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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个夏天,那个突然出现的叫谢满玉的女子,彻底改变了赵贵那种晚上做梦,经常把赵黑土的屁股当自己婆娘屁股的生活。而对于赵黑土,谢满玉的出现,只能说是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够大也不够小的影响。

  赵贵第一次意外发现谢满玉的白色内裤,还有从内裤里刺出来的那些黑得像鞋油一样的阴毛的那几天,赵贵跟赵黑土开始不再只是晚上的时候做那些让他们觉得很幸福的梦,他们开始躺在“床”上谈论谢满玉的白色内裤和阴毛。

  赵贵说,要是把我看到的那条白色的内裤,当口罩戴在脸上去火车站擦皮鞋,既能防风,又能时刻闻到女人的气味,肯定过瘾。

  赵黑土却觉得不够过瘾,所以他对赵贵说,那样戴着像个什么东西。

  赵贵说,那你就说一些过瘾的。

  赵黑土还没说,自己就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赵贵说,要是把那些阴毛做成擦皮鞋的刷子,那才过瘾。

  赵贵忍不住跟着笑了。他说,说不定等到哪天,你赵黑土真的当上中国第一个发明阴毛刷子的人,做成的阴毛刷子上面,印上你“赵黑土”的名字做刷子的牌子,要不了多久,你赵黑土就家喻户晓,当上了名人,再就是能在报纸上看到你赵黑土的“漏光新闻”。

  赵黑土并没有这么想过,他的愿望不至于这么快就提升到了赵贵所说的那种高度。他现在的愿望就是从赵贵那里知道更多有关谢满玉身上的新鲜东西。他对赵贵说,算了吧,我可没那样想。

  他们就不再说话,躺在“床”上想各自觉得幸福的事。

  后来,当赵贵跟谢满玉熟到可以碰奶子的时候,赵贵不再只是停留在跟赵黑土晚上谈论谢满玉白色内裤和阴毛的事上。他有了新的想法,他很想知道谢满玉身上那些他无法靠擦皮鞋偷看到的新鲜东西。所以,那天谢满玉到赵贵摊子擦皮鞋,聊着聊着天,就聊到了赵贵内裤里那张“四位数”的存票。

  赵贵跟谢满玉很快就谈好了包一个晚上的价钱,差不多是赵贵擦五天皮鞋才赚得回来的数目。对于一个出手不够大方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放他的血。可为了知道谢满玉身上那些他无法靠擦皮鞋偷看到的新鲜东西,赵贵连牙齿上都能咬出血来。

  谈好价后,快到天黑的时候,赵贵突然想到了一个相当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场地的问题。现在赵贵跟赵黑土睡在一起,他总不能把谢满玉带到那间他跟赵黑土一起租来的平房,那样太没有“安全感”和“保密性”。他不能让赵黑土知道他跟那个叫谢满玉的女子睡觉,更不能让赵黑土搭他的“便车”,一分钱不花就看到了谢满玉身上新鲜的东西。

  于是赵贵很不情愿地对谢满玉说,还是不包了。

  谢满玉说,你这人真是的,都谈好了价钱,又说不包了,什么意思?

  赵贵说,没地方去,我们总不能光着屁股在大街上。

  谢满玉说,我就不信你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赵贵说,那倒不是,问题是还有别的人。

  谢满玉说,你就不能让那个人到别的地方睡一个晚上。

  谢满玉的话很快提醒了赵贵。赵贵于是在心里琢磨,想办法如何让赵黑土晚上到别的地方去睡。他让谢满玉先在他的鞋摊子上等着,然后独自去了赵黑土那里。赵贵见赵黑土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着烟,相当无聊,就对赵黑土说,我跟你说个事。

  赵黑土一边抽烟一边问,是不是又是那个关于白色内裤和阴毛的事,这个我不感兴趣了。

  赵贵说,不是这些,我想说点别的。

  赵黑土说,说来听听。

  赵贵说,我想跟你打个赌。

  赵黑土问,打什么赌?

  赵贵说,就打那个女子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赌,要是谁输了,晚上就罚谁不准去平房睡觉。

  赵黑土开始觉得很无聊,可想了想也挺有意思,所以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赵贵。

  赵贵说,你先猜。

  赵黑土“推测”了一番,先说是红色的,没过多久,又改口说是白色的。

  赵贵问,不改了?

  赵黑土有些犹豫,他又“推测”了很久,最后说,不改了,就猜白色的。

  赵贵说,我猜红色的。

  确定好后,赵贵把赵黑土带到谢满玉这边。为了能偷看到谢满玉的内裤,以确定内裤的颜色,分出输赢,赵贵故意装成不小心的样子往谢满玉的皮鞋上踩了两脚,把谢满玉脚上那双擦得发亮的皮鞋踩了好多灰尘。

  赵贵抱歉地对谢满玉说,真不小心把你的皮鞋踩坏了,我再帮你擦干净。

  因为快天黑了,为了赶时间,赵贵对一边的赵黑土说,来呀,帮着擦另一只。

  赵黑土二话没说,弯下腰去帮谢满玉擦另一只脚上的皮鞋。趁谢满玉没注意的时候,赵贵轻轻地推了赵黑土一把,意思是让他看仔细一点。接着,赵贵假装擦皮鞋,把谢满玉的脚拉开了一条缝,借着一点点光,谢满玉的内裤就模糊地露了出来。因为光线不是很好,赵贵跟赵黑土看了很久,都没能准确无误地看出是什么颜色来。

  赵黑土就小声地对赵贵说,颜色无法确定。

  赵贵也小声地对赵黑土说,至少不是白色的。

  赵黑土不愿意认输,就狡辩说,那也不能确定就是红色的。

  赵贵说,看上去颜色很深,不能确定是红色的,那也会是一个跟红色相近的颜色。

  赵黑土觉得实际情况跟赵贵所说的差不多少,只好勉强地认输。

  擦完皮鞋,赵贵得意地把赵黑土叫到一边,又对赵黑土说,看来你运气真不好,没猜准,那今天晚上你就只能睡马路了。

  赵黑土这人从小就挺老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输了,就没什么可反悔的。所以等吃过晚饭,赵黑土习惯把白天擦皮鞋赚到的钱垫到纸板下面,然后一个人去了外面。

  赵贵一直等到赵黑土走出了那条巷子,才偷偷摸摸地把谢满玉带了过来。赵贵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没有电灯,他跟赵黑土每天晚上点蜡烛。赵贵找出火柴和蜡烛,房间里很快有了暗淡的光。

  谢满玉仔细地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还有那张“床”,感到相当地意外。

  她问赵贵说,就这里?

  赵贵点点头说,至少比在大街上要隐蔽得多。

  谢满玉这时候不得不考虑起一个相当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关于赵贵那个“四位数”存票真假的问题。她想了想就对赵贵说,做这种事你可不能赊账。

  赵贵说,你太把我看扁了。说着从纸板下面翻出了他们原来谈好的数目。接着说,先付款后做事你总放得心了吧。

  谢满玉于是改口说,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我是对你那张“床”不放心。

  赵贵说,有什么不放心的,睡在上面随便怎么弄,都不会弄翻。

  接着他们开始解衣服。谢满玉三下五下就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深颜色的内裤和白色的胸罩。透过暗淡的光,赵贵这回一眼就分辨出了谢满玉内裤和胸罩的颜色。他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谢满玉的内裤和胸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只有城里才有卖的半透明三角形内裤,和太阳镜式样的胸罩。这些是他婆娘从来就没有穿过的。

  看着这些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赵贵显得相当的激动。一激动,衣服上的扣子被他弄掉了两颗,捆裤的松紧带也差不多被他弄得没了弹性。就在他脱到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他却突然犹豫了。他想起了他的婆娘。他婆娘除了没有穿过谢满玉身上那些只有城里才有卖的内裤和胸罩,但也有走起路来像兔子一样乱蹦乱跳的胸脯,和圆得像锅底的大屁股。当年,赵贵就是因为他婆娘有走起路来像兔子一样乱蹦乱跳的胸脯,和圆得像锅底的屁股才下定决心把她娶回来做婆娘。他相当爱他的婆娘。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在城里跟别的女子睡在一起,那样太对不起他的婆娘。刹那间,赵贵的脑海里全是他婆娘的身影。他开始想起以前他跟他自己婆娘一起睡觉时的情景。他婆娘一丝不挂地躺在他们结婚时做的新床上,他也一丝不挂地睡在他婆娘的身上,像一只子鸭在河里游水。他婆娘每次都会发出令他神魂颠倒的叫声,还有那张新床,也会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想到这里,赵贵很快失去了准确的判断能力,他无法准确无误地分清谢满玉身上穿着的内裤和胸罩的颜色,他以为谢满玉就是他的婆娘。他开始激动起来,他顾不了那么多,像巷子里那只发情的公狗,疯了似的扑到了谢满玉的身上。他的手不停地摸着谢满玉的胸脯和屁股。谢满玉的阴毛像一只鞋刷子似的刷得他痒痒的。

  就在这时,赵贵隐隐约约听到了从外面传来赵黑土喊他开门的声音。赵黑土走出那条巷子后,一直在马路上转悠,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又该睡什么地方。这样没有目的地走着,使赵黑土产生了一些很不符合实际的想象。他想,要是以前生活在他们赵庄,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跟他的婆娘睡在一起,他会在自己精神饱满、情趣高涨的夜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爬到他婆娘的身上,摸他婆娘的胸脯,还有屁股。而现在,他只身一人走在城里的大街上,像只流浪的狗,无家可归。想到这里,赵贵终止了自己很不符合实际的想象,开始埋怨脚上那双十块钱才换来的牛皮鞋,要不是它,让他把婆娘存着买谷种的钱偷了出来,他的婆娘也就不会拿扁担追着他打,也就不会不让他回家。甚至他对赵贵也产生了埋怨,要不是赵贵带着他爬火车来到城里,他的日子过得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空虚。

  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天气不知不觉突然变凉爽了,让赵黑土感到了有些冷,于是沿着来时的马路,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他走完了很长的一段马路,又走完了一条长长的巷子,然后就回到了他跟赵贵一起租来的平房。他站在外面大声地喊着赵贵的名字——

  赵贵,开门。

  听到赵黑土的声音,赵贵差点从谢满玉的身上滚下来,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赵黑土会半夜里回来喊门。要不是出现这种意外,赵贵原本打算在谢满玉身上再痛快做一阵子的,可被赵黑土这么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赵贵怎么也动不起来了。

  赵贵屏住呼吸,问道,三更半夜了,你喊什么?

  赵黑土在外面回话,天变凉了,想拿件衣服。

  赵贵以为赵黑土是在找借口想回来睡觉,要真是这样,他跟谢满玉睡在一起的事情就会败露出来,让赵黑土“当场抓获”,闹了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说,现在是七月天,又不是冬天,哪有那么冷,我看你赵黑土是想回来睡觉吧?

  赵黑土说,我不是那种输了不服输的人,不信你出来感受感受。

  赵贵是最了解赵黑土的,他也觉得赵黑土不是那种输了不服输的人,就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帮你找衣服。

  赵贵说着,轻轻推了推谢满玉,意思是让她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从谢满玉身上爬下来,在一只纸箱子里帮赵黑土找了件衣服。赵贵很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差不多十公分的缝,把衣服递了出去。赵黑土接过衣服穿在身上,他并没有觉察到今晚赵贵有什么异常。他再一次走出了那条长长的巷子。

  不过在赵贵感到万分庆幸的时候,赵黑土想起了一件比衣服更重要的事,所以很快又回来了。他又站在外面又一次大声地喊赵贵的名字。这让赵贵更没有料到,赵黑土这么快又回来了。只是这回赵贵显得没那么害怕,他觉得赵黑土这回回来,一定是想让他帮忙拿裤子。所以赵贵一点都不害怕,倒是有一些不耐烦。说,你这家伙又回来了,是不是还冷,要拿裤子?

  赵黑土说,我不是回来拿裤子。

  赵贵说,那你又回来干什么?

  赵黑土说,我今天忘了清点赚来的钱,你开一下门,我进里面点个数,点完就走。

  一听这话,赵贵很快又害怕了起来。他太了解赵黑土这个人的性格了。要是赵黑土想好了要去做件什么事,就是把他放进棺材里,在未达到目的之前,他赵黑土是不会闭上眼睛的。于是赵贵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开门让赵黑土进来的事。要是让赵黑土进来,他跟谢满玉的事就整个地会败露出来,而如果不让赵黑土进来,赵黑土要是一急,说不定会把门都踢成窟窿,何况现在赵黑土所提到的是一件关于钱的事。但办法总是有的,赵贵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后,就对赵黑土说,我帮你把钱全部拿给你,你坐在外面点一点就行了。

  赵黑土说,这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坐在外面数钱,那太不安全了。

  赵贵说,又不是什么大数目,再说,我就睡在里面。

  赵黑土想了想,可还是觉得一个人在外面数钱没有安全感,就对赵贵说,又不是要很久,十分钟就数好了。

  赵贵说,我们是打好赌的,你输了就应该服输,十分钟也不可以“违背”。

  赵黑土没别的办法,就只好同意了赵贵的“意见”。他让赵贵帮他把垫在纸板下面的钱从门里递出来,用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把钱清点了差不多三遍,一共是三块七毛钱。数完了,赵黑土又让赵贵帮他把钱重新放回到纸板下,然后让赵贵把门关上,一个人坐在巷子里,放心地打起了磕睡。

  赵贵也总算放了一千个心。他想,今天晚上,赵黑土是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于是关好门,一只手摸着谢满玉的胸脯,一只手摸着谢满玉的屁股,躺在谢满玉身边不知不觉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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