之施设,谓之种姓制和灵性行期制。针对不同的种姓或行期,有不同的戒律,若能持守,必将自动升入灵性觉悟之最高境界。彼时,解脱不在话下。

  23.然而,置经教于不顾、行动随心所欲的人,无成就,无安乐,无法到达彼岸。

  要旨

  如前所论,sastra-vidhi,或经典之教诫,是针对人类社会的不同种姓和灵性行期而施设的。人人都得持守这些律法和仪轨。如果不去持守它们,一任淫、嗔、贪横行而恣意妄为,那就永远也不可能让生命圆满。换言之,有人或许在理论上讲得头头是道,但若未曾将这些教诫实践于自己的人生,那他就是人中之至贱者。在人形生命中,生命个体理应醒觉,持守那些为将其生命提升至最高境界而施设的律则,如果他不加遵行,那就会让自己退堕。但即使有人持守戒律,践行道德,若最终不能到达觉解至尊主的阶段,那么他所有的知识,皆归坏漏。而且,即使他承认了上帝之存在,若未曾献身于奉爱服务,那他的努力,终究会付之东流。是故,人当逐渐超拔到克利须那觉性以及奉爱服务的层面,彼时,他才能到达最高的圆满之境,否则无此可能。

  kama-karatah(在贪淫里恣意妄为)一词含意深刻。故意破坏戒条的人是在贪淫里行事。他知道这是被禁止的,却还是去做,此即谓之恣意妄为。他晓得这是应该做的,却不去做,所以说他随心所欲。这类人注定要受天谴。他们无法成就人生应有之圆满。人类生命尤其应用来洁净身心,不持守戒律的人,无法净化自我,也不能到达真实的福乐之境。

  24.是故,人当依据经典之律则,明白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知道了这些戒律,就该身体力行,以此逐渐提升自己。

  要旨

  诚如第十五章所言,《韦陀经》的所有戒律,都是为了证知克利须那。若有人从《薄伽梵歌》里懂得了克利须那,并安住于克利须那觉性,那他已经达到了韦陀智慧的最高成就。主契檀尼耶·摩诃波菩简化了这一修法,他仅仅要求人们持诵:赫列 克利须那,赫列 克利须那,克利须那 克利须那,赫列 赫列;赫列 罗摩,赫列 罗摩,罗摩 罗摩,赫列 赫列,同时,为主做奉爱服务,吃供养过神像的食物。直下践履所有这些奉爱活动的人,被认为已经诵习过了所有的韦陀经典。他已圆满证入究竟。当然,对于不在克利须那觉性里面,或未践履奉爱服务的普通常人,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还必须问决于韦陀经教。人当依教行事,不生异议。此之谓遵经守义。经典(sastra)完全没有受拘限灵魂所表现出来的四大缺陷:不完美的感官,欺诈的习性,必定犯错,必定受迷惑。这四大缺陷,使受拘限之生命没有资格推阐戒律。是故,经典所阐扬之戒律,超越这些缺陷,被所有圣贤、阿阇黎以及莫罕德默一体信受,无有更改。

  在印度,灵性宗派林立,一般来说,可归为两类:非人格主义者和人格主义者。但两派之人,无不按照韦陀律则,指导其生活。若不持守经典之律则,便无法提升自我至于圆满之境。因此,真正理解经典大义的人,可谓幸运之极。

  背离觉解至上人格神这一原则,是人类社会一切堕落的根源。这是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冒犯。故此,摩耶(maya)——至上人格神的物质能力,一直不断地以三重苦的形式,给我们烦恼。此物质能力由物质自然之三极气性构成。在觉解至尊主的道路被打通之前,吾人至少要提升自己至中和气性。若未曾超入中和气性,则仍将不得脱于浊阴与强阳,此二者正是魔性生命之根源。那些在浊阴、强阳气性里的人,讥嘲经典、圣贤,以及对至上人格神的正见。他们违背灵性导师的教导,无视经典律则。尽管听闻了奉爱服务的荣耀,却无动于衷。如是,他们便杜撰发明,自创超升之法。凡此弊病,皆通向魔性之生命状态。然而,若有人得到恰当的正宗灵性导师的指引,走向超升之路,悟入更高明的境界,那么,此人之生命,将得圆成。

  巴克提韦檀多阐释圣典《薄伽梵歌》第十六章“神性与魔性”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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