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赵庄又清晰地呈现在明净的天空之下,分外辽阔。发情的牲畜三五成群地从村头一直追到庄稼地里,翻着滚,打着跟斗。赵脑壳跟赵花絮被发情的牲畜闹了醒来,然后偷偷从油菜地里出来,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杨雪花一大早起来做好了早饭,然后去叫赵脑壳和赵世界起来吃早饭,好去学校上课。她去叫的时候,发现赵脑壳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就焦急地把赵黑土叫醒来。她对还在睡觉的赵黑土说,赵脑壳一个晚上没回来,快起来去找赵脑壳。
赵黑土翻了翻身子,然后从床上起来。他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赵脑壳从庄稼地里回来,就问,一个晚上,你去哪了?
赵脑壳摸着自己的脑壳说,去庄稼地里体验生活了。
赵黑土说,庄稼地里有什么好体验的,那都是农民伯伯干活的地方。
赵脑壳说,那就是我要体验的。
赵黑土不知道赵脑壳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撒谎。他只觉得赵脑壳从城里领奖回来,让他的脸上很有光彩。
赵贵醒来的时候,也发现了赵脑壳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便急忙从床上起来。这时候赵脑壳已经回来了,正在灶屋吃早饭。赵贵走过去对赵脑壳说,吃过早饭,你就去学校打转学证明,我们明天就回城里。
赵脑壳吃完早饭就带着他的弟弟赵世界去了学校。一大早,那些爱好看电视的人又来了,要求赵黑土打开电视让他们看。赵黑土说,电视还在睡觉呢,晚上再来看。那些人就很失望地走了。
早上的时候,赵贵又陪赵黑土喝了不少的米酒。到了上午,赵贵把从城里带回来的另一样赵庄没有的电话机拿出来,让赵黑土去叫电信局的人帮忙给他家里装一台电话。赵黑土刚准备出门,就有人来叫赵黑土赶他的公猪去给母猪配种。赵黑土只好让杨雪花去叫电信局的人。赵黑土跟杨雪花都出去了,赵贵决定一个人去村里走一走,都七年了,他很想踏着赵庄熟悉的土地,真切地感受故乡。
他来到了他小时候跟他的兄弟赵黑土一起到山上捉鸟,还有到河边偷看女人洗澡的地方。走在令他依然熟悉的地方,让他的联想开始像清澈的河水一样,从小时候一直流到现在。他脑海里突然会闪过那种童年时偷看到的女人洗澡时不小心露出来,在太阳底下像向日葵的奶子,他禁不住在心里一阵冷笑。而当他脑海突然闪过自己七年前跟赵黑土爬火车去了城里的那件事,赵贵的心里就不再平静。他觉得这七年里,对于他,还有赵庄的乡亲们,都不容易。因此他决定过那么三年五年,等他在城里真正赚了钱,然后回到赵庄,建设赵庄。这是他现在最大的理想。
杨雪花把电信局的人叫了过来,用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帮她家里装上了赵庄第一台程控电话。杨雪花家里又开始热闹了,那些没见过电话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电信局的人为了检查电话的通话质量,拨了一个号码,便在电话里跟人说起了话。大家都觉得相当有意思,就请求电信局的人也让他们在电话里跟人说上几句话。电信局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让他们对着电话轮流喊“喂喂”。那种对着电话机大声喊“喂喂喂”的感觉,实在很有意思和乐趣,让赵庄的人又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变化,什么又是发展。也同时让他们对美好生活有了新的追求和向往。
又到了晚上,赵黑土家里又聚满了看电视的人,赵脑壳跟杨雪花又偷偷去了油菜地里约会,那个晚上又有许多人没有睡好,赵脑壳跟赵花絮又成了赵庄睡得最香的两个人。
天刚亮,赵贵就从床上起来了,他决定带赵世界打好转学证明后回城里去。杨雪花跟赵黑土还有赵庄的乡亲们都前来送他。临走的时候,赵贵从背包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牛皮鞋,还有从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递到赵黑土的手里,然后对赵黑土说,没买别的,就给你买了一双牛皮鞋。在城里,一千块钱干不了什么事,在赵庄也许能够起点作用。
赵黑土一直穿着那双相当有“来历”的牛皮鞋,都七年了,它不再像七年前那样有光泽,它像一个人,在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有了岁月的苍老。赵黑土很受感动,可他觉得不好意思,他推辞着对他的兄弟赵贵说,你给我家买了电视机,还有装了电话机,都花了你不少的钱,还是你留着买车票。
赵贵知道赵黑土的性格,就说,钱赚回来都是用来花的,你先拿着,等以后宽裕了再还我也行。
赵黑土感觉赵贵是个好心,就收下了。望着那双崭新的牛皮鞋,令赵黑土对七年前的那个愿望不再觉得遥远。赵贵并没有给杨雪花留下什么,他觉得杨雪花现在跟自己的兄弟赵黑土过日子,生活得很好,也很幸福。他的一切也许对于杨雪花来说,都是多余的。他只希望杨雪花能够好好的生活。而杨雪花不是这么认为,她感觉赵贵这次衣锦还乡,给了她很多的回忆,也带走了她很多的回忆。望着赵贵就要远去的背影,杨雪花只觉得自己眼睛里有一种模糊。
赵贵一边往村外走去,一边回过头去观看,他对所有前来送他的人说,都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乡亲们说,好好地去吧,去了城里以后,你可不能再忘记了乡亲们,七年太漫长了。
赵贵也觉得七年有些漫长,他相信他不会再等七年,就会回到赵庄。他属于赵庄,赵庄也需要他的归来。
赵花絮因为要去读书,所以没有前来为赵脑壳送行。赵脑壳很能理解她,只要她心里惦记着他,就是最好的送行。
踏上去城里的火车,赵贵感觉赵庄虽然离他愈来愈远了,可他的心永远留在赵庄。赵脑壳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虽然离开了赵花絮,可他的心留在了赵花絮的身边。
太阳高高的升起,天空一片明媚,田野和村庄组成一幅和谐的风景,像电视剧连续地闪过车窗,令赵贵和赵脑壳顿时有了更高的理想和追求。火车在田野上像牛一样奔驰,拂晓的风轻快地吹来,预示着这又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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