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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花絮跟赵脑壳在上小学的那时,就一直在一个班上,到了上初中的时候又是一个班。随着两个年龄的增大,还有发育的慢慢成熟,赵脑壳在赵花絮的面前,再也不敢提那种想睡在赵花絮身上做梦的事,也不再让赵花絮帮他搽痒。他的裤子现在拉得高高的,生怕自己的那个东西露了出来让别人看见,就是屙尿,他都要躲到没人的地方。赵花絮就变得更保守了。她不再把自己的屁股露出来让赵脑壳摸。可是,越是这样,赵脑壳对赵花絮就越是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

  他时常会在上学或放学的时候,在赵花絮经过的地方,用石头在路中央写满赵花絮的名字。赵花絮一眼就能认出赵脑壳的字,偏得像个冬瓜。赵花絮就偷偷对赵脑壳说,你别那样,让人家见了多不好意思。

  赵脑壳说,不就在路中央写你的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把你的名字一路写到城里。

  赵花絮说,你再写,我就哭给你看。

  赵脑壳不相信赵花絮真的会哭,就继续在路中央用石头写满赵花絮的名字,结果赵花絮真的哭了。

  赵脑壳见了,就说,你哭的样子好好看。

  赵花絮哭得更厉害。赵脑壳害怕了,他担心赵花絮的哭声,会让老师还有她爸爸知道,就走到赵花絮的背后,对她说,好了,我不写。

  而现在赵脑壳到了城里,他心里有说不完的话要写出来,然后寄给赵花絮。他整整写了一本作业本。到了第天,他第一件事就跑去找邮电局。而到了邮电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现在连买信封和邮票的钱都没有了,他只好无奈地又走了出来。那封长达一本语文作业本的情书,就这样被搁浅了。他把信放回到书包,好好地保管起来,然后又去了火车站,他希望能够在那里找到他的爸爸赵贵,从他爸爸那里要来买信封和邮票的钱,再把信寄出去。

  一大早的,火车站的人不是很多,赵脑壳绕着火车站外面的马路找了一个来回,却没有找到他要找的那个叫赵贵的男人。他于是去问那些来得特别早在火车站擦皮鞋的人。

  赵脑壳说,叔叔,你见过一个叫赵贵的人在这里擦皮鞋吗?

  那个人一边擦皮鞋一边回话,没听说过。

  他又一个接一个地问过去,那些人都摇起了头。到太阳出来的时候,火车站的人愈来愈多,赵脑壳的希望却愈来愈渺茫。他失望地挤在人群里,太阳晒得他脸都红了,头发上有了厚厚的灰尘。突然,赵脑壳感觉脑袋一晃,人整个地就在人群里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路的人一齐围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倒在水泥地面上,一动不动,他们以为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已经死了。好心的人则用手去摸赵脑壳的胸口,见胸口还有晃晃的跳动,就大声地对围观的人说,还没死,可能是中暑了。

  很快,有的人从脑壳上取下帽子,帮赵脑壳扇风,有的人从身上脱下衣服帮赵脑壳遮挡太阳,还有的人打来了凉水用毛巾覆盖在赵脑壳的额头上。没过多久,赵脑壳慢慢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像是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的爸爸赵贵。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躺在水泥地面上,被很多人围着。他看了好几分钟,才知道自己刚才出事了。好心的人见赵脑壳醒来,就问他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赵脑壳没有马上回答,他只说他饿了。

  好心的人又去帮他买来两个馒头和菠萝汽水。等赵脑壳吃饱了肚子。那些人又重复地问起了赵脑壳,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爸妈妈呢?

  赵脑壳相当感激,看着那些好心人,他哭了。他说他叫赵脑壳,他是从赵庄来的,来找他爸爸赵贵,他爸爸在火车站擦皮鞋。

  没有人知道赵庄在哪里。有人就大声地喊道,火车站有没有叫一个赵贵的擦皮鞋的。

  没有人答话,那个人就又大声地喊道,有没有人知道火车站有个叫赵贵的擦皮鞋的。

  还是没有人答话。那个人没有再喊,他回过来问赵脑壳,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赵脑壳说,没有错,是火车站,我以前来过这里。

  那些人就又帮赵脑壳在火车站找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叫赵贵的人。他们于是决定,把报社的记者叫来帮助赵脑壳找爸爸。有人就去火车站外边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在报纸上找到了报社的电话,然后又在报刊亭给报社打了电话。没过多久,报社来了一名记者。那个记者肩上背了一台日本生产的理光牌照相机。他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帮赵脑壳和那些好心的人一起拍了一张合影,又单独给赵脑壳拍了一张全身照。照完了,那名报社记者把赵脑壳带到了报社,并在报社招待所住了下来。

  赵脑壳找爸爸的新闻在第天的报纸第一版发了出来,那个《赵庄孩子城里想找爸爸》的题目相当显眼,还配了两张黑白照片。这条新闻很快在城里传开了。也很快传到了赵第一的耳朵里。那天赵第一正在帮一个顾客擦皮鞋,那个顾客看到了当天报纸上登的那条新闻,就好奇地顺便问了赵第一一句,这照片上的孩子跟你长得真像,赵老板也姓赵,也是擦皮鞋的,这报纸上的新闻不会是在找你吧?

  赵第一刚开始觉得那个人有些莫名其妙奇妙,后来等那个人擦完皮鞋走了,赵第一才把报纸拿过来看。没想到一看,竟让他有了相当大的震撼。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跟他长得十分相像的男孩来。可是那个男孩已经不叫赵贵生,改名叫赵脑壳了,他也不叫赵贵,改名叫赵第一了。但从那个赵庄和赵贵的名字,赵第一很有把握那个叫赵脑壳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赵贵生。没想到离开赵庄这么多年以后,他赵第一不敢回赵庄找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却上城里来找他了。赵第一顿时惊喜万分。他于是关上门,打算去报社见他的孩子赵贵生。不过在他惊喜的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做爸爸的内疚,他有些害怕去见他的孩子,更害怕那个叫谢满玉的女子,会从报纸上知道他有孩子。这么一犹豫,赵第一很快打消了见孩子的念头。来城里这么多年了,赵第一似乎已经习惯了举目无亲的生活。

  赵脑壳在城里找爸爸的新闻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赵脑壳并没有等来好消息。他感觉那个叫赵贵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爸爸了,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叫赵贵的男人的孩子。他现在只能是那个叫赵黑土的男人的孩子。但他没有这么快就放弃找到那个叫赵贵的男人的念头,就算那个叫赵贵的男人不认他做孩子了,他也要找到那个叫赵贵的男人,问清楚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不要他和他的妈妈杨雪花。他不再住在报社的招待所,那个记者给了他回赵庄的车费。而赵脑壳并没有用那些钱买回赵庄的火车票,他用那些钱去邮电局买了信封和邮票,把那封长达一本语文作业的情书寄往了赵庄。然后,他继续留在城里,打听那个叫赵贵的男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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