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枪声响过,路风感觉到爸爸还有呼吸,过了一会,感觉到身上没有血流下,路风的眼泪却流了下来,他似乎知道,爸爸和他还活着。

  大家站起来,沙子上躺着三具尸体,血流进了沙子里,染成了红色,他们是三个很穷的小国家的人,原来,他们是想用这些人做人质,所以,大国的,富国的人,便被留了下来。

  那个日本人,也没有死,还有那个印度小姑娘,那对法国夫妇,还有一个美国大妞,叫什么不知道。

  几个人不走了,坐在原地,一方面是惊吓,一方面是自从昨天开始,又没吃又没喝的,根本走不动了。那四个人根本不跟他们商量,而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抽烟,这帮家伙哪来的香烟呢?而且一边抽着一边不时地向这边看。

  “我们还是走吧!”自从昨天以来,爸爸一直很少说话,但现在,他却开口说话了。大家都看着他。

  “如果想活命,就走吧!”爸爸站起身。

  “Why?”那个日本人歪着头问道。

  爸爸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站起身,向那四个人的方向走了两步。

  那对法国夫妇依然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尤其是那个母亲,坐在一旁抹眼泪,做父亲的,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并没有怎么安慰,法国人的浪漫怎么没了?

  爸爸还是拿出那个小黑瓶,里面照常有一小瓶的水,爸爸把这个小瓶先是递给了儿子,路风知道,不能多喝,舔了几下,又被爸爸依次递给了别人,大有惊喜万分,但是,有路风在先,只是舔了那么几口,别人也忍着,舔了几口,那个头戴红色头巾的人过来,拿过小黑瓶,看了看,一撒手,把里面的水倒了。爸爸什么也没有说,拣起被扔在地下的小黑瓶,拧上盖子,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那个人迅速地把目光移开了,的确,他做的有些过份。

  他叫着:“go ,go“爸爸便向前走,哪想到,那个混蛋冲上来,用枪托连连猛击爸爸后背,肩膀和后脑,爸爸一下子就扒在了地下,抬起头,已是满嘴有沙子。爸爸一边吐着沙子,一边表现在痛苦的表情。大家开始向前走,路风上前扶起爸爸。红头巾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也开始向前走。把他们爷俩扔在了后面。

  “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子弹!”爸爸说。

  “谁知道!”路风一边低头看着爸爸的脸色,他想从爸爸的脸色上分析爸爸的受伤程度。

  “枪端在他们的手里,谁知道还有多少子弹!”这个时候,那个走在前面的小红胡子,就是那个戴红头巾的家伙,开始向这里喊话,那意思是,让他们快点的。

  接着便开了几枪,不过都打在了他们的身旁的沙子里。

  两个人急忙开始向前走。

  “弯腰,S形”爸爸说。

  “什么?”路风问。

  “弯腰,S形”爸爸说。

  路风似懂非懂,因为马上就要到他们身边了,不好过多的说话。

  “观察枪的轻重,分析子弹的多少!”爸爸此时,应该是冒着那几个人不会汉语的风险说了这句话。

  路风也在仔细地观察这件事情,主要的是,看他们身上还没有没有子弹夹:“从风把衣服吹起来的程度上来看,他们的衣服里面,应该没有弹夹了!”路风也冒着险说。

  爸爸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不再说话了。

  大家稀稀拉拉地就这样往前走着。那个日本人凑上前来,跟爸爸说话。意思就是,他可以花钱买爸爸的水。

  “哼!简直是笑话!”路风想,爸爸就那么一小药瓶的水啦,还哪来的水?

  爸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照旧往前走去。

  日本人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张银行卡,扔在地下,似处是哭叫着的声音,把银行卡踹进了沙子里。然后,又跑着,跟上队伍。

  大家真的有些走不动了,关键是,越来越热了,昨天还是个冷天气,可是今天为什么就这么热了呢?沙漠的气候都是变化莫测。

  大家又坐下来,那个红胡子又上来,把大家一顿踢,那三个人却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笑,路风甚至看到,那个人用的打火机是中国制造,不用问,肯定是温州的。

  小胡子踢累了,把他枪栓拉上,旁边的人把他拦下来,指了指枪,路风和爸爸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莫非,他们没子弹啦,或者说,没有多少子弹啦。

  路风看着那几个人,爸爸看着他摇了摇头,路风不再看了,爸爸的意思他懂,第一,别跟那几个人有眼神上的对视,第二,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动手,因为,他们要出去,还不认识路,最起码要这几个人把他们带出沙漠,第三,毕竟他们的枪里还有子弹。

  爸爸又把小黑瓶偷偷地递过来了,路风简直不也相信,啊,这老头是从哪弄到的水啊。他似乎明白了,爸爸有强迫症,每次上飞机之前,他都要买上几瓶水装在背包里,有一次甚至买了三十瓶,莫非……,路风懂了,爸爸没有一次拿出这么多的水,一是他的水根本不够这些人喝的,如果拿出来,这些人一口气喝干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一点一点地拿出来。现在,这种水,不能公开地给每一个人了,那么,也只有他路风自已享用了。这是一种装药的小瓶子,爸爸有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高血脂,高……,反正一大堆病,路风趁人不备,便把小黑瓶放在嘴边吸了一小下,两次之后,他招手,叫来那个印度小姑娘,把小黑瓶递给她。

  这一次的行走,时间特别长,他们再也没有让他们休息。大家的情绪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天太热了,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那个法国男人突然停下来,大叫起来。路风可以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那几个人回过头来,那个小红胡子走回来,这次,他并没有那么粗暴,而是搂过那个法国男人,轻声地说着什么,当然用的是英语,或许,这个法国男人就是他们所说的,臣底吗?这次,爸爸有了光明正大地上前跟那个法国人说话的理由了,等那个红胡子走了,爸爸上前,跟他攀谈起来。

  这对夫妇是一对桥梁工程师,他们在上海有工程,这次回家,小儿子正好放假,一起带到上海住一段时间,哪想到……,男人脸上全是沙子,已经晒暴皮了,嘴唇干裂。爸爸把路风手中的小黑瓶要过来,给他,他摇着头,不肯喝,又让给日本人,日本人跪下来,虔诚地捧起水,在瓶嘴那里碰了碰,便递给了父亲。

  法国人似乎情绪好一些,告诉爸爸他叫特朗,妻子叫戴维斯。日本人也做了自我介绍————田久一郎。剩下的,是印度女孩,名叫金泰姬。那个美国大妞叫安娜。路风和爸爸也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并没有因为相识而高兴,相反,却是更加低沉。那几个人的一时放松,让这几个人达到了空前的团结,现在,那种这里面有他们的卧底的说法,随着他们遭受这些痛苦的现实而不攻自破。美国大妞保养的特别好,她甚至嘴上的唇彩还没有掉。还是那样的鲜艳和有光泽。这几个人的团结,似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立刻把这这几个人包围,那个瘦子,还冲着天开了几枪,这是爸爸最想看到的,让他们浪费子弹。是前提。

  沙漠的气候说变就变,不一会,就狂风大作,暴雨如盆倾一样瞬间就砸下来。大家都蒙了,此时,谁也看不见谁,就在大雨把所有的人都浇得东躲西藏而又无处安身,目无所见晕头转向的时候,爸爸和那个法国人特朗碰到了一起,两个人立刻拉住双手,好在路风离爸爸不远,爸爸一伸手把路风搂过来,而路风,这个时候却又把金泰姬抓到,四个人凑到了一起,眼前一个黑影,一边抹着脸,一边迷迷乎乎地碰到了他们,是对方的那个小个子,他一看是不是自已的人,而且还四个,在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然后,甚至还露出了个讨好的笑,随后觉得自已太过软弱立即又把脸拉下来,可是,他却问了一句:“他们呢?”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当他发现眼前对自已的形势不利时,便要走开,这个时候,爸爸一把把路风和金泰姬推走,而特朗却一下子抱住了小个子,和爸爸两个人一下子把小个子按倒在地,然后把他的脸按在了沙子的下面,现在正值下大雨的时候,雨水落入沙中虽然要沉下去,可是,还是有些水在沙子上,爸爸和特朗把那个小个子死命地按在水里,不一会,就不动了。雨还在下着,这场雨足足下了有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大家都失去了知觉一样,直到雨停了下来。此时,大家都躺在沙地上,没有人愿意起来,那几个劫匪也仿佛没了力气,在地上爬着,爬着爬着,便扒在地上四处搜寻着。直到那个小胡子,把每一个人踢起来。大家虽然起来了,但是并没有站起来,因为没有了力气,那三个劫匪立在夕阳下,四处找着同伴,爸爸坐在地下,抱着左脚,半闭着双眼,仿佛是醉态一样,法国人特朗抱着妻子戴维斯,戴维斯依在他的怀里,面色苍白。忽然那个日本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大叫,那三个人奔过去,看见了死去的同伴,已经被沙子埋了,只剩下后背的衣服和腰上扎的带子露在外面,其余的,都牢牢地埋在沙子里,因为是湿的沙子,所以埋的特别结实,三个人中的那个胖子,企图想把同伴拉起来,但为有动,那个红胡子的,推了推他,示意可以走了。现在,对方还剩下三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那个杀害法国小男孩儿的红胡子。

  大家又冷又饿,不知要去向哪里。夜又来了,路风躺在爸爸的怀里,远处,似乎有一点光亮,仿佛是一个城市,爸爸兴奋起来。叫起了路风,看见远处的城市,路风也立刻有了力气,可是那三个人,却一点也不兴奋,躺在湿湿的沙子上,闭目养神。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明亮,那分明就是一座城池,可为什么他们不为所动呢?这让路风很是恼火。他上去就踢了那个红胡子一脚,红胡子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他,爸爸也惊呆地看着路风,他真没有想到,路风会做出如此之举动,实际上,这就是路风平时在家里养成的任性的习惯和性格造成的。红胡子坐起来,又慢慢地站起来,一拳打在路风的脸上,这一拳让路风一下子清醒了,他被饿昏了,而此时,那个红胡子也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象是喝醉了酒一样。爸急忙上前替路风道歉,红胡子又是一拳打在了爸爸的脸上,路风的气一下子就填满了胸心,印度女孩金泰姬过来,又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辞,红胡子看了看她,似乎消气了,他掏出腰中的枪,是一左轮,他打开弹轮,看看有几颗子弹,此时,爸爸的脸都吓得苍白了,但是红胡子却把枪别回了腰间,这可能说明,他的枪里已经没有几发子弹了。红胡子走过来,让路风跪下,路风无奈地跪下,红胡子拉着路风的头发,又一脚踢在他的脸上,路风倒在地下,爸爸是松了一口气,挨打,总比吃枪子儿要好。

  “A mirage,you fucking have s look,what’s that,a mirage.”(海市蜃楼,你他妈的好好看一看,那是什么,海市蜃楼。)红胡子叫喊着。

  海市蜃楼一般不是白天吗?路风心里想着,不过,这沙漠里黑夜的海市蜃楼倒也是真的很美呢,那就是一座城池,亮着灯光的城池。

  路风和金泰姬坐在一处,此时,他们剩下的,只有爸爸不断给他们的,手里的小黑瓶,里面不时地有一小瓶水,有了水,或许就不能死。

  美国大妞安娜安静地坐在远处,爸爸让路风走过去,要求她过来和他们一起坐,安娜过来,几个人背靠着背坐在一起,这样,暖和多了,他们又把法国夫妇叫来,同时,还有田久一朗,大家背靠着背地坐着,相互取暖。

  这个方法很凑效,不一会,那三个人也开始效仿他们,背靠着背地坐着。

  大家都没有力气说话,也睡不着,但还犯困,其实,这是体内严重缺乏营养表现,因为胃里有了爸爸递过来的水,路风有信心,他记得书上说,一个人有了水,就饿不死。有了这个知识点,他内心稍稍有了战信心。

  不知什么时候,路风睡了过去,半夜里,被一泼尿憋醒了,因为有女孩子在,他不得不起身到别处去解,其实,别处又能怎么样,这里到处是一片漆黑。路风迷边乎乎地走出去几米远,然后掏出来小便,就在他解完小便的时候,他听见有什么动静,他睁开眼睛,仔细一听,果真有动静,他蹲了下来,四处寻找,有三个黑影蹲在不远处,象是吃着什么,他忽然明白,是那个死劫匪的地方,莫非,就在这个时候,借着星光,他还是看清了那个戴着红头巾的家伙,是的,对,是他们在吃同伴的尸体,路风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筋一样一紧,他的汗就下来了,这个时候,他又看见那个日本人田久一朗也出来小便,打着哈欠,一边小便一边向这边看,等他便完,之后就蹲在地下,向那边看,他也看见了这一幕,奇怪的是,这家伙竟然站起来,向那边走过去,看来,他也要分一点吃,但是他好象并没有捞到,被骂了回来。路风回来,坐在原来的地方,这回,他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再一次亮了,那三个人精神拌擞的样子,天知道他们夜里干了什么。

  “他们吃东西了!”路风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跟爸爸说。

  爸爸一边拧着衣服,一边用头向那个方向指了一下,路风点了点头。爸爸没有说什么,他继续拧着自已的衣服。

  又要出发了,日本人说什么也不走,他没有说明为什么不走,但是,路风似乎明白,他是想吃几口肉再走吧。那几个并没有发火,不知这是为了什么,胖子拉着日本人的衣服领子,把他在地下拖出去十几米远,沙地上留下一趟人的印子。

  这时,有一行大雁飞过,爸爸急忙过去,跟比划着,可以用枪打大雁,红胡子掏出左轮手枪,果然在瞄谁,胖子的冲锋枪早已经射出了子弹,一只大雁被打中了,却没有立即掉下来,而是斜着翅膀向另一个方向飞去了,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瘦子的短冲锋枪根本就没有了子弹,胖子再一乐勾枪机的时候,也没有了子弹,这个时候,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都回头瞅爸爸,爸爸怂了怂肩,红胡子把左轮里的子弹倒出来,总共有两颗了,红胡子把子弹装好,看上去很是气愤,赶着大家伙又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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