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X月X日
这天大的灾难,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我呢?回家去吧,也许就会与钟失之交臂,基本上再无机会见面重逢,就更不要说结婚了。
如果万一逃脱不成功的话,就算我去了北京,问题也还是很麻烦的,要是被家里得知孕有“私生子”,那不得扒我三层皮方才解心头之恨!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要奉子成婚,那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一是户口问题悬而未决,二是从安顿户口到钟为我解决工作再到买房结婚,就算钟什么也不干,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安排妥当。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不要这个孩子了。然而我很不甘心,世间万事万物,包含一切有生命的,哪个人有任意主宰别个生命个体的生杀权利?这是此生初次孕育的一鲜活的生命,彼此真心相爱而产生的生命,仅仅因为未婚的身份,就要扼杀一个无辜的生命吗?这是什么王法?什么家规?要知道,我平时扫地都是蝼蚁不伤,从小到大我从未杀生过的。难道这次却要充当刽子手,杀死钟哥哥与自己的孩子?如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钟的方寸也乱,这次回来,年终总结大会上,厂里提拔他为片区经理,但在时间上也就要求更严,除了法定假期,其他时间必须坚守岗位雷打不动,与其放我去北京远走高飞,还不如放弃事业奉子成婚,但我理解他的不甘心,理解他的抱负与他的志向。
时间已经由不得我们再三犹豫,已经咨询过医生,孩子既不想要那就要趁早做掉。年前总共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否则等过了年拖到正月可能就错过最佳时机,我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在这种时刻,我眼看钟愁到焦头烂额而不忍心为我做任何抉择的时候,我反倒认为自己应该果断从容起来。
1998年X月X日
让一条小生命终止的方法是药流。
在那三天三夜里,钟哥哥亲眼目睹着我蒙苦受难,他恨不能以身代死,我流血他流泪,这是一家三口人的生死关头:他尚未正名的妻子正遭受着人间至刑至苦,他未见天日的儿子在他眼皮底下一点一点的丧失生命体征……挥刀斩断了缕缕亲情,骨肉未曾谋面就作生死之别。
然而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却是爱莫能助,甚至是推波助澜!他的心里不会比我更好受,他的泪比我的泪流的还要更多!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比在他面前虐杀他的爱人、亲人更痛苦的事情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痛楚,都被我精确地在心里计算过,仿佛经历了几个光年那么久,到第三天,这小生命被到底被父母亲手扼杀了,而且还要扼杀到干净彻底,还要见尸,这是医生说的。见是终于见到了,然而医生的一句话,把刚刚爬上地狱边缘的我,一下子又重新打回了地狱去:尸首不完整,还要二次清宫。
大概这就是负了信息之后,我该得到的报应了吧?
我认了,一切我都认了,杀人偿命,让我再死上一次,甚至十次百次,再不够的话,死不复生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是谁让自己没有本事?决定不了自己的婚姻?是谁让自己遇到真爱真情,为了钟哥哥,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不是发过这样的誓吗?现在,西西,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践履誓言时刻来了,你还在怕什么呢?你还犹豫什么呢?不,不要拦我,让我来吧!
1998年X月X日
英雄含泪赴刑场,手术又开始,伤口创面犹如万箭齐发,痛感刺骨锥心,冷汗如注。手术台上,我独自在心底呼唤了千万遍的那个称呼是:“丈夫!”手背上是钟哥哥点点滴滴的泪在回应着我:“妻子!”夫妻真正是相濡与沫,同生共死的患难伴侣啊。
疼痛令我生不如死,虽然一直是清醒着,但确实不知道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他手握着我手,紧紧的握着,哪怕我痛到窒息他也会把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这是爱情的力量,如果没有这力量,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重新返回到这世间来,握着这只手,经历过这次握手,我明白,这世界之上,除了生死,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俩分开,真的是这样。
前后两次手术我的体内出了那么多血,手术台上,我气息微弱,浑身战栗,也不知道身体里的血液还能剩下多少?总之是无从计算,感觉是极度的疲惫,虚弱,几近虚脱,我现在就像一枚蝉蜕,外壳虽然还在,但躯体已经消耗殆尽。
1998年X月X日
腊月二十九,钟把我这枚蝉蜕运送回他老家。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都明白了是怎样的情形。他母亲的意见就是不要送我回家去了,且不说家里人干涉婚姻这回事,单我的身体状况就足够叫人担忧,要是回到家装成没事人那简直就会毁了我。他父亲更是表现得开明通达,说天塌下来有他们老辈人顶着,叫我安心调养身体,说什么也不能毁我一辈子的健康。那样他们会愧疚终生的。我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流泪与呼吸,我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安顿好了我,好像是在那屋严厉教训钟闯祸了吧?因为我看见钟过来的时候,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不,不要怪他,是我自己,我愿意一人承受这所有苦难,而不愿意让全家人跟着担惊受怕,备受折辱。如果说真正的爱情注定要受尽这些磨难,那我还是将无怨无悔的去承受。
1998年X月X日
除夕夜里,在那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中,在举国欢庆的佳节里,钟哪里也没去,什么也不做,他只静静地陪着我,紧紧地搂着我,默默地流眼泪,用他的泪水补偿我,用他的体温暖过我,什么叫相依为命,什么叫鹣鲽情深,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1998年X月X日
正月初一这天,他的本家一族都来拜年,我就强打精神起来应酬着,他家有那么多个漂亮堂妹,一个赛过一个的好看,名字也好听,仙霞、仙茹、仙婷、仙玉……她们都热情洋溢的围着我说话,又约我去她们家玩,盛情难却,我跟她们去了,钟在后面嘱托,可不要把你新嫂子累着了。她们都笑我,我小哥可真疼你啊!看着她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我能说什么呢?回来后他母亲训我,不知道爱惜自己,大北风的吹坏了身体怎么办?我不语,知道她说得对,但我总不能像病人一样躺着不动吧?自家人知情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入夜,我们没有睡意,说了那么多的话,说起他的前女友叫贺丽,是纺织女工。
鹤立?好美的名字,她人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不,是叫贺丽,人长得不漂亮,因为她是正式职工,家里人催我结婚当时也就同意了。都定亲了,后来她流产还到我家来坐月子呢,那时我在外出差还没回来,等我回来才知道,她都没告诉我。
为什么?我问。
还为什么呢,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不会吧?你肯定是弄错了。
这样的事我还会弄错吗?我这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对我的不忠与欺骗!最后是我到她家退了亲的——她这是自取其辱!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就安慰他,好了,飞走了一只仙鹤,又来了一只金凤凰。
他噗嗤一笑,用手指点一下我额头,死西西,你就是一只黑乌鸦,还金凤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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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黄金炫腹男: 谢谢。
您好,已上新书榜,但是需要把封面重新上传,只要右面的书封或者换一个。
网友的评:“她说她这本书是希望教会天下女人如何做母亲,我说但愿如此。我心想她若非是口出狂言,那就是她写的这部书是文学奇葩,遂与她打赌:书出版后如有官司缠身我自愿为她做义务律师,如能摆平她的官司她付我十万元钱,这当然是一句戏言,但我期待着她的成功!” ——一位法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