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龟儿子贺大凯到了部队上,到了呼伦贝尔那个大草原,好像是重新投了胎、换了骨,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看嘛,在新兵连集训期间,他不但爱笑了,也爱说话了,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格外认真,动作也比过去麻利多了。
因为,他知道在军队当兵,和自己在农村当“农老坎”,下地挖田坝、栽秧打谷子、推磨、赶场等,是有着天然的差别的。
部队有十分严格的政治性、组织性和纪律性。
人民军队是在毛主席、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由过去受压迫、受剥削的广大劳动人民和工农群众自己的子弟组成的革命队伍,是受到普天下劳动人民群众衷心爱戴和拥护的子弟兵。
同时,在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阵营里,也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坚强而勇敢的革命队伍。因为,我们这支革命队伍,曾经打败了不可一世的美国强盗啊!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是对他们的最低要求,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则是他们坚守的一种本分和防线。现在,自己是毛主席的革命战士了,再也不能够像过去那些莫得阶级觉悟、莫得文化知识的农民群众那样,自由散漫、我行我素。
因此,除了进行严酷的、繁重的军政训练以外,凡是新兵连、伙食团,包括饲养圈里的脏活、累活、苦活,他都抢着去干。
不管在地方,还是在部队,以至于在学校,这都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的一种极好的政治表现;同时,也是积极要求进步,捞取政治资本的一种最好的方式!
你别看他身子骨单薄,比不得那些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同年参军入伍的战友们。就是打扫厕所卫生,收拾马圈、羊圈、猪圈、牛圈的粪便等等,这些脏活、累活、苦活,他更是抢在人先。
就因为入伍前,冬梅姐在花前月下,曾经给他反复说过的啊——除了苦练杀敌本领,还要积极争取入团、入党和提干!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够和冬梅姐结婚,姐弟似的小夫妻才可以重新团聚在一起的。然后,再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到白头…。
完全可以这样说:那时的冬梅姐,是他坚强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不断前进的力量源泉,更是他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强大动力!他认为:他这一生,有了冬梅姐,他就拥有了一切;失去了冬梅姐,他也就会失去了一切。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当一个人有了坚强的信仰和追求的目标,他就更能够使人去迎接和挑战人类社会面临的困难,甚至于一切生理和心理的极限的!
你看那些同样是“农门”里跳出来的新兵蛋子们,遇到这些苦差事,也总想梭边边、躲角角,偷奸耍滑;城市里出来参军的兵二娃们,历来就瞧不起农村的“农豁皮”兵二娃,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自我优越感浸透了他们的全身。
面对臭气熏天、使人呕吐的猪牛羊大粪便,他们更是唯恐躲之不及,不是捂住自己的鼻子躲得大老远,就是找种种借口向班长、排长和连长、指导员请假或溜号。
你说说,他的表现,在这一大帮子兵二娃之中有好突出,就有好突出!
草原的夜晚,狂风呼啦啦的啸叫,就像有孤魂野鬼站在高山巅要吃人一样,令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那冰冷带雪的寒风,不但钻心刺骨,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一样刮在人的脸庞,使人疼痛难忍。
从南方过来的新战士们,初来乍到,根本就适应不了北方大草原夜晚,这种极端恶劣的自然气候。而他呢?却反其道而行之,打起脸充胖子,第一个向排长和连长踊跃报名,积极要求去为战友们站岗放哨、巡逻查铺。
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过人之处?别人不去做的事情,他偏偏去做;别人不敢想的事情,他偏偏敢想;别人不敢走的路,他偏偏敢走。
任副营长兼新兵连连长任德义同志都把这些新情况、新动向看在眼里、牢记心间。
“咦,这个娃儿还是一个可塑之才啊?怪不得当初那个四川老乡廖美才书记和我在一起喝酒时,反复向我推荐这个娃儿哟,说这个娃儿虚心好学、上进心强、放在农村可惜了,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于是,他在平时的军训操练和教学中,就多了几个心眼。随时随地注意观察贺大凯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有天深夜,他披着厚厚的军用羊皮翻领大衣、拿起一盏手提式煤油汽灯,起床来巡逻和查铺。
偌大的军营里,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大片。黑布隆冬的夜晚,一片空旷和静寂;而那一排排低矮整齐、简单划一的寝室里,传出来的呼噜声,却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是在开展打呼噜的比赛活动一样。
和哨兵点头,打过招呼,他发现一丝微弱的光亮,从门缝里折射出来。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近一看,贺大凯躲在被窝里,借助手电筒的那点光亮,还在偷偷摸摸、专心致志地翻看连队刚刚下发的《毛泽东选读》简装本中的《问人民服务》。
他走上去,轻轻招呼道:“大凯,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不困啊?”
“连长,我睡不着,就想看看毛选。”他轻声细语的回答到。
“我也爱读毛选,但睡不着,也不能够影响其他战友的休息啊?明天一大早大家伙儿还要出早操训练的,小贺同志。”
“好的,连长,我马上睡觉。”连长拍了拍他那四四方方的光米豆脑袋,又给他拉了拉御寒的衣被。
第二天,出过早操,吃过高粱米和包谷混杂的大干饭,刚刚洗过碗,收拾完毕;通信员宋德福气踹嘘嘘地跑过来通知他赶快到连部去,说连长找他有紧急任务。
他问:“小宋,有啥子紧急任务呢?咱们不是刚刚才出过早操,训练归来吗?”
“大凯,俺哪里知道呢!连长叫俺通知你,俺就只知道通知你啊!革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知不知道部队这个规矩啊?”
“知道!”贺大凯“啪”的一个立正、敬礼、稍息;然后,一口气跑到连部。
“报告连长,贺大凯奉命前来报到!”
“进来!”“是。”
“郝副教导员,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躲在被窝里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新兵连一排一班的新战士贺大凯同志。”
“喔,贺大凯、贺大凯!任副营长,你看他这个银的名字起得有点意思哈?他不是一般的小凯,而是大大的凯!大大的胜利凯旋归来!”
言毕,大家同声发笑…。
“小贺同志,你是哪里的银呢?”郝鹏举副教导员刚从团部教导队学习归来,显然还不知道这些新兵蛋子的基本情况。
“报告教导员,我是四川人。”
“哦,四川银。四川可是个好地方啊,自古以来就被银们称为‘天府之国’。我在朝鲜三里屯打仗那会儿,连队里也有你们四川银,聪明机灵得很,被俺们戏称为‘川耗子’,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郝教导员是东北人,他们那里的人,总爱习惯性地把“人”说成“银”、“银”说成“人”。这怪不得他们,一方一俗嘛!
“这小子挺不错的,在新兵连里,他不但刻苦学习军事技术本领,而且,在空闲时间里,还帮做大家伙儿洗衣服、洗袜子、叠被子;一停下来就抢着打扫猪圈、羊圈和马圈。”
“小贺,难道你不怕臭吗?”“报告教导员,解放军连死都不怕,哪里还会怕那个臭呢?”
“说得好、真他妈的说得好!我们革命军人,就是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同时,还要团结、爱护、帮助自己的战友,因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战胜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包括苏联现代修正主义分子!”
这郝副教导员到底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人,一口气把毛主席语录中的一段话,给全部背诵了出来。
“我一定要牢牢记住首长的教导,发扬成绩、克服缺点;埋头苦干、继续努力!”
“好好好!回去吧,你的情况俺知道了!”“是!”贺大凯“啪”的一个立正、敬礼、稍息;然后向后转,迈开正步,离开了连队。
新兵连集训结束后,贺大凯被分配到北京军区所属的呼伦贝尔军分区警备区独立师,在一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当战士。
按任德义副营长的本意,他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当一名通信员,或者是报务员,再就是推荐到团汽车连去学习驾驶汽车。
他想,有了一技之长,今后这个孤儿转业复员到地方,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啊!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直接把他留在了步兵连队,因为,这样的话有助于他进一步锻炼成长。
由于贺大凯在新兵连集训期间,吃苦耐劳、表现突出,再加上有任副营长和郝鹏举副教导员们的大力举荐。
这小子三个月入了团,大半年后就被发展为中共预备党员,两年以后先后被团里树立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学雷锋标兵”和“五好革命战士”,成了连、营、团三级人人学习的楷模和榜样。
就因为及时发现并培养了贺大凯这个“红旗标杆人物”和“学毛选标兵”,任副营长和郝副教导员,也都顺理成章的官升一级,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军营里的大喇叭,传出了嘹亮悦耳的起床号声,随后放起了革命歌曲:“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哪个万遍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细心体会,自觉得心里头亮堂堂。哎…,好像哪,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小苗儿打满了露水珠啊!毛主席的语录滋润了我呀啊,我干起了革命劲头儿足…。”
面对自己命运的突然改变,他内心激动万分,但在部队,他埋头苦干,喜不露声。而是立刻把这些天大一样的喜讯,悄悄写信报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冬梅大姐。
他满以为他的冬梅姐,接到自己报功的来信后,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手舞脚蹈,在乡里乡亲之间奔走相告;也一定会为他的神速进步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在众人面前夸奖他确实能干、有出息,没有辜负她对他的满心期望。
事实上,林冬梅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她根本就没有胆量那样做。因为,她俩那一夜短暂的媾合,既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同时,也给她肚儿里留下了贺大凯的血脉和遗传基因。
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随着肚儿一天比一天变大,她羞于出门,更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那一帮要好的小姐妹们,一起去乡场上赶集和卖鸡儿鸭儿兔儿。
她屋妈老汉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好比热锅里的蚂蚁。
“背时女娃子耶!女娃子耶!你这是自作多情吗?还是鬼迷了心窍啊?贺大凯参军入伍已经走得大老远了,你和他还没有过门,就怀上了他的骨肉,叫我们这老脸往哪儿搁呢?”
她老汉儿指了指自己粗黑、褶皱的脸部,气愤不已的埋怨道。
“她爹,这个娃儿怀在她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七到八个月的时间了。好在目前立冬了,衣服穿得多,人家还看不出来,但是现在整又整不脱,打又打不掉啊!”
“那你就不晓得采取你妈以前教你用过的那些土办法啊?”
“啥子土办法?难道还用白布缠身?裹肚子?”
“莽婆娘!这又不是你屋妈老汉儿死了哭孝!用西藏高原出产的那个藏红花和麝香啊?”他老汉儿显然还记得他妈以前怀儿打胎试过的那些土方。
但是,那是对刚刚怀儿不久的婆娘才管用的,而且还要冒很大的生死风险。
当时,由于中国广大的农村地区经济文化落后,消息闭塞,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加之又缺医少药。女人家一不小心,怀了不该怀的娃儿,所采取的土办法,基本上就是背着人,偷偷摸摸地喝自己家里泡制的打药酒,或者是用藏红花和麝香来强行打掉肚子里的胎儿,那是累见不鲜、不觉为怪的。
“老头子,现在根本就不得行了,一不小心还会把大人整死。你想一想嘛,一个胎儿在他娘的肚子里,已经有这样长的时间了,最撇也有五六斤到七八斤重,如果强行用土办法打下来,羊水破了,不是大出血、就是一命呜呼上西天。”
“那你还叫她生下来啊!?你丢得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他老汉儿气愤之极,恶狠狠地回敬道。
“生下来?一名不正,二言不顺,三四邻八乡的人要是知道了的话,还不说我廖素清的坏话?这个死女子耶,你硬是给你妈丢脸哦!”她妈在堂屋里气得瞪脚,只差没有嚎啕大哭啦!
“爸妈,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就不要埋怨我和贺大凯了,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他也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为了他,我可以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自己的生命!”
“鬼女子呀,鬼女子!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问你,你考没考虑?除了你而外,你肚子里还有一条鲜鲜活活的小生命啊!你晓不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和危害性呢,嗯?”
“晓得!爸妈,我心甘!我情愿!这下总好了嘛!我看您们还有啥子好说的?”其实她还晓不得利害关系的,只是嘴壳子硬而已。
“你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丢人现眼的丑事请,自己反倒起还有理了哈?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死女娃子,才怪了呢!?”他老汉儿举起锄把,佯装要打他。
“打就打,为了贺大凯,打死了还好些,啥子都不晓得啦!”林冬梅寸步不让。
“我看你是‘翠雀死在田坎上——嘴壳子硬!’贺大凯前脚当兵刚刚走,你肚子里就有了他的亲生骨肉。要是部队里的首长们,知道了他的这些丑事请,我看不但要开除他娃儿的军籍,还要被五花大绑遣送回乡务农、挂黑牌子、参加劳动改造的哟!?死女子!”
听他老汉儿这样一说,林冬梅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和危害性。
顿时,呼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哎哟喂…,我的爸爸耶!我的妈妈耶!那该咋个整呢?呜呜呜…,呜呜呜…;我这不是为了贺大凯好啊,反而是害了我的大凯啊,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啊!”
“傻女子啊,你这下才知道自己闯了滔天大祸了啊!?你老汉儿还是大队书记兼大队长啊,这些丑事情要是传到隔壁邻居的耳朵里,不但败坏了我们林家屋里的家风不说,就连我和你老汉儿都莫得任何脸见人了哟!”
屋子里就只有这三个人反反复复、吵吵闹闹的声音,连外面那些鸡儿、鸭儿、狗儿的叫声,全都被淹没了,更莫说人的声音啦!
“呜呜呜…呜呜呜…,你说你这个女娃子,是那个死鬼把你找到了吗?要背到你妈老汉儿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情!老头子,你要赶快给我们俩娘母想想办法、出出主意哦!”
“你个背时的鬼婆娘!这下晓得着急了嘛?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子平时间呢,叫你把这个女娃子看紧一点、管紧一点,你个婆娘就是不听,还说老子话多,一贯和老子打顶张,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啊!?”
“老汉儿,莫说那门多了,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大不了我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为了贺大凯的前途和你们的面子着想,我今晚上深更半夜就起来,和肚子里的娃儿一起去跳后山坡的弯堰塘,也好一了百了,免得脏了你们的班子!”
林冬梅急中生智,说了绝命话,故意将他妈老汉儿的军。
“呜呜呜…,呜呜呜…,冬梅耶,要不得、要不得哟!你咋个年纪轻轻的要说绝命话嘛?如果你都不想活了的话,那妈也陪你去阴曹地府走一朝,反正黄泉路上无老少!”
“你个瓜婆娘耶,小的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啊?那个山堰塘又没炕盖盖,你们都去跳嘛,就留下我和你大娃子在人世间!”
“你龟儿子见死不救,站在干坡上说干话,我问问你:你还是不是人哟!?想当初,要不是老娘去公社廖书记那里帮你的忙,你龟儿子还能够坐上火箭大队书记兼大队长那个宝座上啊!?”
“廖素清,老子给你说,这桥归桥、路归路;这是啥就是啥,你莫牛掐扯马掐!老子是你男人,你和公社廖书记做的那些好事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害得老子差一点戴一辈子的禄帽子,你还有屁脸在你女儿面前给我说这些!?啊呸呸呸!!!”
“林树生,你莫血口喷人、栽桩陷害我哈?我和廖书记怎么了啊?还不是为了你龟儿子想当官、做老爷,老娘才去公社找我同房三叔的。你狗日的,过了河就撤板板哈?一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撇东西!”
“哎呀!爸爸、妈妈,你们别扯了、别扯了!你们一天到晚都在教育我要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而你们自己呢?却说一套、做一套;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脸说我,连女儿都替你们两个感到害臊!”
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还真是说对啦!
眼见事情收不到场合,林树生和廖素清这两个天生的生死冤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只好各让了五十大步,鸣锣收金。
廖素清趁机给林树生使了个鬼眼色,又温情脉脉地劝说道:“她爹,连莽子都晓得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女儿的事情,只有拜托你老人家出面想办法了哦!?”
听她这一说,林树生顿时有了阳刚之气,在地下抖了抖烟锅巴,跺了跺脚,然后豪情万丈地回敬道:“廖素清,你还晓得老子才是这个家的户主啊?我以为你的眼睛瞎暴球了呢!?”
“老头子啊,你说就说嘛,啷个开口闭口就骂人、咒人呢?不论啷个说,我们都是妈生的、爹养的啊?又不是畜生变的?”
廖素清到底是做过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丑事情,心里有些虚火,但还是要借机挖苦、讥讽她男人一番,心里面才感觉到平衡。
“老子骂了你又咋的?老子还想当着你女儿的面,扇你两个响亮的耳巴子才解心头之恨呢!”
“你打、你打!你敢当到女儿的面打我,我今天就死给你看!”廖素清拉着她男人的衣服,不依不饶,也耍起了横。
“放开放开放开!要不是看在我这个宝贝女儿的面子上,老子早就和你恩尽义绝、一刀两断,把婚离了,然后…。”
“然后,到你们林家沟松树坪那里,重新去找那个到现在还没有结过婚的小婆娘李玉芬生活,哪还要等到现在呢!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啊,林树生?”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管球你屁事!”
“只要你一天是我屋里的男人,在法律上没有和我断绝关系,我就要管你一天;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脸、不要命的骚婆娘,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来抢我的男人!”
听她这样一说,林树生心里有些软了。
“咦,说归说,闹归闹,原来这个婆娘的心里还是想到我的哈?”但他还要撑一下硬头船,高矮稳起、不依不饶。
“哎呀!老头子,莫说那些气话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地过去了吧!?我又没追究你的现在,你又何必追究我的过去啊?咋个还想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留到起,一直到老死带进棺材里啊?”
“老子要带也带李玉芬去,不得带你去的!”
“林老二,你越说还越有理了哈?你要是敢带她、不带我的话,老子看见李玉芬一次就暴打她一次,一直要把她打得披头散发、满山乱跑才服气!看她还敢不敢来骚扰、勾引我屋里的男人!”
“你敢?”“你看我敢不敢?”
明明是在商讨解决自己女儿火烧眉毛的丑事情,这俩老夫妻为了自个婚前婚后的那些破事儿,却大动肝火,而且收不了场。
家里好一阵沉默…。
还是廖素清主动开了口:“树生,眼目前我们家里最最主要的问题,是你女儿肚子里的大问题,你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其它的事情放到起,我们以后空了再吹。”
见他婆娘再次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下了趴蛋,林树生也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隔壁邻居深更半夜挤破门槛来凑闹热、看稀奇,也只有见好就收。
“老子以为你有啥子好办法呢,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还牛皮哄哄的。”
“树生,我哪敢在你的面前牛皮哄哄的嘛,你是大队书记兼大队长啊,你是我廖素清的老公啊,到这个关键时候,我不依靠你,去依靠哪个虾龟儿子和王八蛋呢?”
“去依靠你三叔啊?去抱你三叔的大巴腿啊?”林树生一想起旁人说他婆娘的那些坏话,仍然愤愤难平,有理不饶人。
“啧啧啧…,冬梅、冬梅,你看你看…,你老汉儿又来了、又来了;我这一辈子打死都不去见我三叔了,这下你总该心满意足了嘛?”
“我看你个瓜婆娘胆敢背着我一个人再去见他,要是老子知道了的话,不撕破你的嘴脸、不打断你的脚筋,我林树生这一辈子就不佩做男人啦!”
“哎呀!树生、树生,我的先人伯伯,就算我求求你了嘛,你莫东扯蓝天西扯海的,越扯就越远了,越扯越收不拢巴笼了,还是书归正传!”
借这一突发事件,林树生终于又在家里面再次树立起了男人的绝对权威和户主的绝对权威。他吧嗒了几口浓浓的、既香甜又涩口的叶子烟,若有所思地说道: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在心里仔细地想了一想,为了遮这个丑,恐怕我们在这一段时间里,要把冬梅女子藏到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才行的。”
他没有说“坐月子”那个话,自己的乖乖女儿,还没过门儿,一不小心上了当、受了骗,就让人家贺大凯那个无爹无娘的孤儿,把她肚儿搞大了,他的心中燃起了万丈怒火!
“哪个地方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呢?未必是顺河场上老君山那边的‘蛮子洞’啊?”
“瓜婆娘,这又不是过去革命战争年代搞党的地下工作。难道躲在蛮子洞里,人家就看不到我们家的冬梅了啊?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你总要吃、总要喝、总要睡,总要屙屎、屙尿嘛!”
“那是、那是…,就是猿猴和野人,也要吃、也要喝、也要睡,也要屙屎和屙尿。”廖素清赶紧附和着,林树生把她狠狠地瞟了一眼。
“我的意思,是把她悄悄咪咪送到她大爸那里去!”
“到青海省格尔木哪里去啊?那多远、那多冷、那多艰苦啊?”
“在眼目前,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鬼点子多、馊主意多,我今天倒要看你还有啥子好办法?”
他没有说:你总不能够把你乖女儿,藏到你三叔廖美才书记的家里去嘛。那岂不成了虎口送羊啊!亏我还是我女儿的亲身老汉儿呢!她干老子还不干呢!
“那就躲到果州城里她隔房幺舅公哪里去,隔上一两个礼拜天,我们两口子也可以去看看她,行不行啊,老头子?”
“瓜婆娘,果城离我们这里这样近,最多也就一百多不到两百公里的路程,坐客车的话,三个多小时就到了;万一是哪一天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我们一家人就悔之晚也啦!”
“冬梅,你看,你老汉儿说的这个办法如何呀?”
“我觉得我老汉儿说的有一定道理,青海远是远了一点,但远有远的好处,在那里,除了大爸一家人,几乎见不到一个熟人;果城近是近,但是,稍不注意,就要暴露目标,为了贺大凯的前程和肚子里的娃儿,我才不干呢!”
“哪理由咋个找呢?老头子?这瞒得住我们自己,却瞒不过隔壁邻居和十里八乡的那些乡里乡亲的眼睛和嘴巴啊?”
“我是大队负责人,嘴巴长在我身上的,理由好编球得很啊!”
“嘻嘻嘻…,老头子,快说咋个编呢?”
“你两娘母看哈?公章是背在我屁股后头的,老子想给那个盖,就给那个盖;不想给那个盖,就不给那个盖;他们一个二个的敢把老子其奈何哉呢?”他在家人面前,一下子耍起了威风。
“那是、那是;那天打雷下天冬雨,你不在家里,任三娃那个狗东西,趁你不在家,还提了一壶地瓜酒、二三十个鸭蛋来找我呢。”
“他一个年轻娃儿,趁我不在,跑到我屋里来,找你干啥子啊?”
“他说请你给他出个介绍信、盖个公章,他要到城里去跟他幺叔任雪瑞学修手表、配钥匙、雕私章等等。怕你不帮忙,所以才找的我。” 他婆娘赶紧恭维解释道,生怕她老公想不通产生误解。
“你给老子没和他乱来嘛?”林树生恶狠狠地瞟了他婆娘一眼,她懂得起他的意思。
“喔,旱路不通走水路,他龟儿子聪明,走的是夫人路线、吹的是枕头风哈?”
“他就是教我给你说说悄悄话、吹吹枕头风。”
“你看你那点出息,这点事情还要小伙子来教?你去教他还差不多!”
听此,她老婆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在心里默念道:“老头子啊,老头子!你这个人咋个一辈子生性多疑呢?他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毛老的小伙子,我一个年近五十的半老徐娘了,就是偷人赶汉嘛,我也得找个合适的对象嘛!”
老俩口对视一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终于偃旗息鼓。
“再说了,老子在外面遇到熟人,或者是在公社、大队部开会时,就到处宣扬和散布舆论:说她大爸家那里急切需要一个帮忙做家务事、带咪娃儿的人啊!你两娘母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啦!”
“对对对,请保姆不划算,我们都是自己家的人,一笔难写一个林字,况且又不给工钱,真的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他婆娘高兴得手舞脚蹈,只差没有上去拥抱他了。
林树生呢?自然是喜形于色。
心里想的就是趁她高兴,心血来潮时,晚上可以好好地搞她一盘,于是更来了劲儿。“你们看哈,她大爸是格尔木矿山机械厂的党委书记兼矿长,工作任务忙、出差时间多,老子这个理由够充分的吧?”
“够够够,绝对够!老头子,还是你胆大心细、想得周到!你看这样可不可以,具体的事情等我和冬梅女子到了格尔木,她大爸家里面再商量商量?”
“这有啥子可不可以的呢?还有啥子好商量的呢?这个事情老子就这样定了!”他好像在大队部召开支部书记会议和大队扩大会议一样,做出了坚决而果敢的决定。
“冬梅,你看你还有啥子需要给你老汉儿交代的啊?”
“哎呀,妈!你烦不烦嘛?我还有啥子要交代的嘛?我又不是地富反坏右份子,你们自己的问题都没有给我交代清楚,还好意思说我。”
“这个死女子,大人的事情,你少管!我们大人晓得该咋个整,你先管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娃儿就行了。不要在你妈老汉儿面前莫大莫小的,简直莫得家教和王法!”她妈怒斥道。
“我们林家屋里,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地就便宜了贺大凯这个狗杂种!他狗日的,把我女儿欺骗了、霸占了,还想继续在革命部队里混饭吃,然后当官做老爷,哼,想得个美,老子一万个不答应!天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哎呀,爸爸、爸爸…,我求求您老人家开开恩、行行善、积积德,请您千万、千万不要再难为我们家贺大凯哈?”
“啥子呀!我们家贺大凯?冬梅,老汉儿我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啊?目前这八字都还没得一撇,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老子给你明说,我这一辈子都不得认这个莫爹莫娘、莫得家教的孤儿,来当我们老林家屋里的上门女婿的!”
“梅儿他爹,这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鸭子都已经赶上架了。难道你要你女儿这一辈子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活寡妇’啊?煮好的鸭儿那能够飞呢?你干,她妈我还不干呢!”
“妈,啥子寡妇不寡妇的?亏你说得出口哦!我是有男人的人。生,我是贺大凯的人,死,我是贺大凯的鬼!我在格尔木等他,一直等到他有了出息,将来入了党、提了干,再把娃儿给他抚养大,然后和他结婚。”
“接个脑壳的婚!我看军事检察院不起诉他,军事法庭不判他几年徒刑,坐几年班房,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啦!他娃儿还想入党?还想提干啊?门儿都没球得!”
“爸妈,话莫说绝了!我给您们说,人家贺大凯在部队上的表现,那是相当的好哦!”
“梅儿,他怎么个好法呢?快给你妈我说说看?”
林冬梅捋了捋自己的长发辫子,欠了欠已经发胖了的圆浑身子,由悲转喜地说道:“妈,他在信里给我说啊,在部队,他三个月就入了团,半年后就被发展为中共预备党员,同时还被独立团树立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学雷锋标兵’和‘五好革命战士’呢。”
提到这一串串的事情,林冬梅自然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而且她觉得她怀上了贺大凯的骨肉,心里不光踏实,同时还有些荣耀和自豪。
“老头子、老头子,你听到没得?您看我们家梅儿看人没有看走眼啊?人家贺大凯那个娃儿,也不是您所想象的那种忘恩负义、毫无出息的人啊?”
“鬼才晓得他娃儿是个啥子样的人!到时候你俩娘母不为他擦鼻子、抹眼泪,老子这一辈子连林都不姓了,不信的话,咱们就‘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老林呐,这天底下,哪有自己的老汉儿不望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好呢?只有你才这样狠心歹毒、这样无情无义!”
“我狠心歹毒?我无情无义?廖素清,老子敢和你打这个赌!”
“打赌就打赌!这个女婿娃儿我廖素清还认定了,看你敢把我俩娘母,抬到嘉陵江里去吃水啊!?”她没说包括冬梅肚子里的娃儿,一共三个人。
“哎呀、哎呀!爸、妈,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为了我,一提到贺大凯,就扯筋拌嘴、没完没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好不好?一听到你们又吵又闹、指桑骂槐的,我心里面简直烦都烦死了!”
听见女儿出来劝架,老俩口都偃旗息鼓、收兵回朝。
远在内蒙古大草原当兵的贺大凯,哪里知道老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呢?他日思夜想、左顾右盼着冬梅姐能够迅速给他回信,可是,一封封来信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第三年的春天,他才终于盼来了一封从青海省西宁矿山机械厂,而不是格尔木矿山机械厂,职工家属宿舍一栋一单元三楼,一个名叫林树德同志的来信。
展开信签纸一看,那熟悉的字体确是他朝思慕想、挂在心间的冬梅姐写来的。
信中一是首先向他表示了最最热烈的祝贺和最最亲切的问候;二是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了,是个男孩,快满三岁啦;三是叫他安心在部队服役,千万不要担心出事儿,因为,家人早已经把这一切都安排处理好了;有事儿的话,直接写上面的地址和收信人,不要再往老家写信;四是叫他争取早日入党、提干云云…。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贺大凯一大跳!可以说在当时,完全把贺大凯给吓蒙啦、吓呆啦、也吓傻啦!
“咋的,当兵要走的前一个夜晚,只和冬梅姐来了一下,就有小孩子哪?硬是像我们农村里老人家所说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冬天的种子播下去,一到春天,就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子?不可能哟、不可能哟?”
但是,待他脑瓜子完全清醒过来后,他相信他的冬梅姐是不会对他撒谎,也不会欺骗他这个无爹无娘、无依无靠的孤儿的。
因为,他完全相信她啊!她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依靠啊!他也确实在离开家乡的那一个夜晚,给他的冬梅姐连续发射过十几发炮弹的呀!结果炮炮打中,且弹无虚发!
话说这个时候的贺大凯,已经被连队提升为一班的班长了,而且临时还代行着副排长的职务,离穿“四个兜兜”的干部服,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是任德义营长亲自在连队军人大会上宣布的。
所以,当他知晓了他自己事实上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他既感百感交集、万般欢喜;又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害怕露馅儿。
如果遭到开除军籍和党籍的处分,强行撕掉鲜红的帽徽领章,被人武装遣送回乡,继续回老家当他的农民,他这一辈子就彻彻底底的完蛋啦!
“怎么办?怎么办?”这一头是初恋情人、血脉亲情;另一头是通往希望和胜利之路的阳光大道,成了两难摆在他的面前。
何去何从,只有他自己能够选择。管他妈的,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我贺大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这一头我要把老家人和冬梅姐的工作做好,真正做到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头我要把部队里的保密工作做好,就当啥子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该吃饭就吃饭、该训练就训练、该睡觉就睡觉,就像老家人说的那个: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积极争取早日入党、提干!
只要入了党、提了干,所有的问题都顺利地解决啦!到时候,那还用得着我贺大凯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呢?
无论男人和女人,一旦方向和目标明确了,任何事情就好办了。
这个娃儿就像他未来的老丈人——林树生所言:是一个能够把天上的星星,都哄得下来的人,从小就练就了一副欺世盗名、蒙混过关的本事儿。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话说,这一年他所在的部队,已经换防到中国与蒙古国交界处的500号界碑一带了。
在长达1200多公里的中蒙边境线上,我国修建了一道漫长的、与边界平行的铁丝网。在这里,无论是中国还是蒙古国,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凉的黑色戈壁沙滩,渺无人烟;寸草不生,鸡犬难留。
只有那一道道高耸的黑色铁丝网,沿着地表的不断起伏,连绵不绝,既醒目又突兀,出现在边防哨兵和偷渡者的眼前。
苏军在附近驻有3个机械化摩步师、外加6个坦克团,加上蒙古国军队的人,大约有10万人马之多,可谓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在离黑龙江珍宝岛流血冲突发生的前一年,中苏蒙三方的两支边界巡逻队,就在此地此刻发生了一次不大也不小的武装对峙和流血冲突。
而中方这支巡逻队的带领人,正是我们文中的主人公——贺大凯同志。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中共正式党员,并被破格提拔为副排长啦!
他也从当初那个“只长架子不长肉”的愣头愣脑、身材单薄的瘦猴儿,迅速地成长为一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体重已达90余公斤的坚强的革命战士啦!
在部队上,除了吃饭、睡觉、学习;就是训练、站岗和巡逻;条件虽然艰苦,倒也简单,不需要动多少的脑子。
那些混杂着高粱米、包谷的白米大干饭;土豆、洋葱、胡萝卜和猪羊、牛肉等等,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含量丰富,还是挺养人、挺催人的哈?
你看,近一米八三的个子,四四方方的国字号脸庞,黝黑的皮肤;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腰挎56式冲锋枪和手枪,骑在剽悍、高大的汗血骏马上,犹如当年三国时期的关公爷在世!
这一天的拂晓,贺大凯副排长按照惯例,带领一支由12人组成的小分队,在中蒙边界我方一带执行正常的执勤和巡逻任务。
走在离500号界碑的附近,突然看见一大群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苏联士兵,大概有50多人的样子,在一名瘦高个、鹰钩鼻中校的指挥下,悍然越过边境线,侵入我方一则。
对方好像是在施工?也好像在侦查勘测附近的地形地貌以及军事设施?
见此,贺大凯立刻指挥我方小分队策马飞奔向前,一边大声呵斥苏方和蒙方可耻的侵略行径,一边用无线电步话器,紧急向团部报告巡逻所遭遇的意外情况。
来到现场,苏军和蒙军仗着自己人多枪多,根本不听中方的劝阻,执意要在此逗留和施工,还口出狂言:这里是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土地!
“我操你个奶奶的!蒙古国的土地?想当年,要不是俄国沙皇策动外蒙古上层王公贵族叛乱,再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战快结束时,中国为了换取苏联红军对日宣战,斯大林和外蒙古强行通过独立,这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土地呢?”
一想到此,贺大凯副排长义愤填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翻身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这伙侵略者的面前,拿起半导体无线电话筒,向对方庄重声明: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神圣土地!你们已经严重地侵犯了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由此造成的一切严重后果,必须由你们承担全部责任!
怎奈,对方根本就不买这个帐。
于是,双方拉开阵势,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打开保险栓,互相瞄准。只差一根导火线,这场流血冲突势必发生,不可避免。
眼见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态势,贺大凯带领战士们,严阵以待、寸步不让!再次发出严正声明,誓死捍卫祖国的神圣领土!
果不其然,苏军在中校指挥下,贸然打响了第一枪。
贺大凯毅然决然的指挥小分队进行猛烈地还击…。
他对战士们高声叫喊道:“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们,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誓死捍卫祖国神圣而宝贵的边疆!”
“头可断、血可流,祖国的神圣领土,一寸也不能丢!”“打到苏联修正主义!”“血债要用血来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战士们齐声呐喊,他们要以自己的革命气势压倒敌人,而不是被敌人的淫威所屈服。因为,这些口号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必修课。
一场血战,在敌我双方力量十分悬殊的情况下,终于爆发了!
贺大凯带领英勇无比的战士们,敢打敢拼、穷追不放。不光打出了一个革命军人应有的气势,也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
这时,团里的大队人马在团长高峰同志的带领下,迅速地赶到了冲突地点。
苏军和蒙军虽然人多势众,装备优良,但毕竟是做贼心虚。眼见中国军人一往无前、排山倒海的气势,反倒狼狈鼠窜、丢盔卸甲。
这一仗打下来,我方3死5伤,贺大凯肩部、腰部和腿部中弹,伤得不轻。只有步话机报务员杨友宇同志一个人皮毛无损。
敌方在我方边界线内,丢下了7具尸体和9名重伤员,以及一些武器弹药,这成了他们侵略我国神圣边疆的一个铁证,想赖是赖不了的。
随后,在高团长指挥下,我军迅速拍照、打扫战场,妥善安置死伤人员,通过外交和军事渠道,向苏方和蒙方提出最最强烈的抗议!
在强大敌人的面前,贺大凯同志临危不惧、舍生忘死;沉着应对、不屈不饶;以少胜多、以小博大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受到了军师团营首长们和领导机关的一致好评,高度赞扬。
在部队野战医院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当地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的各级革委会领导、工人、农牧民、科技工作者和学校老师及学生代表们,纷纷前往医院看望并慰问新时代的英雄人物——贺大凯同志。
贺大凯至今都记得,内蒙古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一个名叫李晓雯的女同学就非常的热爱他。小李同学不光要他在自己粉红色的笔记本上签名,并把一张彩色照片拿去作了纪念。
野战医院还有一个女护士,名叫赵红梅,也喜欢他、仰慕他。有事无事的时候,总爱到病房里看望他,给他削苹果、剥广柑;给他喂饭、翻身、擦身、穿衣,且不厌其烦。还说今后要找男朋友的话,一定要找一个像他这样子的英雄人物。
大城市这些年轻、漂亮姑娘们纷纷抛来的一个个绣球,贺大凯同志在哪里敢去接招呢?即使有贼心,也无贼胆啊?况且,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还有他心中的那个冬梅姐,在巴心巴肝、望眼欲穿地在等待着他这个小情弟呢!
更使他料想不到的是,那天郝教导员、任营长以及指导员刘勇、连长李军等首长来医院看望他。
不光给他带来了一大口袋军用午餐肉罐头和水果,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好消息:他被选为出席中共九大会议的正式代表!
贺大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微微的浅笑,很艰难的点了点头。
“同志们,俺当时是怎么说大凯来着的呢?” 郝又胜教导员笑嘻嘻地问大家。
“我记得郝教导员当时说贺大凯同志,不是小小的凯,而是大大的胜利凯旋归来!”营长任德义春风满面的抢答。
“想不到咱们郝教导员料事如神啊?犹如三国时期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连长李军讨好卖乖的奉承道。
“现在我们团里有了贺大凯同志这样的英雄典型和模范人物做我们学习的榜样,我敢肯定,今后军里、师里、团里的首长们来营里和连队的机会就多了。” 指导员刘勇话里有话。
“对对对…!”营连首长们异口同声。
“向贺大凯同志学习!向贺大凯同志致敬!”众战友们举臂高呼!
“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到苏联修正帝国主义!”
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但却惊动了医院政委杜国伟和院长刘一平,咋一看,整个走廊里、过道上和贺大凯同志的病房中,挤满了前来探望和慰问英雄模范人物的驻地官兵。
“这还了得!如果英雄在医院出了事儿该咋个办呢?”杜政委满心狐疑,内心极端的不满,但又不敢发作。
他快步走上前,和颜悦色又不失威严地劝慰道:“同志们、同志们:大家前来医院探望和慰问我们的战斗英雄贺大凯同志,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情,我没得任何反对意见,并且举双手赞成!”
顿时,病房里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医院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的地方?这里既不是电影院,又不是社会上一般的公共娱乐场所。你们这样吵吵闹闹、跑跑跳跳的,不光要影响伤病员同志们的治疗、休息和身体恢复,还要影响到我们医院和医生、护士们的工作以及生活秩序。”
大家的满腔热忱,被杜政委当众给泼了一瓢冷水。其实他完全是一番好意,只是方法不当而已。好心当成了鹿肝肺。
众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觑,但却激怒了那个一贯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郝又胜。
论级别,他虽然比杜政委要矮至少是四级以上,他就一个普普通通的正营职干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师职干部,或许是副军职,过去的少将呢?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地方上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是在革命部队呀!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的最最起码的规矩理性,你都不懂,你咋可以带兵打仗呢?
但是,他仗着自己营里,刚刚涌现出了一个以少胜多,敢于打自卫反击战的英雄模范人物和即将光荣出席党的九大会议的正式代表。
顿时来了精气神,且底气十足。
反唇相讥道:“杜政委,俺们大家伙儿是怀着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比忠诚,对伟大、光荣、正确中国共产党的衷心爱戴,对苏联修正主义的无比仇恨,前来看望‘反修战士’贺大凯同志的,你这个银咋给俺们泼冷水呢?”
“小郝同志,我不是要给大家泼冷水,我是说…。”
“你说说说…,说什么,俺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俺看你这个银啊,阶级立场和阶级觉悟确实有点问题!俺们来看望英雄人物,难道还要得到你的批准才行吗?”
“小郝同志,请你不要激动,杜政委也是一番好心肠,主要是怕你们影响贺大凯同志的…。”刘院长刚欲解释,却被他一口打断。
“影…影响他什么呢?嗯?他小子和俺们朝夕相处、情同手足,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这个银呢,知道俺心里是怎么想的。”
眼看这群战士被火热朝天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所感染,被反修战斗英雄的精神所感染,一时收不了场,熟悉情况的主治大夫赵仁智赶紧出面解释并规劝到。
“亲爱的同志们、战友们:贺大凯同志伤势严重,虽经及时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现在还在治疗和恢复阶段,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万万不可麻痹大意。请大家要务必遵守部队的革命纪律和医院的规章制度…。”
他本想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但是,用在这里显然不符合。
他毕竟是文革前,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切不可牛头不对马嘴,闹了初识字和文盲一般的大笑话。
“那刚才俺们给他说,他被选为出席党的九大代表,他还在点头并且微笑呢?”
听到这些受 “文革”大气候和地方造反派夺权影响的部队基层指战员们的一番说辞,杜政委和刘院长既好笑又好怄。
“小样的,你还敢给我搞‘文攻武斗’?‘踢开党委闹革命’啊?老子当兵几十年了,风里来,雨里去;从死人堆里都爬过无数次了,还治不了你几个新兵蛋子?我操你个奶奶的!”
于是,杜政委拿出了当年驰骋疆场、挥马向前的英雄气势,威风凛凛的命令道。
“郝又胜!”“到!”“听好了,大家都有。”“是,明白。”
“立正,向右转!”“是。”
“跑步前进,到机要室接司令员的电话!”
郝又胜带领他这一帮子人马,一溜小跑来到医院机要室。
“首长电话。”脸蛋漂亮、文静秀气的机要员冯青姑娘,双手把听筒递给他。
“喂,是司令员吗?”“我是兰德毅啊!听说你带人到医院造反、闹革命去了啊?”
“报告司令员!我们不是去造反、闹革命的,我们是去看望战斗英雄贺大凯同志的。”
“喔,看望英雄人物,这就好嘛!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学地方上的造反派哟?什么‘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什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简直是乱弹琴!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
“报告司令员!”“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赶快回部队,马上接受紧急任务!”
“好!郝又胜明白!”
“你明白个球!老子劝你你不听,你现在晓得了嘛?和当官的撑硬头船,你小子,吃不了就兜着走吧!”任德义把这个老搭档瞟了一眼,在心中自个骂道。
“我操,杜政委咋个说俺们去医院闹革命、造他的反呢?他这个银呢不可靠、不可靠,俺看啦迟早要出修正主义的。”
回到部队驻地的第三天,团长李建国、政委陈卫东也带领司政后一大帮子人马,来到一营营部。
在紧急召开的营党委会议上,团长、政委都对他进行了十分仔细和耐心的思想教育,他也做出了很违心的检讨。
随后,团长宣布:经团党委研究,郝又胜同志下放连队当“火头军”,根据他本人的政治表现,然后再做新的安排云云。
他只记得政委是这样对他说的:“你这个银呐,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贺大凯同志战斗负伤,刚刚才做完大手术不久,急需安心静养,以便身体能够得到快速的康复。这样才能够安安心心、光光荣荣上北京,参加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啊?”
“政委,俺也是这样想的啊!咋个就搞错了呢?”
“还不开窍是吧?老乡啊,贺大凯同志是全军、全师、全团发现和培养的一个典型英雄人物,并不是你个人的私有财产啊?你咋个就不清楚、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还想贪天功为己有是吧?”
“喔,政委,你这样子一说,俺算是懂起了。”
“说来看看,懂起什么了啊?”
“那就是啊,咋当兵的人银呢,不能够和当官的银邀功请赏、争权夺利!” 郝又胜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窝,好像是茅塞顿开。
“哈哈哈…,哈哈哈,俺说你这个银呐,还是有救的、有救的。”
“谢谢政委!今后,还需政委多多关照、多多指教。”
“会的、会的,不过呢,你小子还得给我在厨房和猪圈里多呆上几天哈?好好改造、改造你头脑里的非无产阶级世界观、站稳你的阶级立场,提高你的政治觉悟。”
“俺保证坚决执行团党委下达的光荣任务!”郝又胜双脚一靠,一个立正、敬礼回答道。
感谢苏哥力荐,有幸拜读您的大作,荣幸之至。《贺大凯的忏悔》脉络清析,有血有肉,文笔犀利,剖析心路如抽丝,腐化蜕变悔莫及,不愧为反腐倡廉的警世篇
回复 @王栩: 谢谢!👍🎉🌹写得粗燥,还不成熟。
苏先生:拜读了你的文章《贺大凯的忏悔》。写得不错,语言表达朴实无华,生动活泼,平铺直叙,引人入胜,堪称佳作。作为一个地道的南充人。对文中描述的景象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真棒👏🏻
回复 @SQKG: 真心谢谢了!小说中的故事情节,以及涉及到的人、事、物等全为虚构,切记不要对号入座!
我的作品《海东青之翼》已全新集录发布,希望得到各位前辈的回访支持,多谢!已赞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
有些人物、事件以及逻辑关系,也就是写作技巧,我掌握不好,也吃不准,完全是试着在写的。
林老师:实不相瞒,我只有这个水平了。即使要写得更深入、更细致、更精彩一点,或者说再拔高一筹,我也有些感到力不从心的。你是专业作家,能否在此基础上帮忙再提高一下。不甚感激!
好吧,提个意见(表扬的李老师说了),个人认为,贺从好人到坏人中间过度薄了点,而且一干坏事就被抓,显得当坏人滴风险太高,逻辑上缺乏斗争的复杂性,中间起码再着墨十来章就更加丰满了,另外此书立题很有挑战性,可以写得更加的惊心动魄。~
回复 @林继明: 可能九万字以内,作为中篇小说也短了写,是否考虑增加一些,别急着杀青,增加部分可以塞几个其他的人物以及他们的故事,从而衬托主人公的社会关系以及犯罪的必然性~
回复 @林继明: 短了些~
还是影射某个现代人物?
真是有康熙哦!苏老师写的是哪个历史人物吧。待慢细寻看哆
回复 @麋鹿美丽: 从塑造出来的贺大凯(也有原型人物),引申出我们当地一桩惊动中南海的大要案:中共南充市委常委“贿选案”,情况基本是真实的。
继民老师:我看了,是网站在帮我做,封面人物已经换了哈,衷心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