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面前是一片麦田,你要学会守望。
碎片
2003年6月2日 天气:阴转多云
气温慢慢爬了上来,热气一点点从云端渗出来,有些闷、有些潮。
再过几天就是毕业考,紧张,但还是不怎么担心,反正,没好好学,也不在乎最终的成绩。今年,赶上了非典,倒霉。据说,进学校考场,需要测体温,只有不发烧、没热度,才能进去。好严格。那如果那个同学有烧,是不是连参加考试的机会也被无情地剥夺了。千万不要有人生病,大家都要顺顺利利地毕业。
今天,爸爸来家里了,带了些好吃的水果和点心。好久没见到他了,他一定工作很忙。他身上挂着和平日一样的蓝白衬衫和藏青色西装裤。这裤子和他单位的制服几乎别有差别。他总是喜欢那样的装扮。我淘气地不止一次问过他,为什么老是要选择和单位上班一样的打扮。他有些责怪,不耐烦地回复我,这样难道不方便吗,多省事啊。其实,要是能撕扯那几条制服裤多好啊,因为真的特别难看,显得爸爸的长腿短又粗,我不喜欢。但是,爸爸不听我的,就象他很少问过我,宝贝女儿,周末你想去哪里玩。其实,他应该问过我,在我很小的时候,身上的花裙子随着拂动的微风轻轻摆起来,小小的人握着爸爸黝黑、长了茧子的大手。
快要参加小升初的考试,爸爸特地来我家,语重心长地教诲我,要努力,别粗心,字写得端正干净点。我吃着他带来的果子,点头答应着,看起来有几分敷衍。他的本意不是要给我添加压力,尽量给我鼓励,激励我拿好看的分数。他对我的关爱是这样单薄的一种表达方式。我的心情难以刻画,忽然回到了一二年级。
爸爸总喜欢带我去公园。春天,放风筝;夏天,玩水;秋天,看菊花;冬天,坐摩天轮。他会拿出老式胶片机,给我照相。照片里的我,笑得肆无忌惮,摆出各种孩子气的姿势,天真无邪,没有忧愁。后来,爸爸不给我拍照了,基本上没人再帮我照相了,我的相簿独独地停留在几年前的晴空下,没有美景再吹入凝固的相片。爸爸,能不能再去一次公园。我们两个人,最好带上妈妈。
爸爸坐了一会,喝了杯绿茶,和我多聊一会也似乎不肯,就离开了。听着他走下楼梯发出的重重脚步声,心里泛起无尽的惆怅。看起来,他不会再来了,他自己的孩子。
加油复习吧,前进吧。
2004年12月29日 天气:小雨
升入初中几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期末考试。我准备地很用心,考完了,感觉一塌糊涂。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象父母得知结果时的生气批评。不如打个电话给爸爸,提前对他坦白,他曾帅气的脸庞写满了失望。
拨通电话,我有点哽咽。我呜咽,低声地诉说,爸爸,对不起,这次没有考好,我真的尽力了,题目不会,一点难度吃不消。不要怪我,我下次会弥补,争取获得进步,别担心。爸爸听了,沉默半晌,接着操起不太准的普通话,慢慢地说着,女儿,你没考好,遗憾。没事,爸爸,理解你,支持你。一次考试不能说明全部问题。寒假里要好好温习,少玩网路。爸爸相信,你一定会更好。
挂下电话,早就满脸湿润。这是他最柔软、最贴心的话,从未有过,以后还会有吗。我们父女俩很少交流,住得不远,互相不走动,每周见上一面,聊的话题是我在学校里的见闻和学习情况。他有时,会笑眯眯地谈谈自己的经历。爸爸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周遭没有噪音,静得只留下他一个人吐露着窝在心底的话。这既是我感到快乐的时刻。彼此交谈,彼此交心,遗失不了沉默的父爱,像冬日里的一件厚毛衣,抵御滚滚寒潮。
爸爸,你真好,谢谢你的勉励和鼓舞。
写完这篇日记,牛毛般断续的雨还没停,可灰尘被迅速地扫光,下一步是翘首以盼红色的太阳。
2005年5月4日 天气:晴
天空蔚蓝,春天的尾巴里,我刚和爸爸吵了一架。
自从过年起,他几乎没有问过我的好坏。我老去电话,他总是支支吾吾,不多说什么,说自己很忙,没空。他是我的父亲,他有义务、有责任来爱护未成年的女儿。我的事,都是母亲一次次地解决。他太冷漠,太无情。
今天,爸爸好不容易给我打了电话。他的意思是,让我陪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去吃饭,让我打扮得好看一点。本来,我是不会和他争执的。他几个月没联络,一打来竟然是让我去和他赴约。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熟悉。他不询问询问我的近况,而是要我满足他的虚荣心,这不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我大声地叫,你怎么不来看看我,你到底还有真心吗。他啥也不回答,刷的一下,硬生生地挂了电话,凶巴巴的样子。好笑又可气,我对他一文不值。
母亲知道了,叹了一口气,忆起,两三岁时的场景。我生病住院,病得很厉害,外公和妈妈陪着,爷爷会来探望,爸爸却害怕得回家睡觉。我问过他,他说我在医院治疗,他坐在医院的阶梯上焦急地等着,等了很长时间。心里一阵阵疼,我的爸爸,去哪了,我做错了什么,找不到一个爱我的父亲。
妈妈安慰我,让我别放在心上。我不记恨,他是我的父亲,赋予我生命的父亲。没有他,也没有我,我的血液流淌着他的细胞,一生一世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但打开他的心扉,解决我数年的疑惑,他是我的爸爸的吗,我是他的女儿吗。
这样够了,不写下去了。
2005年10月11日 天气:雾
今天在家里读了一本杂志里的几篇文章,都是写父亲的。或记叙亲情,或记叙惋惜。诸多的文字触动了我,泪眼蒙蒙,想起爸爸。
上个星期,也起雾了,我去看他,和他在饭馆吃了一顿午餐。他的胃口和以前一样好,点菜的店主认识他,因为他一个人常来这里吃饭。一个人,多么孤单,多么形单影只,无人陪伴。他咀嚼饭菜时,发出低沉的声音,牙齿和舌头摩擦,唇色也越来越深。
我们两个人各顾各的吃着,点的菜什么味道,我不记得了。他又老了,背弯了,肚子又大了,气色也是灰色的,衣着陈旧了,一个老去工人的样子,不象是机关里的领导。我问爸爸,你最近做了什么。他边吃边说,没什么,写写文件,看看电视。
“看什么电视,好看吗?”
“没什么,随便看看电视剧。”
一抹悲恸。长期和母亲生活一起,她的习性,我再熟悉不过。至于父亲,真的不知很多东西。他的爱好,他的饮食习惯,他的作息。这是我的错。一味埋怨他的不是,忘记用一颗真心去呵护变老的爸爸。
只是,我一直在守望,虔诚地守望着我们自在的相处。我给他烧菜,他大口大口地吃;他在我睡前,给我热牛奶;我给他缝扣子,他套在身上;他在我去上学时,用车载着我。这些画面在哪儿呢?在海角、在天涯、在弯道?在明天、在今夕?这是一种甜甜的等候,闪耀在我的世界里。我逐渐长大,学会给别人机会,给自己时间,顺其自然地守护着。多余的话都是徒劳无功,只有爱能把我们从黑暗的深渊解救出来,赐予力量等候着秋日的金色收获。那一天,之前所有的付出美好绚烂,不似烟花那么凉,值得绵延的攀爬。
吃完饭,雾浓浓的。伫在小饭馆门口,藏青色的裤子不见了。我低下头,在雾霭里向你俯身。
信
H姐:
相别数年,你还好吗?
最近,我总是想起以前的日子。
上学的时候,我们喜欢的篮球比赛。那时,你特别着迷于NBA马刺队,你最爱的球星是蒂姆.邓肯。我记得,你老是在政治或社会课上,偷偷地看中午从书报亭买来的体育报纸。每次有比赛,多数是我们上课的时候。你不能看,心急。我中午回家,会帮你看个比分,再回来告诉你。你总是问我,邓肯拿了几分、摘下了多少篮板,他有没有盖帽,也好奇今天比赛解说的主持人和嘉宾是谁,他们今天解说得好不好,有没有说马刺坏话。因为你,我崇拜上了阿根廷潘帕斯雄鹰马努.吉诺比利。长发翩翩的他,高鼻梁,很帅,打球很写意,蛇形突破让人拍案叫绝。可惜,现在,他谢顶了,也老了不少。你还关注他们吗?
2005年是你第一次见证马刺队拿到总冠军。夏天里,你听到他们登上巅峰,开心了很长时间,不断向我提及。邓肯拿了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那是他的荣耀,看起来更像是你的成功一般。不过,我记得,那次期末考试,你考得很差。你妈妈说,是看篮球害的。你们吵了起来。你争辩,似乎不愿意承认你在篮球上花了太多的心思。放暑假之前,你还是拿到了三好学生,你问我,这看起来是不是一种反讽。没有话回复你,沉默良久,唯一听到的是天花板上高速运转的电风扇发出呜呜的声响。
初中,你成绩很好,特别是英文和数学,老是拿第一名。我英语一般,向你请教,你总是很热心、很耐心。班主任老师规定每个学生都要上讲台用英文演讲。我的演讲稿是你写的,写得很得法,大家都鼓掌了,老师也对我刮目相看。数学课上,你是同学里亮眼的一个。有些很难的题目,比方应用题、函数和因数分解,你一看就找到了解题的方法。每逢你在黑板上算出答案,同学们都被你折服。你真的很棒。
过去,天总是很蓝,时常能看见白云,日子总是太慢。我很腼腆,不善言谈。你老是说我,很羞涩,又不是女孩,那么矜持。我写的文章,你说看不懂;你写的作文,我也看不明白,但描述得很优美、文采斐然、华丽动人。我那时读郭敬明,在课上看《梦里花落知多少》。你也提过,也喜欢阅读青春文学,最爱的作家是安妮宝贝。原来,我是不看她的作品。自从你推荐了,我就买来了看,这是毕业以后的事情,觉得很有意思,你的眼光还是独到的、有格调的。
现在,我们终于开始通信问候了。记得,2006年4月23日,我们分开了,永远的、遥远的。倏然,2010年了,你过得还好吗,大学念得好吗?我去了杭州边上的临安读大学,这里风景优美,学校里总能发现美好的事物,覆盖着疏密得当的绿化。我喜欢这里,遇上了几个女孩。都不是认真交往,安不下心来谈一段长久的恋爱,怕是我生性风流多情吧。你呢?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没我在你左右,你遇上了什么人,经过了哪些事。你不必一一告诉我,我好奇地询问一下而已。
好久没见,别来无恙,愿你一切顺利。
M
2010年炎夏
M哥:
展信佳。
很荣幸收到你的来信。掐指一算,都过了四年了。四年里,你长高了吗,家里还好吗,你是不是还那么青涩?
初中,是我最开心的三年,因为有你们的陪伴。你们和我一起玩,一起学习,即便我们两人从没出来一起玩过。我一直嘴馋,爱吃零食,你总是中午跑出去买一包泡芙。你没说是要给我吃的,我也懵懂,最后,这些泡芙都进了我的肚子,很脆很好吃。
你的信里,回顾了初中我对篮球的追随。其实,某一天,无趣时,我还是会看看的,只是少了一丁点炽热的动力。我更偏好阅读,读各种小说和散文,不读历史和人文社科类的。你还读吗?今年,你的生日已经过了,没能给你庆祝,有些遗憾,所以补给你一份礼物,是一本书,余华的代表作《活着》。作家在里面塑造了一个挣扎的苦难农民,他的一生是凄苦的,经历许多悲痛,最后还是活着。不多剧透了,希望你有空能读读,反正我挺欣赏的,是一本值得一看的好书,愿你喜欢。
我也仍旧保持着书写的习惯,偶尔抒发内心的感受。不再使用浮华的文字,将注意力集中到平凡的细处上,学会了运用自然细腻的笔触,清新安和。
你的来信,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往日的时光,大约在夏天。也不知怎么,我的开始和结束,都在夏天。正如作家史铁生在书里描述的那样,夏天,适合分手。怀念往昔,短促精彩。如果可以,就让岁月的轨迹永远在那里徘徊、永不向前。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和青春、和你的事,早已沉入海底。淡了的情,再如何加盐,都是馊的。
你问我大学中的见闻。我还在宁波,学的是英文系,和外国文字打上了交道。整日是一些字母、单词、发音、文法。会有枯燥、厌烦。总体上,还是有兴趣的。努力钻研,确实可以发现许多有别中文的文化韵味。
关于恋爱,和我有些绝缘。不擅长交际,有几个男孩子在身边玩玩、谈谈天,别的也没什么下文。倒是你,有魅力,恭喜你,以后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我的生日马上也要如期而至了,你能我寄个礼物,好吗?不要怪我大言不惭,因为好久没收到从远方送来的礼物了,满心期待。
要是各方面条件允许,不如见上一面,再叙叙旧,聊聊多姿多彩的当下和未知变化的未来。
盼回信。
H
2010年9月
H姐:
我都好,你呢?
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学习顺利。
看了你的来信,我打算傻傻地对你倾诉好多藏在我心底的话。但面对这张信纸,又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开头。也试过约你和你见面,最后都化为了过眼云烟,找不到踪迹。
毕业以前,我一直想和你念同一所高中,哪怕我的学习成绩让这个梦变得遥不可及。没有关系,我也一直找你,和你保持联络。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你。你和你妈妈去超市买东西,你乖巧懂事了,我不敢叫你,在你们后面独自、小心翼翼地跟了一段路。冬天,漫天飞雪,我见你打的去上课,没有和你打个招呼,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别的原因。你就在那里,动与不动,都是我的事。
还有一肚子的话吐露,可哽在咽喉,冒不出声。算了,过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M
2010年秋
M哥:
真的很感谢你的生日礼物。两包小核桃和一本书。胃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
看了你的信,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以前我是无知的,没有注意你对我的关心。当我回首,想为你做些什么,都来不及了,错过了,就没有机会回头重来。再多的不舍,让我独自消化。这样也好,我们还是好朋友,至少你是我的男闺蜜,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分担我的忧愁无奈。
整理房间,有几张实践课上拍的相片印入眼帘。我笑着,明媚灿烂,你帮我拍的。我帮你也拍过几张,你应该锁在抽屉里了吧。你不应该为我停留,只因前面的路还很长,而且没人能猜出我们的一辈子会通过怎么的表现手法收场。
保存、记住和你做同桌的画面片段,当作是一张过了兑奖时间的彩票,好歹也中过几块钱的奖金。
常联系,不顺的事,告诉姐,姐罩着你。
一边写信,一边听了一遍你喜欢的一首歌《青苹果乐园》,怅然若失。
H
2010年11月
一场游戏一场梦
2003年,小学毕业,家里为我购置了一台电脑。那时,有一台电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特别对我,一个爱玩的孩子,可以尽情地沉浸在各式各样、有趣新奇的游戏中,又加之小学升初中的暑假里,没有学习的压力,因而,我把大量时间花在了上网上。听同学的推荐,注册了一个九城账号。九城,是上海一家网络科技公司推出的一个虚拟社区平台,玩家可以在里面体验论坛、聊天室、小游戏、布置房间等各种服务,特色鲜明,独具匠心,曾红极一时。
这个创意别出心裁的网络平台让我一度着迷,徜徉其中,心中充满着浓浓的快意,尤其是自己等级提高后获得奖励,兴奋满足之情溢于言表。做过论坛管理员和报纸记者,过了一把瘾,平添了几丝乐趣。这些游戏经历并不是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只因有一个人的悄然出现,给先前快要干涸的河注入新的水源。
他叫兰,我这样称呼他,不知道他的全名,我觉得这样叫很好听、很亲切。我们是在一个论坛上认识的,聊着,发现很投机,很愉快。他告诉我,自己是上海人,在一家政府机关工作,生活平稳,热情不多。我们聊了许多美丽的梦想,关于文学,关于穿越世界旅行的愿景,也分享好听的音乐,包括当年流行的《猪之歌》,也探讨现实热点,交流思想、观点。他说,我很象他初恋女友,乐观积极,有属于自己的见地和看法。他问及我的年龄、工作,不知为何,我没说实话,对他撒了个谎,说自己今年刚考上大学,要去杭州念书。其实,真正要去杭州读大学的是我的堂姐。我把她的一些经历,再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兰。他相信了,热情地告诉我他的经验,也打趣地说了他在大学里有趣的往事,我被他逗乐了,但这笑里暗藏深意。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真实的情况,虚幻的网络世界,人们总是不断伪装自己。听着兰对我的夸赞,我的虚荣心欺骗了他,也欺骗了我自己。他为我购买虚拟服装秀,送我一些金币。他发给我微笑的表情,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如果可以,若人生只如初见,若这场宴席不会散场,一切能否永远停在那一刻。
随着了解的逐渐深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我们结婚吧。当时,我很羡慕很多九城上的好友在装扮缤纷的虚拟礼堂里举行梦幻的婚礼。我想尝试一次,思索了下,便应允。经过准备,婚礼如期而至。结婚那天,他特地请假,和我见证这个特殊的时刻。电脑屏幕上充盈着燃放的烟花、芬芳的鲜花,我的心为之一动,他真是一个完美的男子,有着明媚阳光的笑容,幽默健谈,爱好广泛。有些所谓的缘分,总是要在飞扬的思绪中起起伏伏,直到到达一个地方,才会真正有所归属。如果这份缘分可以继续演绎,我会选择依旧戴着假面的面具。那段时间,我老是上九城,为的是和兰说一会话,渐渐地深陷了进去,不知是陷入清澈的河流,还是恼人的泥沼。总之,自己对他愈来愈依赖。
暑假转瞬即逝,上了初中,课业繁忙,玩九城的时间相应减少,我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击穿我的心。一天傍晚,在骑车回家的路上,我做了一个决定,和他离婚,不想在继续欺骗他,他值得拥有更真实、更精彩的明天。
提出申请,兰很惊讶,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向他解释,只是恳切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兰的意外反应不言而喻。最后,他问我能否给他看看我的照片,好留个印象。若把我的相片给他,我精心构建的谎言便会破碎,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是决定不说出实情,彼此留一个泡沫般的幻境,打字回复些什么吧,又打不出什么。把别人的照片传给了兰,他说,“你长得有些忧伤,以后会有人好好呵护你,希望你一辈子幸福。”这席话,不亚于是临别前的祝福,而这次离别该是只能挥手说着再见,无法再次相见。我对不起他,我的幼稚和不懂事,无形之中教会我对陌生男子一次接一次的伤害,称不上伤害的话,也全然是不诚实,枉费了兰的好心好意。在某一个片段里,我曾想告诉他事实真相,可惜,为时已晚。虚拟离婚的几天后,兰在MSN上更新了几张照片,应该是他现实中的女朋友。真美,真好。
从我的九城资料婚姻一栏写着“离异”二字起,我们就很少说话了。我猜,某种程度上,他有点难以理解,他不相信自己真心的付出,到头来付诸东流。盯着他经常离线的头像,有过零星的遗憾与叹息。理智地分析后,没有更多的悲情,一切哀而不伤,没有起点,也不会有尾声。只剩下那台2003年买的计算机继续发出噪音运作着。
后来,我们偶有联系。几年后,九城下线了,再也没有收到和他相关的消息。这样也好,我真心企盼,在他眼里,我还是那年炎夏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相信,现在他一定幸福安康,有着自己安定的生活,事业有成,和妻子有了可爱的孩子,过着温馨的小日子。不知,当夜的帷幕拉开时,兰,还会不会想起2003年和他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女孩。
每每想起这场相逢相别,何尝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游戏终会分出输赢,梦也会有醒的一天。
子夜无声
“别做作业了,赶紧吃饭吧,我把饭给你买来了。”
我的初三,是不平淡的,不仅要迎接重要的中考,还因子夜的出现。
子夜是初三那年转学过来的,成绩不错,又弹得一手好钢琴。清晰地记得那个艳阳高照的正午,去食堂吃饭,因为食堂人多又小,我去得又晚,恰巧子夜一个人坐在二人桌吃午餐,别无选择,我和她坐在了一块。我记得,那时她身上穿的是清一色的藏蓝色校服,短短的齐耳头发,清纯。吃着吃着,她开始和我找话说,我认识你,你是数学课代表吧,我数学不好,你要多帮帮我啊。真是个开朗可爱的女生,声音又迷人。我笑了笑,心里暗自思索着。好的,没问题。我爽快地回答她。于是,我们的交汇从一顿午饭开始了。
初三的学习生活是忙碌充实的,即使作业繁多、压力不小,依旧挤出时间来看书、写写东西,抒发内心的思想和情绪,畅谈人生感悟和体味。子夜也是,同样热爱文学,也喜欢写作。周末,我们会在图书馆里一起看书,在休息时,讨论书中精彩的人物篇章,那时的时光纯净到只充盈着纯洁的温情,简单的感觉像一杯透明的温开水。
有一次,她向我推荐了一个我之前从未听闻的作家—安妮宝贝。子夜郑重地告诉我,安妮的作品写满了都市男女的悲欢,离我们很近,她用近乎绝望的方式描绘了石头森林里的无限哀伤。在子夜的引导下,我买了一本安妮宝贝的书——《二三事》。读罢,觉得的确是一种新的视角,主人公的遭遇如同一场闹剧,恰如其分,令我最有感触的人物是叫做沿见的风尘男子。之后,子夜给我看了她写的一篇文章,她用深刻的文笔把沿见解释为沿途遇见,她说只因沿途遇见、擦肩而过的风景才是最摄人心魄的。我不单单喜欢这本书,也喜欢子夜的这篇评论。当然,我亦被子夜成熟细腻的文字震撼。
子夜的语文挺好,老师时常在课上朗读她的作文,可临近中考的一篇散文,却似乎想对我们预示着什么。
那篇散文的题目是离歌,是通过一个少女的视野勾勒出即将告别初中的不舍心情和初中三年的心灵成长。老师先表扬子夜写了篇好文章,于是开始读。我充满期待聆听着,听完第一段,听到第二段时,便不知所措。这不是不久前我给子夜看的我的文章吗?她不是抄袭了我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她的水平,可以写得更好。我朝坐在前排的她看了一眼,她的嘴角翘得高高,一副得意的样子。子夜,你没有一丝愧疚和悔意,你用你的成功在我的心坎里划下一道刀疤。我在意的不是你抄了我的文字,而是你在下课时还装作若无其事,接受同学的称赞,却看不见你的好朋友的心痛悲伤。
那一刻,我读出了功利,读出了苍凉。无言以对,宁可相信一切只是一个意外,你的选择只是不经意的虚荣心,不过是想借鉴一下,你会和我说清楚,下次一定不会再发生,只因我始终记得我们之间真实真挚的情谊。不论你出何缘由,我不在乎,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善意的眼神,这些会变得没有发生过,我们依旧是好朋友。我不会选择去老师那告状,不会揭穿你,希望你能给我个解释,所以一直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守护着这片狭小的天地。我孤独地忍受着,念着你我之间愉快的光阴,相信你一定会向我道歉,那么我们还是亲密的好友,毫无繁琐般的简单平凡。
过了一些日子,你我似乎再无照面。很快,到了毕业聚会,我痴傻地看着你象一个骄傲的公主在台上弹钢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一方面有些埋怨你,一方面也期许你能对我说那三个字。可当我俩的眼神撞在一块时,你却轻易地回避了。我的心一振,深深地受伤了,我认识的子夜是一个善良真诚的女孩,是一个在我生病时百般关心的好姑娘。可此刻,她消失到哪去了呢?
我哭了,哭得凶、哭得猛,尝不出泪水的滋味,也猜不透那种轻描淡写究竟是什么意思。毕业班的老师同学把它当成别离之际的难以割舍,只有自己明了这找不出任何宣泄的出口。我真想问问你,可惜我的慈悲让所有的烟云变得转瞬即逝。一直在心中独自迷茫,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既然你不认真对待,我也只好落荒而逃。我的嘴说不什么话,早就没有了气力。过去就让它随风而逝,轻微的敏感与青春的疼痛,可能才是真正的价值。如果可以,只是许愿,以后的生活中,偶尔看看我们曾动情写下的那些文字,那些困在抽屉深处的纸张。
眨眼间,许多年过去了,无声无息。我慢慢明白你不过是我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或许,很多事情是没有结局的,既然早已过去,就让它随意地散落在天涯吧。我们业已长大。
几个月前,我在公交车上偶遇子夜,她没发现我,我看着她下车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不是给你的,是给我自己的。
可能,你早已忘记我,我却依旧记得我们的青葱年华。感谢你出现在我青春里的一年,带给我不少快乐,给我介绍了很多出色的书籍,也感谢你最终教会我宽容、原谅和释然。既然可以跨过惊天动地,为何不能结痂青春的伤疤。我也不再是那个会为此兀自伤怀的少女,长大的我已学会用释怀去给你我的祝福,我宁可相信那不过是你的无心之错。亲爱的朋友,现在的你过得不错,我也淡忘了当初的伤痛,你我的往事藏在我的回忆里,我会偶尔拿出来烤烤太阳,香香的,仿佛是那些稿纸上的字迹散落的温度。
子夜无声,再见,也愿你一生平安。
几天前,我在网上发现那篇写沿见的评论是其他人创作的,我依然露出了笑意,寂静得有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