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参军入伍改变命运

  话说贺来福经历了这样一场鬼使神差般的风波过后,身体如江河日下。完全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差、一天比一天坏;一个正当年的中壮年阳刚男人,好似一个日暮西山、风浊残年的小老头儿了。

  家里的家务活,如洗衣、做饭和收拾屋子,他还勉勉强强能够应付一下子。但是,地里的庄稼活,那是苦活、累活、脏活和力气活,他感到严重的力不从心、爱莫能助了。

  看到队里其他的庄稼把式讥笑他、拿他开心、算坛子,他也只好忍气吞声、默不作声。就当自己是瞎子,装作啥子都没看见;也当自己的是聋子,装作啥子都没听见一样。

  他把全部的愤怒、苦恼和思念亡妻的深厚感情,一股脑儿地全淹在肚子里头。

  如果那些令他难堪和羞辱的事情,要是放在往昔天,他不上去论个你长我短、辨个是非曲直,用自己的拳头和力气说话,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贺家年迈的父母,看他俩爷子造孽,叫他搬回去住,他死活不肯。兄弟姊妹们看到自己的小侄儿,转眼之间没有了娘。跟着自己的大哥,一个大男人,顾得了这儿、顾不了那儿;饱一顿、饿一顿;或者是吃了上顿、没得下顿;只好伸出援手,施以救济。

  哪晓得他这个当大哥的,却高矮不买这个人情账。他把自己亲戚舅子老表和弟弟妹妹们送去的那些米面油、酱盐醋等等,统统原封不动地搁在家门边,或者是托人送了回去。

  看到这个情景,他屋老汉儿和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尖尖,把他一顿怪儿乌子的乱骂。

  “贺来福啊贺来福!你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给你脸你不要,我们老俩口前辈子是欠了你的,还是争了你的?你这样糟蹋我们,这样作践自己,嗯?”

  他听了,高矮还是一声不吭、一言不发。歪歪斜斜地倚坐在黄泥巴破墙角边边,流着鼻带口水,自顾自地抽着他那个早已经发黑了的、变霉了的、熏人的叶子烟。

  他老汉儿贺富有是个急性子人,看他一副“冷水烫猪——不来气的样子”,气得暴跳如雷:“贺来福,老子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孽子!”

  他拉着贺来福他妈的双手,歇斯底里地说:“赵璧清,我们走,老子这一辈子再也不球管他龟儿子的那些烂事情了。俗话说:‘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有他兄弟姊妹给我们老俩口养老送终就行了,我们靠不上这个狗杂种了。”

  “老头子,你急个啥子急啊!?啥子狗杂种不狗杂种的?难道是我年轻那阵背到你,偷人赶汉生的他啊?他不是你贺家屋里的血脉呀?”

  “哎呀,老婆子!是他把老子气得血火攻心,我才说这个‘隘路话’的。”

  “俗话说:‘野鸡打得满天飞,家鸡打得团团转。’一家人嘛,脑壳儿打破了都是镶得起来的,何苦还没把脑壳儿打破呢!你不看在贺来福的身上,也要看在咪孙孙的面子上啊!?”

  还不等贺来福开腔说话,老爷子把烟袋脑壳儿往黑布对襟子衣服里一收,起身一把拉起自己大孙头贺大凯的小手手,就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贺来福的家门坎儿,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没有了婆娘、没有了儿子,就连家里的锅碗瓢盆、桌子板凳都是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贺来福这一下真的是有点疯疯癫癫、傻傻呆呆的了。

  整天里,他不是对着空旷的田野和山谷里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自言自语地打胡乱说;再就是沉默无语、以泪洗面,傻呆呆的对着堂屋里,那斑驳陆离墙壁上薛素珍的遗像发出一阵阵苦笑。

  他像鲁迅《阿Q正传》里写的那个祥林嫂一样,见了同村的咪娃儿,总爱走上去摸一摸人家的头,或者是抱一抱、亲一亲人家的小嘴巴,说是他家薛素珍生的贺大凯。

  吓得那些咪咪娃儿,见了他,就像见了疯子或者是麻风病人一样,唯恐躲之不及。

  不久,他就身染重病,撒手人寰,贺大凯也就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贺家爷爷奶奶年岁已高,外公外婆那时的身体也好不到那里去。两老亲家为了薛素珍的死,又成了一对生死冤家,根本说到一块儿。

  真的是:鸡犬之声可闻,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贺大凯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农家苦孩子。

  一年之中,不是在爷爷奶奶家里生活,就是在外公外婆家里呆着。要麻就是在二叔三叔家里过日子,或者是在三姨四姨家里混饭吃。总之,有七大姑八大姨,三大舅四姑父的照应,贺大凯的日常生活还算过得下去。

  话说:无娘的儿子天照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贺大凯虽然从小就没有了爹娘,但是,他聪明懂事、脑子灵活。小小的年纪,居然也知晓人世间的冷暖无情和无赖的悲欢离合。

  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他处处显得机灵古怪、活蹦乱跳。咋一看,在这个娃儿的头脑里,似乎早已忘记了失去亲身爹娘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其实不然,年纪幼小的他是想用这种办法,来缓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知道,只有用自己的努力学习和诚实劳动,才能够换取长辈们的喜欢。

  要不然,有的亲戚老表们,在背后会说他是一个有娘生、无娘教;克爹克妈,不该来到人世间的灾星和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撇东西。

  所以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不是默默无闻、不动声色地牵着牛儿,去小河边和田坝地坎吃草,背起背篓割猪儿草、捡牛粪、狗粪;就是在房前屋后喂猪、喂鸡、喂鸭、喂小狗;再就是抢着帮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挑水、劈材,洗衣、做饭等。

  小小的年纪和稚嫩的肩膀,过早的担当起了家务劳动的重任。

  好在自己的爷爷、奶奶心疼他,生怕他受到家族人和外姓人的歧视或虐待,尽了最大的努力,把他留在身边。

  老爷子民国时期读过几天私塾,农闲或无事的时候,总爱吧嗒着那呛人的叶子烟,不厌其烦教他背一些《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中的内容,给他讲解其中的为人处世、接人待物道理,并且手把手地教他学写正楷毛笔字等等。

  爷爷奶奶这样做的目的,为的就是他将来有一个好出息,自己百年归世后,他不被人欺侮,贺家大房屋里也有一个传宗接代之人。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学优登仕,摄职从政。…”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他端端坐在柏木小板凳上,双手后背,仰望窗外辽阔的苍穹,摇头晃脑跟着爷爷一字一句、拿腔拿调地高声朗读,死记到硬背,一直背到睡眼惺忪、呵欠连连,躺到床上睡觉为止,爷爷也才停手歇息。

  他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度过了跟别人家小孩子不一样的童年、少年…。

  好在这个娃儿懂事机灵,不论在谁家,他都不得偷懒和耍奸耍滑。总之一条,见人喊人、见事做事,特逗人喜欢。

  就既或是在二叔三叔,三姨四姨家里也一样。

  农闲时,他还悄悄跑到爷爷的里屋,翻开柏木大衣柜,偷看那些他还看不懂的线装古书《西游记》、《三国演义》、《封神榜》和《西厢记》、《女儿经》等。

  农忙时,他像大人一样,鸡叫头三遍,就早早的起了床,头顶烈日、打起光胴胴、挽起裤腿、空着肚皮忙收割。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在乡下,公社供他读完了初小、高小,他就再也没有往上念书了。然后,一心一意、脚踏实地的在家乡耕田种地、栽秧打谷;推豆腐、磨米面。

  他想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多多少少帮爷爷奶奶减轻一点家庭的经济负担。那时,等待他的只是人生的两件终身大事:那就是讨婆娘和生娃儿。

  爹娘早逝,在他幼小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一道很深的阴影和严重的创伤。平时间,他一般都不会主动去找同村的男娃儿和女娃子玩耍,而是习惯于一个人独来独往,犹如天马行空。

  说起来也怪,在附近众多的女娃子之中,只有大队党支部书记兼大队长林树生的幺女子林冬梅,才看好这个既不多言也不多语、而且性格比较内向孤僻的孤儿。

  她不顾家里父母大人和亲朋好友们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主动的、公开的和贺大凯交往,而不是偷偷摸摸、深更半夜地和贺大凯相会。

  这女娃子任性得很,那个把她也莫得任何办法的。就因为他是大队书记兼大队长的“女王”。

  在年龄上,虽然她比贺大凯要大三岁多到四岁,但她全然不顾这些因素,至始至终都以一个大姐姐的身份来关心他、照顾他。

  天热了,她为他在山上和河沟边,采摘野生的薄荷叶加地里的桑葚果泡水喝;天冷了,她为他忙着添置过冬的衣物和棉絮、棉被。

  在林东梅的身上,贺大凯处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情和许许多多温暖的母爱。他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大姐姐,或者是亲生的母亲一样,他觉得他自己这一辈子根本就离不开她的。

  他一直管她叫姐,她一直管他叫弟。

  贺大凯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是1964年的冬季,大雪封山、漫天大雾,三米开外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人影子。

  部队征兵工作组的五个解放军同志,冒着严寒、不远千里、不辞劳苦来到了他的家乡征兵。

  消息传出,山里的人们高兴得手舞足蹈、激动得热泪盈眶,男女老少爷们一个个的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喂,解放军到我们公社大礼堂了,要参军的娃儿女子们赶快去报名哦!如果去晚了的话噻,很可能就搞球不成哦!”

  那天上午,大雾散尽,温暖而刺人的阳光,白晃晃地穿过厚厚的云层,普照大地,给人们和庄稼都带来了一丝丝难得的暖意。

  贺大凯挽起衣袖,正在家里忙着喂猪儿,淘红苕;林冬梅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家里,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他。

  “大凯,还在忙啊?你听没听说解放军同志到我们公社大礼堂了哦?他们这次是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招新兵娃儿的。”

  “喔,冬梅姐,是你啊?赶快进屋里来坐。我听说了、听说了,谢谢你哈!难道解放军叔叔不招女娃儿啊?”

  “你姐想是想当女兵啊!说实话,我一直都有这个美好愿望的。只不过公社广播站通知了的,这次只招男兵,不招女兵。”

  “喔,是这个样子哈?冬梅姐,这次要是招女兵的话,我敢肯定,全公社的女娃儿里面,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够条件,其他的人都不得行!”

  “大凯,你姐有你说的那样好啊?”林冬梅听此窃喜,摸着自己乌黑、发亮的长头发辫子,妩媚一笑,杏目含春,面露羞涩。

  “那是喔,我冬梅姐是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就是古代的西施和貂蝉那样的大美人儿也比不上我姐的!”

  不知是咋的,在众人面前,贺大凯不言不语、惜字如金;而在大姐姐林冬梅的面前,他却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这一席赞美她的话,羞得那个乡村的美少女——林冬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不但脸红加剧、心跳加速,而且在她内心深处,可以说是心花怒放,情愫释然。

  鹅蛋型的脸蛋儿上,显得红彤彤的、粉嫩嫩的;早已经发育成熟了的巨大的胸脯,犹如两座巍然挺立的山峰,也在剧烈的抖动和起伏。

  贺大凯看到他姐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呼吸急促;一双秋波似的大眼睛,含情脉脉,楚楚动人。不觉得也突然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热辣辣、滚烫烫、火飘飘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颗的热汗,脸红了、颈脖子也粗了;下面不听话的的小弟弟在宽松、肥大的裤裆里,不知不觉的也跟着蠕动了起来。

  到底是女娃儿成熟早,要懂事些,林冬梅眼见如此,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抬头问道:“大凯,那你还不赶快去公社报名呀?傻呆呆的看着你姐姐做啥子呢?你姐的脸上既没刻字,也没绣花,有啥子好看的呢?”

  听他姐这样一说,他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姐啊,给你说个老实话,我的实际年龄还不够啊!今年虚岁才十五岁,翻年过后才满十六岁呀!”

  “喔,是这样子哈?不过、不过…,没得关系的,没得关系的…;姐回家去给我老汉儿说一声,叫他老人家给你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姐,想啥子办法?出啥子注意呢?”

  冬梅趁机拉近他,亲热地附在他右耳朵根子边,如此这番说了好一阵子。

  “啥子啊,冬梅姐?改户口本本和出生年龄呀!怕是不得行哟?公社武装部陈部长那里有花名册啊?那上面的父母姓名、家庭住址、本人姓名、出生年月、阶级成分等等,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啊?”

  贺大凯显然有点惊讶,一个人的出生年龄和户口本本,竟然还可以改过来、改过去的,以前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啊!

  对于他这个涉世不深、只见过簸箕大一样天的农村里的小青年来说,社会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多的是,他哪里搞得清楚、弄得明白呢?

  “大凯啊大凯,你硬是一个莽娃儿啊!在我们乡旮旮头,大家都晓得:‘各扫自己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别个上山下田、栽秧打谷;喂猪儿、挑大粪那些活路忙都忙不过来,那个还有闲心来管你的家务事嘛?”

  “也是哈,姐;你看我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活路,那家屋里鸡生蛋、猪下仔;扯精骂架、打锤格孽我就不晓得。”

  “就是喔,再说了,我老汉儿是大队书记兼大队长,给你改个年龄和户口本本,然后再出个巴掌大的证明再证明一下,这点小小的权利总还是有的啊?”

  “喔,我以为改这些东西要通过公社社长,或者是县公安局和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呢?”

  “大凯啊,咋个姐扯到你的耳朵教都把你叫不明白啊?就是教牛嘛,它也晓得踩沟了嘛!找公社、找县公安局、派出所,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只有他们签字画押,才搞得到着啊?”

  “听我老汉儿说,我们农村有些屋里背后有后台、有关系的人,为了跳出农门去当兵、读中专、上大学、入团、入党、找工作,还悄悄咪咪找他出证明,不光改年龄,还把自己的民族、籍贯、出身地等都改了的呢。”

  “民族和籍贯也可以改啊?”

  “嘘嘘嘘…,小声点、小声点!我只敢给你一个人说,在其他人的面前我提都不敢提;那些人还把汉族改成回族、苗族、藏族和羌族。因为少数民族在参工、参军、上学;入团、入党、提干方面都有一定的优惠政策啊!”

  “我的个天老爷呀,好吓死人哟!自己的民族也可以改啊!”

  “看把你吓得那个熊样子,好像贼娃子从你背后撵起来了呢?”

  经冬梅姐这样一说、一开导,贺大凯才感觉到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冬梅姐老汉儿手中的权力和他在大队所享有的崇高威望。

  “要得、要得,冬梅姐,改就改,别个敢改,我也敢改,哪个怕哪个?只要能够趁浑水摸鱼、混出去当兵,我啥子也不怕了。”

  “对了哦!这才像你冬梅姐的小弟弟嘛!”林冬梅爱抚似的打了他一下。

  “姐,我贺大凯这一辈子不说是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就是下一辈子来到人世间变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处的。如果我欺骗了你,今后一定要遭天打五雷轰,我这一辈子既不得好活,也不得好死!”

  “你看你看,人小还不懂事、净说莽话、撇话;你给姐说点好听的、带吉利的话啊!”

  他没得啥子话可说了,而是伸出沾满黄泥巴的一双大手,热情而又激动地、紧紧地握住林冬梅的一双白漂而细嫩的小手,其实从内心来说,这才是他冬梅姐想要的。

  这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的姐弟俩,好像是一对情深意笃、难分难舍的小鸳鸯,在对天发誓,宣布海誓山盟一般,羞得那个林冬梅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冬梅心一急、脸一红,眼下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个喊姐,一个称弟。是说要得还是要不得啊?是赶快接受他的爱,还是坚决拒绝他的爱呢?她的内心深处,就像是有一头活奔乱跳的小鹿,在不断的闯击着关押她初恋感情的闸门一样。

  一转眼,猛然瞅见贺大凯的爷爷、奶奶从里屋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少女特有的矜持和羞涩,使她不顾一切地、赶快挣脱了被贺大凯紧握住的双手。

  爷爷、奶奶看见大队书记的心肝宝贝儿,放下身价,主动前来找自己的小孙头,而且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体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心里好不高兴!

  于是,赶紧上前招呼道:“冬梅、冬梅,今天中午就在贺爷爷、贺奶奶家里吃饭吧?我这就去地里扯点葱子和蒜苗,给你们整一点葱花儿炒肉丝、蒜苗炒腊肉,再煎点自己家里的米豆腐和卤豆干…。”

  “谢谢贺爷爷、贺奶奶!我是来通知大凯去公社报名参军的,没得其他的任何事情…。”

  一听说自己未来的小孙头媳妇儿,是来说好事情的,而且非常乐意的要留下来和他们老俩口在一起吃饭,老爷爷和老奶奶喜不自禁,忙着用围裙擦拭自己昏花的眼泪…。

  “嗯,好好好…,好啊!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们家贺大凯这一辈子能够遇到大队党支部林书记的幺女子,简直是我贺家屋里上一辈子烧了高香、积了厚德哟!”老俩口儿心有灵犀、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在乡下,指腹为婚、近亲通婚、童养媳和女人年龄大过自己男人年龄的事情,比比皆是,数不胜数,既不为奇,也不见怪。

  在贺家屋里吃过香喷喷的白米大干饭,出门儿后,林冬梅拉着贺大凯的手,唱着悠扬而抒情的川北民间小调《绣荷包》,喜笑颜开地沿着山间崎岖不平的泥泞小路,一同去了向阳人民公社……。

  报名、体检、视力、身高、年龄和政审都没得任何问题,只是身体实在是太单薄了一点。一过称,才他妈的七八十来斤样子、还不到九十斤;就像农村里家家户户喂养的那个内江地区出产的所谓优良品种“东乡猪儿”是一样的———只长架子,不长肉。

  整个人瘦不拉机的,活生生的一根电线杆子立在大冬天的浓雾中。

  好在林冬梅的老汉儿是火箭大队的党支部书记,把实际出生年龄一改、证明一出,再把像萝卜坨坨一样的鲜红色大圆公章,朝上面哈上几口热气,往白纸黑字上面一盖,就做到了天衣无缝。

  然后,林支书还忘不了再给公社党委书记兼社长廖美才同志,连时连夜送了一大箩筐鸡蛋和鸭蛋,外搭两只老母鸡、还有十多斤本地出产的纯高粱白酒,和一大捆晾晒干了的金黄色的叶子烟,总算是把事情给彻底地摆平了。

  你看公社廖书记在和部队负责接兵的同志,在一起吃饭、喝酒和划拳时,是怎样对任副营长和公社那一帮子人说的?

  “任营长啊,不瞒你说,我过去在东三省当兵那阵,也在部队干过接兵工作的,地点就在你们万县、达县和涪陵地区一带。”

  “是吗?那哥老倌就是老前辈了哦!”任副营长一改椒盐普通话,赶快立正、敬礼,用地地道道的四川话答道。

  “我认为呀,这个兵二娃呀,只要他身体素质好、思想品德好、家庭出身好就行了。至于其他什么理扯伙的事情,就算求啦…。”

  “敢问廖书记,啥子事情叫‘理扯伙’的事情呢?”

  “这是我们四川的一个方言啊,难道你还不懂?比如出生年龄啊、身高身矮啊、体胖体瘦啊、结没结婚啊、生没生娃儿啊等问题,总之一条:民不报、官不究嘛!你老弟就不要掐得太死了,是不是啊?”

  “廖书记,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上讲就讲‘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人,就只讲认真了。’请问贺大凯那个瘦高个娃儿是您的亲舅子呢,还是您的远房老表呢?”

  “不瞒任副营长你说,啥子都不球是。他只是我们公社梨花坝贺家沟火箭生产大队第五生产小队里,一个既无爹又无娘的孤儿。”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嗦?我看您在向阳人民公社威风八面、一言九鼎;殊不知,原来您还有一副助人为乐、扶危济困的菩萨心肠啊?”

  “哎呀呀!啥子菩萨心肠,观音娘娘哟!说实话,我是看这个娃儿孤苦伶仃、老实本分、上进心又强,这一辈子呆在农村可惜啦!所以说,我才巴心巴肝、尽职尽责帮他这个忙的,是不是的人,哪里调动得了我廖美才同志的积极性啊?”

  “喔,原来是这个原因哟!一方面你把这个孤儿送到了部队上,在革命的大家庭里,他既可以感受到党组织的温暖和战友们的关心爱护;另一方面呢,你们向阳公社又减轻了一个累罪或者是经济负担,真可谓一举两得哈?”

  “哪里哪里,我老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实,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而已。至于这个娃儿到了咱们部队上,将来有没有出息,混不混得出来个名堂来,能不能入党、能不能提干,然后再找一个城市里吃商品供应粮的媳妇,生几个胖崽崽,就全靠他各人出去的造化和本事啦!”

  “喔,贺大凯硬是个孤儿啊?怪不得他那个身体如此单薄哦!不过,看在你哥老倌的情份上,这个兵啊,我收了!只是你老兄不要吊起嘴巴儿打油说哦?上级首长要是知道了我任德义,不严格按照征兵条件和原则来接兵,那是要受党纪和军纪处理的,那种后果你是知道的哟!?”

  “嗨,这个我知道的。任营长,我是他妈的1949年的兵,你是他妈的1957年的兵,难道哥老倌这点朴素的阶级觉悟和理论水平都没得了呀?我操!”

  “哪里、哪里,廖书记,您是老兵油子,我是新兵蛋子。哪怕您比我早一天当兵、早一个小时当兵,您在我任德义同志的面前都是老兵,新兵我给您老兵敬礼啦!”

  说完,放下酒杯,在桌子面前,“啪嚓”,再一个立正、敬礼和稍息。

  看到这一幕,廖书记乐呵呵地:“任营长,这你就说到点子上了啊!在今天的酒桌子上,又没得外人,就我们几个知根知底、掏心掏肺的铁哥们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那些混账王八蛋们那里能够知道这些秘密呢?”

  “不说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最起码的这个保密工作要做好哦!到时候,你我二人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哟?”

  “我晓得,我晓得!现在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今后要是转业回到了地方上工作,那些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的事情,你想推都是推不脱的…。”

  “廖书记,在部队上我早就听说过这些了。总起来说,部队上的人和事,要纯洁得多、简单得多;这地方上的人和事啊,确实要复杂得多;我目前还没有复原转业,搞球不清楚这些人事关系的,还望哥老倌赐教、赐教….。”

  廖美才书记把任副营长瞟了一眼,朝地下抖了抖烟灰灰,不无揶揄的说道:“依我看啊,这部队上和地方上的人和事,都球是一个鸡巴吊样子的;只不过一个是鳅鱼,一个是黄鳝,扯不到一样齐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哥老倌看问题明察秋毫,入木三分;来来来…,兄弟我再敬哥老倌三杯小酒,以示敬意和谢意…。”

  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

  廖书记咋个好意思说他收了人家的那么多的贵重礼物呢?更何况,送礼物的这个人,不但是他身边的一员得力干将,还是他这个舅老倌自认的本家干妹夫啊!

  他记得,刚转业下来那阵,到公社报道上任不久。那一年的夏天,艳阳高照,酷暑逼人,他头戴草帽、脚穿红星牌塑料凉鞋,背起个军用水壶,独自一人,自告奋勇地走村串户去检查夏粮征收工作。

  走了大约四十多到五十里的山路,实在是太渴了、太累了、也太困了,于是乎就顺势倒在鹅卵石铺就的马路边,一棵十分茂盛的大黄葛树底下躺着歇息、乘凉。

  他微微闭上牛卵子一样的大眼睛,眯斜起一条缝,瞟眼看四周。正在摇扇纳闷时,偶遇一年轻、成熟、性感的少妇路过此地。

  见机会终于来了,他猛的一个鲤鱼翻身打挺,笑笑呵呵地主动走上前搭讪,仔细打听、细心询问到梨花坝贺家沟大院的路径。

  少妇见是一穿解放军服装的公社正规干部,不光高大魁伟、器宇轩昂;且眉宇之间透露出万丈光芒和火辣辣的笑,那是她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英武男人,心里荡起好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此人只是没有戴鲜红色的帽徽和领章而已,要不然就更加高大帅猛啦!出于礼貌和好奇,她也积极热情,主动引路,暗送秋波,已尽地主之谊。

  路过一处密密麻麻的高粱和包谷地时,廖美才同志这个原国民党军队起义投诚的解放军转业干部,本性难改、贼心不死。一时心血来潮,情涌心间;顿觉体感发热,欲火中烧,实在是难以自持和控制。

  他趁四下无人、烈日当空,强行将人家拖进凉爽而遮阴的不晓得是在包谷地里,还是高粱地里,发生了给钱都买不到的、愉悦的两性关系。

  这个美貌性感和多情重义的年轻少妇,就是被他称为干妹夫的,现任火箭大队党支部书记兼大队长林树生的内当家廖素清女士。

  由于彼此之间都有好感,性行为又是愉悦、快乐和美好的。廖少妇不仅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也没有上当,而且还感到自己今天运气特别好,一副很荣耀、很幸福的样子。

  更为重要的是,她觉得在一马路边边上的包谷和高粱地里,不费吹灰之力,就享受到了乡间妇女梦寐以求的“军婚”待遇,那种心情简直是不摆啦!

  因为,当初在文峰中学读书期间,团支部书记张俊城组织大家一起过“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专题组织生活时,会议上竟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笑料。

  班上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潮澎湃、热情万丈地在讨论“5.4”青年节期间,自己该如何替公社养老院的孤独鳏寡老人做好人好事的问题。

  为了获得灵感,大家都在争相传阅浏览报刊和杂志。一叫庞晓丽的女同学说要《中国青年报》,另一女同学鞠小花说要《人民日报》,而到了廖素清这里呢?她说:我只要《解放军报》。

  由于“报”和“抱”发音相同字不同,于是乎,班上炸开了锅,而且流传到校内外:庞晓丽要中国青年抱,鞠小花要人民抱,廖素清要解放军抱。

  “军人为我守边防,我为军人做红娘。”原本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梦,可望而不可及,而今却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所以说,这个忙,廖书记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可以说是必帮无疑。要是惹得老情人——廖素清同志亲自披挂出马来当说客,那他就好比接到了皇帝老汉儿下达的圣旨一般。

  “哎,廖书记,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接的这个兵啊,是去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那里是边疆,是国防战备前线,随时都有打仗、都有牺牲的可能。贺大凯是孤儿,那小子的身板子也实在是太单薄了一点,我还是有点担心,面对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苏联人也就是‘俄国佬’他咋个吃得消呢?”

  任德义故意夸大其词,捡一些危人耸听的语言,说给廖美才听,已打消贺大凯参军入伍的念头。他没说那些更难听、更不吉利的话:如果他这个孤儿被打死了,贺家屋里连个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人种都没得一个了哟!?

  “喔,我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为这个事情担心啊?任营长啊,我告诉你,城市里的兵二娃我不好说,他怕不怕苦、怕不怕累、怕不怕死;这农村里出来的泥腿子娃儿啊,我敢保证,可以说个个吃得苦、耐得劳,耕田犁地、插秧打谷、杀猪杀牛全都不在话下。”

  “这我知道,我过去也是农民娃儿出身啊!”

  “这就对了嘛!依我看啊,只要他们一个个的有白米干饭吃、酱爆肉挑,有衣服裤儿穿,他们连死都不球怕,那里还在乎你那个啥舅子国防前线?那里还在乎你那个啥子舅子‘北极熊’一样的苏联人和俄国佬?我操!”

  “那好嘛,好话撇话我都说到前头,既然你廖书记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看来贺大凯这个兵二娃,我任德义今天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啊!?”

  “那是哦,谁叫我是老兵,你是新兵呢?”这两个当兵的人,既是战友加同志,又是四川老哥们儿,你拍着我的背膀子,我拍着你的背膀子,开怀大笑、敞开豪饮。

  然后,偏偏倒到、迷迷糊糊;左脚靠右脚、右脚靠左脚地一起下了酒桌子…。

  待酒醒来过后,公社书记廖美才同志立即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火箭大队党支部书记兼大队长林树生同志;林树生知道后,又马不停蹄、气踹嘘嘘地把这件好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心骨肉——幺女子林冬梅。

  “冬梅,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嘛?满意了嘛?你老汉儿我,为了贺大凯那个娃儿去国防前线当兵,暗地里在公社旁边的‘好又来’和‘喜来登’那两个小饭馆里,又陪接兵的解放军和廖书记们喝了几次酒、吃了几次饭,这次总算是把问题彻底地摆平啦!”

  “谢谢老汉儿、谢谢老汉儿!我代表贺大凯,还有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也再次谢谢老汉儿!”说完,林冬梅喜笑颜开地走上去,在他老汉儿的左脸颊上重重的亲了几口。

  “这个莽女子,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还在你老汉儿面前撒娇啊?”

  “我偏要、我偏要!那个叫您是我的老汉儿,我是您的幺女子嘛?”

  “是是是,老子把你莫办法,今后嫁了人,就是别个屋头的人了,看你还敢不敢在你公爹公婆面前稀儿壳儿的?”

  “哎呀,老汉儿,您老人家莫说哪门难听的话嘛,简直羞死人得很哦!”

  “好好好,不说不说;哎哎哎…,老汉儿我还要问你个严肃的生活问题,可不可以啊?”

  “爸,啥子问题嘛?您老人家还跟我拐弯抹角的,像咪咪娃儿捉迷藏一样啊?”

  “就是公社廖书记给你介绍他那个亲大侄儿的婚事,你目前考虑得如何了啊?人家可是在果州城里当工人老大哥的,吃商品供应粮的哟?”

  “哎呀,老汉儿,你女儿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晓得该咋个整的,你和我妈就莫为我的事情去瞎操那份心了嘛!”

  “鬼丫头!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爸晓得你喜欢贺大凯那个孤儿,但是,你想没想过啊?你的年龄要大贺大凯三岁多,今后成家立业后,要是有个是非长短,你莫怪你老汉儿和你妈,当初没有提醒你、劝过你哈?”

  “不得、绝对不得的…。老汉儿,贺大凯给我说了的,他这一辈子非我不娶,我这一辈子也非他不嫁。他如果像古代那个陈世美一样变了心,那天把我休了,是要遭报应、遭天打五雷轰的!”

  林冬梅喜笑颜开地回答道。

  “瓜女子啊瓜女子,你硬是像你妈,‘头发长、见识短’哟!这普天之下,负心男陈世美多得很,只不过你还没遇到!你莫看贺大凯那个娃儿一天到晚不开腔、不出气的,其实,他心里面有货得很!”

  眼见自己心爱的乖女儿,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比她自己大三岁多的小男人,而且是一个无爹无妈、无依无靠的孤儿,她老汉儿的的确确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

  但是他有啥子法子呢?这是新社会,又不是旧社会。更何况,自己还是共产党培养和教育出来的大队革命干部呢!你总不能够把她捆起来、绑起来,一辈子不准她嫁人嘛!

  林冬梅还在为她心爱的小男人狡辩:“爸爸,你操哪门多的心做啥子嘛!就像你所说的,他一个无爹无妈、无依无靠的孤儿,心里会有啥子货嘛?你和我妈一天只晓得巴结、讨好公社廖书记那些大干部,见风使舵、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哼!”

  “死女子,你说你妈巴结他个龟儿子还可以哈?你说老子去巴结他的话,小心老子要打断你的连儿杆!”

  “那你还和廖书记们在一起喝酒、吃饭,下馆子做啥子呢?”

  “还不是为了你那个…那个贺大凯当兵啊!”他老汉儿差一点说漏了嘴,“还不是为了你那个…那个小男人贺大凯啊!”

  “你为了他,还不是为了我啊,一样的道理呀?”

  “死女子,他目前是急于想跳出农门,啥子好话他都可以说得出口的。你看嘛,就是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搭把梯子给你摘得下来的。你爸是过来人,到时候你就晓得锅是铁、桶是木啦!”

  “我们贺大凯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势利小人呢!”林冬梅撅起一个嫩鲜鲜的樱桃似的小嘴巴儿,很不满意的回敬他老汉儿。

  “耶耶耶…!冬梅,目前这八字都还没得一撇,你们连婚都没结、门坎儿都没过,你就在‘我们、我们贺大凯了啊?’难道你连你亲生的妈和老汉儿都不想要了啊?”

  “爸爸、爸爸,我那是您老人家那个意思嘛!”

  “那你是啥子意思呢?给你娃儿说,你爸和你妈过的桥啊,比你娃儿走的路还多;不信,今后你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大不了您老人家不认我这个林家屋里嫁出去的幺女子了!”

  为了贺大凯,这俩爷子闹得不欢而散。

  要离开家乡的那天深夜,贺大凯躺在柏木硬板板大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更奇怪的是,裤裆里的小鸡鸡也不老实,把内裤顶得过有一尺高,他把它摸了又摸、揉了又揉,还是解决不到任何问题,促使他想东想西、想精想怪。

  于是,他悄悄咪咪下了床,披起一件乡下漂染白布做的那种汗领卦夹子,背着爷爷奶奶,借着暗淡的月色,急步匆匆地来到林家住的大院子附近。

  只见他对准一米五到两米高的墙头,一个蜻蜓展翅加鲤鱼翻身的连贯动作,一下子就翻墙进入了林家屋里的深宅大院内。

  好在林家养的那只名叫“毛毛”的大黑狗认识他,并没有发出狂吠声,也没有攻击他的行为。只是一个劲儿地、高兴地对着他的脚下,连续不断地摇尾巴、“唔唔唔…伊伊伊…”朝地下点头,向他示意,表示欢迎他的到来。

  它以为主人家的尊贵客人,在深更半夜来家里拜会主人,多多少少要给它带一点好吃的东西来,比如肉啊、骨头啊一类式的饮食。

  因为,以往林冬梅每次外出,包括和贺大凯幽会时,总爱经常把它牵在身边。一是防身,二是对爹妈和旁人多少有个交代。

  要不然的话,他娃儿那一夜的美好计划和光荣梦想,一定就会完完全全的完蛋地!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他的冬梅姐走到一起的!

  对着忽明忽暗、贴着两只蝴蝶的纸格子小窗口,他“嘘嘘嘘…”轻轻地吹了三声口哨;这是他和冬梅姐之间的一个接头暗号,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其他人一慨不知。

  林冬梅咋一听见口哨声,心里不由得一惊一喜: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知道是贺大凯来了,她心跳不由得加速,那高兴劲儿甭提啦!

  这个毛头毛脑、笨手笨脚的小男人,还不等人家反应过来,快速地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冬梅姐身上所盖的衣被,急欲想拉着她的手儿,一跑了之,去干他的好事。

  “大凯,干啥子嘛?你轻点点嘛?你姐连衣服、裤子和袜子,都没穿好啊?你急个啥子急呢?”林冬梅明知故问,轻声地制止并责怪道,她没说她还要穿那件遮挡胸部的小坎肩。

  “好好好,冬梅姐,我等你穿、等你穿。”贺大凯心惊肉跳、气踹嘘嘘地回答道。

  霎时,一股从未见识过、闻到过的女人的香味儿,像撩人心魄的春风扑面而来,一阵阵袭过了他的心头儿…。

  “大凯,你把脸背过去。”冬梅含羞嘱咐似的命令道。

  “好,要得!姐,你当我啥子都没有看到哈?”这娃儿还是很会来事的,他明明看见了冬梅姐那冰清玉洁的身体、宛若桃花的面孔,以及那白嫩嫩的芊芊玉手,却说什么也没有看到。

  待林冬梅刚刚穿好衣裤和鞋袜,他火急火燎地牵着她的手,然后,悄悄打开大门的抵门杠和插栓,把她带到了村口旁观音庙前的小河边。

  在茂密的杨柳树下,在皎洁的月光下,在动物本能的驱使下,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紧紧地把他心爱的冬梅姐一把搂住。

  这个毛脚毛手、毫无章法的娃儿,一个劲儿的朝人家脸上亲啊、身上摸啊;把那个如花似玉的冬梅姐,羞得个满脸通红、周身发烫、浑身发抖…。

  一阵情意绵绵、呢喃私语,她留下了美好的、幸福的眼泪。

  这两个情窦初开、欲火中烧的少男少女,在这乍暖还寒的、难忘的初春之夜,也越过了本还不该越过的雷池…。

  待双方完全清醒过来后,面对眼前这个如意的小郎君,她含情脉脉地拿出两双绣有鸳鸯和蝴蝶图案的鞋垫,递给贺大凯;贺大凯被林冬梅的激情和真诚所感染,赶紧揣在衣兜里,连声说谢谢。

  “大凯,你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姐也没得啥子好东西送你,我这儿还有我老汉儿给我的一支英雄牌蘸水钢笔,你拿去用。”

  “谢谢姐,我正好用它来给你写信呐。”

  “嗯,到了部队上,一定要好好学习、听首长们的话,苦练杀敌本领,争取立功受奖、戴上一朵立功受奖的大红花。姐在家里,随时随地等待你传来的好消息!”

  她用母亲般宽广的胸怀和大姐姐的温暖,在谆谆教导她的小情弟贺大凯。

  “姐,我贺大凯今生今世啥子都不要,只要你这个人就可以了!”贺大凯豪情满怀、信誓旦旦。因为,这个初生的牛犊子,在温馨、甜蜜而遥远的梦乡里,已经初次尝到新鲜果子的味道了。

  对他而言,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幸福和美满的事情吗?

  “姐已经是你的人了,大凯,难道你还不知道啊!?”

  “我知道了,姐,只要到了部队,我马上就给你写信报平安。”显然,他还不知道,两性相交,犹如干柴遇到烈火,迟早是要出大事情的。

  根本就不像荒郊野外,两只素不相识的公猪和母狗之间乱伦,一阵犬吠狂叫,搞完作数那样简单,分开后,那个也不欠那个的。

  “嗯,想姐了就给姐写信哈?”冬梅把头紧紧靠在贺大凯柔弱而稚嫩的肩膀子上,含情脉脉、羞羞答答地说道。

  “要得!”贺大凯回答得很干脆利落。

  “另外,姐除了要你争取立功受奖、你还要积极要求进步,然后再争取入党和提干,就像我老汉儿一样。到那时,我好来部队当一名光荣的随军家属!”

  “要得、要得!姐,你咋个说,我就咋个办。到了那个时候,我马上就给部队首长打报告回老家。再请我二爸二妈,大姨大舅们,带着礼物上门来提亲、和你结婚,娶你当老婆。然后,我们再生一大堆娃儿女子,共同欢度人生。”

  “要得、要得…,我大凯乖,你姐没看错人,说实话,姐就等着那一天的幸福美满生活啦!”

  小情弟这样乖巧懂事,当大姐姐的咋个会不高兴呢?值得托付终生啊!

  “姐啊,我也说个实话,现在我最不想的,就是离开你的身边。去那么遥远和艰苦的地方,平时间连你的面都见不到一个,心里面怪不好受得!”

  “有啥子不好受的呢?你姐又不是七仙女下凡啊?”冬梅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热情洋溢地仰望着贺大凯。

  这挑逗式的情爱语言令贺大凯热血沸腾、全身发抖…。

  裤裆里的小弟弟,又不老实了,但他也顾左右而言他:“听队里的老人说,内蒙古那个地方撇得很哟!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和茫茫无边的大草原,几百地里,除了看得到成群结队的大野狼,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子。”

  他一时想起了自己读小学三年级时,教语文课的梁上钧老师,叫他们反复朗读和默写的中国古代南北朝时期的一首民歌《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本是描写辽阔美丽的大草原,阔大恢宏、一望无际;水美草丰、牛羊成群;多姿多彩、充满勃勃生机,连那穹庐似的天空也为之生色的一首民歌。

  然而,由于彼此心境、年龄和涉世时间长短的不同,这个小情弟却对内蒙古大草原产生了莫名的凄楚悲凉、黯然神伤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的小傻瓜,你没看见招兵写的那些标语口号啊?”林冬梅为了转移他的思绪,安慰他道。

  “啥子标语口号啊?”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啊!”

  “姐,我看见了的,只是我妈和老汉儿都不在人世间了,我一直跟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除了他们,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大凯,这就对了呀!你参了军,不光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光荣,姐也是‘星星跟到月亮走——一起跟到沾光啊’!”

  “哈哈哈…,哈哈哈…,姐,你真会开玩笑;说实话,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的,有你在,我贺大凯今生足耶!”

  “只要你知道满足了,姐也放心了。想当初,为了你当兵,姐是司刀令牌都耍尽了,现在好不容易到部队上了,咋个舍不得姐呢?边疆那点点苦,比起我们农村的苦来,又算个啥子东西呢?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凯,你千万不要让你姐失望哈?”

  林冬梅在给自己的小弟弟贺大凯打气、鼓劲,生怕他一时犯糊涂,小小的年纪只想得到美好的鸳鸯蝴蝶梦,而错过了这次跳过农门的绝好机会。

  “要得嘛,今后我一切都听我姐的,到了部队上,我一定给我姐争口气!”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的,要以四海为家,不要像旧社会的小脚脚女人那样,一辈子都出不了远门儿,等你今后有了出息,再回老家来娶姐,那时你的姐,该有多光荣、该有多自豪啊!?”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我一定要回老家来娶我姐的,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给姐放空炮!”

  贺大凯学着军人的样子,“啪”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又紧紧拥抱住林冬梅,摸着她那两个圆浑的、挺拔的、舒软的奶奶,对着她的额头,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

  “大凯,你已经给你姐放了几大炮了啊?”林冬梅故意挑逗他,一阵“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今晚夕时间不早了,如果今后有机会,我还要积极争取给姐多放几大炮才心安理得!” 贺大凯喜笑颜开,也趁虚而入。

  “没得姐的允许,你敢!”林冬梅故作矜持。

  “我偏要、偏要、偏要…。”哪晓得这个小情弟,偏偏不依又不饶。

  “大凯,姐想不到你好坏哟!”她把头倒进了他的怀抱。

  “我就是要坏、要坏、要坏!”他把她再次紧紧相抱,顺势又摸人家的胸器。

  各位看官,农村的“姐弟恋”也还是挺有意思的哈!?说实话,他们并不比大城市那些文化艺术界的“姐弟恋”差到哪里去的!

评论
  • 感谢苏哥力荐,有幸拜读您的大作,荣幸之至。《贺大凯的忏悔》脉络清析,有血有肉,文笔犀利,剖析心路如抽丝,腐化蜕变悔莫及,不愧为反腐倡廉的警世篇


    苏国庆 作者

    回复 @王栩: 谢谢!👍🎉🌹写得粗燥,还不成熟。


  • 苏先生:拜读了你的文章《贺大凯的忏悔》。写得不错,语言表达朴实无华,生动活泼,平铺直叙,引人入胜,堪称佳作。作为一个地道的南充人。对文中描述的景象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真棒👏🏻


    苏国庆 作者

    回复 @SQKG: 真心谢谢了!小说中的故事情节,以及涉及到的人、事、物等全为虚构,切记不要对号入座!


  • 我的作品《海东青之翼》已全新集录发布,希望得到各位前辈的回访支持,多谢!已赞


  •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


  • 苏国庆 作者

    有些人物、事件以及逻辑关系,也就是写作技巧,我掌握不好,也吃不准,完全是试着在写的。


  • 苏国庆 作者

    林老师:实不相瞒,我只有这个水平了。即使要写得更深入、更细致、更精彩一点,或者说再拔高一筹,我也有些感到力不从心的。你是专业作家,能否在此基础上帮忙再提高一下。不甚感激!


  • 好吧,提个意见(表扬的李老师说了),个人认为,贺从好人到坏人中间过度薄了点,而且一干坏事就被抓,显得当坏人滴风险太高,逻辑上缺乏斗争的复杂性,中间起码再着墨十来章就更加丰满了,另外此书立题很有挑战性,可以写得更加的惊心动魄。~


    回复 @林继明: 可能九万字以内,作为中篇小说也短了写,是否考虑增加一些,别急着杀青,增加部分可以塞几个其他的人物以及他们的故事,从而衬托主人公的社会关系以及犯罪的必然性~


    回复 @林继明: 短了些~


  • 还是影射某个现代人物?


  • 真是有康熙哦!苏老师写的是哪个历史人物吧。待慢细寻看哆


    苏国庆 作者

    回复 @麋鹿美丽: 从塑造出来的贺大凯(也有原型人物),引申出我们当地一桩惊动中南海的大要案:中共南充市委常委“贿选案”,情况基本是真实的。


  • 苏国庆 作者

    继民老师:我看了,是网站在帮我做,封面人物已经换了哈,衷心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