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埃利克·琼（Ｅｒｉｃａ

　　Ｊｏｎｇ）

　　母亲秀色超凡，不落俗套，绰约多姿，才华盖世。她是画家，搞素描，画人物像，虽说并非名声远扬，但也常常办画展，还用硬质粘土进行雕刻，并绣织地毯。她同当代苏联画家外祖父一样擅长下国际象棋。她住在纽约附近，有３个女儿、９个外孙子和外孙女。

　　男人主宰的社会迫使她选择艺术家之路，她渴望独立。

　　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名副其实的母亲。

　　她肩负重任，常常处于超负荷状态，奔波于艺术和孩子之间。

　　母亲十分重视我的文化教育，千方百计使之日臻完善。

　　孩童时代就带我去听音乐会，参观博物馆，帮助我了解艺术史。

　　我想学绘画当画家，她全力支持。

　　我们经常外出旅游，我和妹妹很小就在欧洲留下足迹。

　　令人惊奇的是，我家的欧洲生活方式浓于美国方式。当时，三代人生活在一起，我们３个孩子、父母及祖父——他是典型的１９世纪俄国知识分子，全家人都酷爱小说和诗歌。

　　在餐桌上，我们常一起谈论阅读的书，并就一些作品展开讨论，各抒己见。祖父和父亲对一切问题都固执己见。母亲则是我了解的世界上最有主见的女人之一。

　　家里人个个都有独特见解，毫不妥协。

　　１６岁我就奋起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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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６０位作家和他们的母亲７７１

　　抗。我认为他们的信念如此坚定是件蠢事。他们清楚我要走比他们更开放、更自由之路。谈到毕加索、托尔斯泰、夏加尔时，母亲竭力阐明她对死的态度，而我并不象她那样观点鲜明。

　　１６岁，我告别父母，远走高飞。我的出走和同他们的分离主要是精神上的，我想寻找表现自我的方法。很快，我找到了答案：我放弃绘画，走上作家之路。

　　认认真真严肃地写东西是十一二岁以后的事，这支笔一经操起，再不能放下。

　　十六七岁开始从事诗歌创作。

　　然而，我当时却被“五体分尸”

　　，母亲督促我去艺术学院注册，今后同她一样成为画家。

　　为反抗家庭的传统观念，我放弃了一切。

　　向他们学习，固执己见，绝不悔改。无奈母亲只好听任我的选择。我的世界观与母亲不同，感情色彩也没她那么浓厚。主要区别在于我更开放，而且不乏幽默感。这种幽默与讽刺始于青年时代，恰恰与家庭观念形成鲜明的对照，是同它的抗衡与斗争。

　　第一本书问世后，母亲支持我，但仍有保留，对我对家庭的描写持不同意见。她说：“你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应该创作诗歌。”并补充说：“亲爱的，你应该在文笔上多向格拉汉·格利纳学习，不要总写家庭。”

　　我感到她对我的成功是自豪的，而且能理解、接受我的作品。毋庸置疑，自己的女儿当讽刺作家，与别人一道对家庭品头论足是难让她平静的。

　　两个妹妹与我的性格截然相反，但最终也奋起反抗。她们很早便结婚成家，大妹妹１９岁，丈夫是黎巴嫩大学生，婚后住在贝鲁特，而且一直生活在黎巴嫩，有６个孩子。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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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影响妹妹成为优秀的商人和画家；小妹妹住在纽约，丈夫是以色列人。她是心理病医师，有二个男孩子。我们家一个黎巴嫩人，一个以色列人，父亲是俄罗斯犹太人，自由思想家。母亲没有给我们灌输宗教思想，大家从不祈祷，但都为生在一个犹太人家庭感到荣幸。

　　母亲十分疼爱我和妹妹，也许是溺爱。我们姐妹几个又同母亲一样，十分喜爱孩子，疯狂地爱他们，娇惯他们。我爱自己的女儿，但又时时提防，不能过分放纵。要有一定界限，建立一定的纪律。

　　母亲认为对孩子来说一切都不过分，他们是世界的中心。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价值。我和母亲都始终认为我无所不能，从某种角度讲是她给我以独立和自由。

　　她在家里把我看成男孩子。

　　当我决定放弃绘画当作家时，她说：“去吧，去成名吧，成为著名作家！无论做什么，你都会成功。”这里不无误解，社会同女人之间总有含混不清的东西，因此，我总担心自己处于资产者生活与作家生活的冲突之中。

　　长期以来，我一直思考，认为自己是地地道道的资产者，因为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事业的成功上。作为妇女的母亲对我的影响极深，帮助我在双重生活中永搡胜券。父亲也曾以自己的方式帮助过我。回首往事，才倍觉父母之恩。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母的看法也会发生变化，年复一年，日月更新。我也常想，我传给女儿的是什么呢？

　　社会给妇女带来两种信息：一是什么都可以做，主宰自己的命运，成为意想中的人；另一信息则是应该做一个“好”女人，个人生活应放在次要位置，这便是大多数妇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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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６０位作家和他们的母亲９７１

　　处境。我毕生坚持斗争，一段时间内，置爱情于首位，但时间不长便觉得忍无可忍，还是写作重要，因此必须同影响写作的因素进行斗争，甚至中断同男人的关系。如果让我在男人和书籍两者中做出选择，我必定与后者结合。

　　我敬佩母亲懂得、并且成功地哺育孩子，管理家庭。她本可以同我一样把艺术摆在首位。我曾写道：“我的母亲，狂吼着深深呼吸，紧紧追赶捕捉一分一秒，她不该同机器一样旋转、跳跃，最终等待别人把她抛却。”无论穷富与否，都很难同孩子架起心灵上的桥梁。母亲可以找人负责照看孩子的衣食住行，但养育孩子，还有诸多重要的精神方面的东西必不可少，父母要解答他们对生活提出的疑问，还要处处为人师表。我给女儿做出榜样了吗？她对我说：“妈妈，你结婚，离婚；结婚又结婚！”我回答说：“我的写作永远占上风。”她却说：“你太愚蠢，就知道写作，应该找个富翁，充分利用自己的时光。”

　　现在，母亲又赢得了绘画的时间。

　　我将去参观她的画展。

　　我喜欢她的作品，同时感到自豪。她很有鉴赏力，对流行款式和时装津津乐道。

　　在我们国家，人们都十分注意衣着款式。

　　我的审美观与她有关，另外，在写作过程中对艺术史也进行过比较深入的研究。母亲想象力丰富，在家里经常组织招待会，迎接与父亲做买卖的世界各地的客户，他们人人带来异国情趣。现在的情况大为改观，旅游很便利，随便到想去的地方，会晤想见的朋友或宾客。

　　我小时候常去旅游，因此，旅游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有任何新奇异样之处。不管我到哪个国家，都会定期给母亲打电话。小时候采用当时风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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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０８１世界６０位作家和他们的母亲

　　书信形式。记得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进地铁，急匆匆穿过罗克费勒中心的地下通道。

　　即使在书中谈到母亲时，我也说她很“保守”

　　，我认为她对我的提法和描写方法是高兴的。

　　实际上，很难让她满意，完全满意谈何容易。她的标准太高，我如果对她说“我爱你！”

　　她会立即反驳：“不，你并不爱我。”

　　我身上正面或反面的东西都应归功于母亲。

　　１６岁前，反面的东西居多，事到如今，我仍认为她当时过分忧虑，担心纯属多余。她闲不住，总有事做，精力耗费太多，整日忧心忡忡。女儿现在对我也这样评论，但我比母亲稳重些，不那么神经质。

　　因为我懂得神经质会给人带来什么后果。

　　况且，我在事业上比母亲更成功，对自己的生活也比她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

　　母亲身上正面的东西占主导地位，因为我也有女儿，清楚做母亲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深深感谢她培养了我热爱艺术、书籍、疼爱孩子的品质，感谢她培养我谈吐举止大方，不落俗套，并乐于在家里接待四方来客，赠礼物给他们，广交各界朋友，与他们分享快乐，肝胆相照。母亲懂得交朋友的艺术，５０年来始终和朋友保持联系。在这一点上，我很象她。

　　〔作家简介〕埃利克·琼，生于美国纽约。小说家、诗人。曾出版《法妮》（Ｆａｎｎｙ）

　　、《伊卡诺斯的情结》（Ｌｅ

　　ｃｏｍｐｌｅｘｅ

　　ｄｌｃａｒｅ）

　　、《最后的希望》（Ｌａ

　　ｐｌａｎｃｈｅ

　　ｄｅ

　　ｓａｌｕｔ）

　　、《根情》B（Ａｍｏｕｒ

　　ｒａｃｉｎｅ）等多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