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卷大葱 提起山东人的饮食,没有到过山东的人也能说出“煎饼卷大葱”的套路 来。若遍游山东之后,自会得出更具体的结论:在鲁西南是煎饼卷大葱,在 鲁东则是大葱蘸酱。 鲁西南人吃煎饼,历史已经很长,写过《聊斋志异》的大作家蒲松龄, 有一篇《煎饼赋》,将煎饼的制法、工具、吃法,写得清楚明白,且又幽默 多趣,抄在这里当作经典。 “煎饼之制,何代斯兴?溲含米豆,磨如胶饧,扒须两歧之势, 为鼎足之形,掬瓦盆之一 勺,经火烙而滂淜,乃急手而左旋,如磨上之蚁行,黄白忽变,斯须而成,‘卒律葛答’,乘此热档, 一翻手而覆手,作十百于俄顷,圆于望月,大如铜钲,薄似判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此煎饼之定制 也。若易之以荍屑,则如秋练之辉腾,杂之以蜀黍,又如西山日落,返照而霞横。夹以脂肤相半之豚 臂,浸以肥腻不二之鸡羹,晨一饱而达暮,腹殷然其雷鸣,备老饕之一啖,亦可以鼓腹而延生。若夫 经宿冷毳,尚须烹调,或拭鹅脂,或假 膏,三五重叠,炙煿成焦,味松酥而爽口,香四散而远飘。 更有层层卷摺,断以厨刀,纵横历乱,绝似冷淘。汤合盐鼓。末挫兰椒,鼎中水沸,零落金条。时寒 霜而冰冻,佐小啜于凌朝,额涔涔而欲汗,胜金帐之饮羊羔。奈尔东人运蹇,奇荒相继,豆落南山, 拟于珠粒。穷惨淡之经营,生凶荒之妙制,采绿叶于椒榆,渍浓液以杂治,带藜烟而携来,色柔华而 苍翠。野老于此,效得酱于仲尼,仿缩葱于侯氏,朵双颐,据墙次,咤咤枨枨,鲸吞任意,左持巨卷, 右拾遗坠,方且笑锅底饭之不伦,讶五侯鲭之过费。有锦衣公子,过而美之曰:‘愿以我鼎之所烹, 博尔手中之所遗,其可乎?’野老忧然,掉头不易。” 若见过做煎饼、吃煎饼,再读蒲公这一篇妙赋,便由不得一句一抚掌。 且会于欢乐中长知识,知道煎饼这种吃食“自古及今,唯齐有之”。 鲁东的人当其未出家门的时候,几乎不知煎饼为何物,他们从前的当家 饭食是玉米饼子,这玉米饼子的做法和名称各地并不相同,由东向西,叫“粑 粑”,叫“片片”,叫“大饼子”,但其吃法却大致相同:最简单、最刺激、 最令人难忘的一种,便是大葱蘸酱。大饼子刚出锅,热气蒸腾,泛金耀黄, 眼前摆一碟当年新酱,色微黄而味偏甜,取整棵羊角葱(葱初萌发,仅露两 叶,嫩挺如羊角,故称“羊角葱”)在手,一口饼子一口葱,一咬一蘸,直 吃得大汗淋淋,用山东话说是“真过瘾”! 煎饼与大饼子都还有各种各样的做法与吃法,但令外乡人看了眼热,使 本乡人难忘的唯有这卷葱与蘸葱的“本色”。 但是,诚如蒲松龄所论,这煎饼卷大葱的吃食,毕竟由度荒乏粮的岁月 而来,本属山东的粗茶淡饭。近数年,生活改善,细粮当家,不知不觉之间, 流行了数百年的煎饼与玉米饼子从农家饭桌上淘汰下来。应了不忘旧情的食 客的要求,煎饼与玉米饼子都成了宴席桌上、小吃店里的角色。临胸县与安 丘县旅游宾馆的农家宴,煎饼卷大葱是最典型的节目,而海港城市烟台,有 好几家“片片”(玉米饼子)小吃店,都以“地方风味”招揽顾客。 到山东,总要壮起胆子,吃吃煎饼或大饼子,大口咬咬大葱,这才能算 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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