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就这样,在精神上的紧张与两个人肉体上的放松中,不紧不慢地过来了,扯子也从一个处女变成了一个媳妇儿,见识了男人,懂得了女人,如一个教徒,入了洗礼,开始了新生活。但随着时光的不断向前,新生活却又重新变成了旧生活,新滋味变成了老滋味,好奇变成了无非如此。
人的精神与肉体如牛如马,总是不时地需要人们补它几鞭子,给它点刺激,否则它就会停滞不前,懒洋洋地令人难受。
扯子也需要找刺激,此时,她也坐在榕树下,不声不响地听着人们叽叽嘎嘎地唠着骚嗑。听着她们的荤段子,也跟着乐,,手中的针线活却一刻也未停。有些人是外色,有些人是闷骚,扯子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是后者。
扯子不爱言表的另一个方面是,她很满足自已的生活,是啊,有一个健康的男人,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一个虽说不怎么富有,但却很快乐的家庭,有了这些,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是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了一个稳妥的家庭,便有了一个可靠的保证,再加上日子舒坦,心里也就踏实了,每天惦记着的,便是怎样地让丈夫孩子吃好穿好,身体结实,中午该做什么饭?晚上该喝什么汤?这些都盘算好后,便剩下手中的活计了,扯子做纳着手中的鞋底子,不时地用针挠挠头皮,再看看太阳,时候还早着呢!其实也就是上午才刚刚开始而已。
女人们还是在谈论着永远也不疲惫的话题————男人,而且更加放肆,更加大胆,而这些人中,最放肆也最大胆的也莫过于扯子在这个屯子里面唯一的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王艳秋,只见艳秋站在众人的对面,一边形象地比喻着,一面嘴里还咕噜着什么,大概也就是女人发春里的声音,令扯子听了不寒而慄,而艳秋却越发地不可收拾,她是个人前疯,人越多她越显,况何别人还乐得前仰后合啦?扯子的性格和艳秋正好相反,一个外放,一个内敛,可,这就是朋友,有黑才能显出白来呀!
今天的空气有些和往常不大一样,为什么大家谁也说不清,反正,好象要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但究竟有什么事呢?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或许这也只是捕风捉影无是生非吧!
远处传来了有节奏的打板儿的声音,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孩子们的游戏,但是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算掛的”,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地喊了出来,这一声喊,惊动了所有的妇女,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乡村,就连收破烂儿的都很少过来,现代文明的气息很少能够熏陶到这里,所以,大家也都把这种反来复去的生活过腻味了,当一听到有算掛的来这里了,大家不亚于听到有外星人来这里的兴奋,纷纷站起来,循声望去,果不其然,从小树林子里踱出来一个小脚的老太太,身上背着个小包包,手里正有节奏地打着花板儿,大家如看到了神仙一般喊着老太太过来,老太太本来是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个不毛之地,看到了这里的荒凉心里也凉了半截,心里想这是白来了这一趟,没的生意可做了,哪想到峰回路转,看到这些疯狂的女人,老太太眼睛一亮,很为自己今天的谜路感到庆幸,这趟路没白谜。
老太太真的如神仙般坐在了这些善女信妇中间,有人递过来一杯水,老太太正在口渴之时,接过来一饮而进,开始为这些妇女们指点迷津。
在这里,算掛对这些妇女们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对幸福或灾祸的先知先觉,更是一种心理的医疗与安慰,大家都期望自已的梦想能够在老人的嘴里得到证明,或者说自己的还未到来的灾祸在这里能够春风化雨地得以化解。
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片刻之间就把这个算掛的老太太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把她奉为了神明。
老太太也暗地里高兴,别的不说,有人捧咱,就没白来一趟。
算掛不是挂蒜,不能一串子一串子的来,总要有个先来后到,谁先算?这是个问题,大家都想算,可又不想先算,这里面有个心理问题,主要是一,要先看看这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好了再算,不好就撤,这更主要的一点是,人家算命不能白算不是,总要有个几块钱从这个口袋挪到人家的口袋,先尝后买,这是精明人的规矩,最后大家首推小黄瓜,一个中年的寡妇,即发扬了风格,自己又捞到了实在,探得了虚实。
老太太一张嘴就把小黄瓜说哭了,她说:“你命苦哇!一个人拉扯孩子过日子不容易不是?”
大家一看老人出口不凡,便都不做声了,一个个地更加对老人崇敬有加起来。
接着便是一个一个地算起来,听得人是目瞪口呆,仿佛老人就是自己的影子一样,自己的那点事儿,根本架不住她的一通白话,她全都知道,这可神了。
扯子忙活了半天也没抢上槽,她抢不过人家,眼瞅着别人都算了,自己还没捞着边儿呢!扯子更加着急起来,不过急也没有用,这是事关幸福的大事,谁也不让谁了,马上就要做午饭了,还离扯子远着呐!看来,今天的算命,扯子是只能想一想了,她越发对这件事情绝望起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儿,缕了缕头发,准备回家做午饭去了。
算不算能咋地?自己的命自己还不知道吗?非让人家指手划脚来干什么?况且这也是谜信活动,扯子念过几天书,听人说过这是迷信活动,其实只不过是扯子自己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扯子真的准备回去做饭了,因为,她看出来了,今天真的是没有自己的戏了,因为人越聚越多了,扯子不善于争抢,这种事就更轮不到她头上了。
扯子开始挪脚往家里走,没有人注意她,这回她可是真的往家里走了,还是没有人喊她回来,发扬发扬风格让她先算一掛,那就只好真的走吧!扯子很快就越来越远离了那个战场,见到了自家的小园子,开了门,做起了与往日一样的重复。
其实也只是几分钟的工夫,扯子就开始恢复了自信,她觉得她自己的一生会好,用不着那什么鬼老太太给自己算,想着想着,便唱了起来,其实唱的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把许多不相干的歌曲连在了一起,有的甚至还是自家独创,而多数的歌曲都是有曲没词或有词没曲,忽然门一开,起初扯子还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可是,在逆光下,分明看见的却是那个算命的老太太。
“大娘”扯子下意识地站起来说。
“姑娘,我想喝口水。”老太太说。
“行,有!”扯子慌不迭地说。
“那我就进来吧!”老人说。
“进吧!”扯子一边给老人舀了一瓢水一边说。
老人迈了进来,接过水,一饮而进,如刚才在大榕树下一样,扯子怀疑这老太太咋总这么渴,是不是她家那边缺水啊!
老人把水瓢递给扯子,擦了擦嘴角的水。
“你不算掛啦?”扯子问,突然觉得自己这话不对,忙又补充道:“那什么,没人了吗?”扯子总觉得自从自己见了这个老太太以后,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都回家做饭去了。”老人善解人意地回答说。
“噢!那你在这儿吃吧!”其实扯子心里根本就没有这想法,只是一种善良的愿望脱口而出而已,要不,老人会挨饿的。
“我不吃你的饭,我就坐下来歇一歇!”老人说着进了屋,就坐在了炕上,然后拿出烟袋,装了一袋烟,又拿出火柴,点上,就这么吧叽吧叽地抽起来,屋子里顷刻之间烟雾缭绕起来。扯子也注意到,老人也在打量自己的面色。
“你坐着,我去做饭”扯子躲开老人的目光,去做饭,只是饭刚才已做得差不离儿,现在已没有什么可弄的了,说话功夫就好,其实扯子也想把饭做得快些,她也想让老人给自己算算。
老人虽是推脱,但终究还是在这儿吃了,扯子的男人没有回来,孩子倒是回来了,拿了两个大饼子跑出去了。
饭不会白吃,老人在饭后又来了一袋烟后,开始给扯子算命。
算来算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子午卯酉,不知是因为扯子没有出掛资还是因为扯子的饭菜不合口,总之,扯子总觉得老人没有象是在村中大榕树下给别人算的那么精心。
“那你说七颗红痣是什么意思?”扯子突然问老人。
“七颗红痣?”老人显然没有听明白。
“就是……,我人身上……”
“谁的身上?”老人头一次把目光盯向扯子的目光问。
“男人,我男人……的……身上。”扯子结结巴巴地说。
“那要看长哪儿?”老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长在肌巴上”扯子头一加冒粗,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老人莫明其妙地大笑起来,扯子只是盯着她看。
“老要惨啦!”老人象个魔鬼,又象个巫婆,扯子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长哪儿不好?为啥……,不要长在那才好。”老人好象是自言自语地说。
“怎么啦?”扯子显得很无辜地说。
“天星克七煞,七煞圆地合!懂吗?”老人问。
扯子摇摇头。
“不懂才好!”说着,老人要走。
“老人家,你怎么地也得告诉我才好!”扯子揪住老人不放。
“能快乐最好,不要问七舌八绕!”老人说起话来更是令人费解。
“你还是告诉我吧!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扯子揪住她说。
“泄漏天机是要殒命的!”老人用眼睛盯着扯子说。
“那……我给你钱!”扯子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饭是白吃的。
扯子又给了老人一些钱,其实也就是个块头八毛的。
“我还是不想说,孩子。”老人说。
“可是我已经给你钱了呀!”扯子急了。
“我是要殒命的!”这么会儿,老人已经殒了好几次命了。
“可是你已经收了我的钱了呀?”扯子的意思就是,你收钱了,就不殒命了。
“天机不可泄漏”老人再次重复。
扯子不再出声,只是拿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钱,其实扯子已经开始怀疑老人的神通广大了。
老人也看出扯子的意思了,看再也不能榨出什么油水来了,便也只好重又回到炕上,扯子又给她把烟点上,老人并没有抽,而是很认真地对扯子解释开说:“其实,她男人本没有什么,这七颗红痣,如果长在她男人身上,那就必须长在男人的这东西上,因为,这七颗红痣本是天狼星,长在男人的头顶,此人必当大官,长在男人的前胸,此人必发大财,长在男人的后背,此人是逆才,可是她男人命中注定,偏偏不是这三种人当中的一种,那就只好长在那东西上,可是,就是长在那东西上,那样的男人也非同寻常。”
“是不是他那事儿特能?”老人问。
扯子点点头“每天都要折腾。”
“是不是你也特爽?”老人问。
扯子点点头。
“其实,你男人本是天狼星下凡,只是玉帝压着他,不让她成气候,才在他的身上放了七颗星辰来压着他,可是这七颗星辰又不能放在其它地方,便只好让它们长在他的那东西上了。
“噢!”扯子显然明白。
“这样一来,只是你要惨喽!”
扯子盯着老人不放。
“他命中注要,要娶七房媳妇儿,你是第一房,他还要娶上六房姨太太呀!”老人说完,下了炕,如神仙遇风一样飘散了,只留下扯子一个人在默默地发呆。
“七房媳妇?七房媳妇?这不是中国的皇帝老子了吗?这还了得?七房媳妇,这……”扯子越想越生气,可是,却也只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便烟消云散了,她的气如一股云,来得快走的也快,想一想,丈夫一个整天打石头的人,要娶上七房媳妇,那等于是一个笑话,等扯子把桌子拾弄下去,这事儿便已经快忘光了。老太太只不过是说了一个笑话一样,扯子不再往心里去了。
下午,扯子不再去大榕树底下,因为她要给孩子老公做棉裤,农村人不象是城里人,到了冬天不穿得那么厚而雍肿,而是大棉袄二棉裤地往身上捂拾。
棉裤做到兴奋处,扯子不禁唱了起来。
“是啥事儿这么高兴,把你乐成这样,还唱起个了。”艳秋不是一个真正的东北人,说起话来有一点西北口音,人没进屋声音先冲了进来。
“做棉裤呐!”扯子一边倒线一边说,瞅也没有瞅上艳秋一眼。
艳秋进了屋,抓起棉裤放在眼前看:“别说,你针线活就是比我好,你看这针眼码的,跟种芝麻一样齐刷。”
“你的也不错嘛!”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夸她,扯子也脸红,礼尚往来地夸了艳秋几句,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艳秋的针线活的确不怎么样。
“唉!上午的算掛你听了吗?”艳秋很快就把针线活的话题转到算命上来,其实,她才不在乎她的针线活怎么样?能给糊弄糊弄给孩子老公穿到身上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挑三拣四的,干脆她能撂下挑子不干了,爱他妈找谁找谁去。
“一点都不准!”扯子看了看艳秋说。
“你又没算,你咋知道不准?”艳秋反驳道。
“哼!她中午饭就在我家吃的!”扯子说。
“别扯了。”艳秋用半信半疑的目光看着她说。
“真的,不信你看地下的烟灰!”扯子拿出有力的证据。
“她给你算啦?”艳秋来了神儿。
“嗯……是吧!”扯子不冷不淡地说。
“什么是是吧!到底算没算?”
“算倒是算了,就是不准!”扯子说。
“哪儿不准?”艳秋追问道。
“哪儿都不准!”扯子说。
“你说说哪不准?”艳秋又追问。
“你说,她白话啥?哼!我们家那位,要娶上七房!”扯子有些鄙夷地说。
艳秋一开始没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然后用追问的方式反复地求证:“啥?七房?姨太太!”
“嗯!”扯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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